第九章 淖泥陷,又逢危(1 / 1)

遊俠外史 驚羽白客 3701 字 8個月前

“聽媽媽說,夏公子是初來倚霞樓,淩煙來的倉促,一杯薄酒,請公子笑納。”夏書恩正凝思時,淩煙已將斟滿的一杯酒遞到他麵前。   夏書恩已經疑心她和明月堂的關係,心中有了防備,接過她這杯酒,卻又放在了桌上,“我不喝酒。”   淩煙臉上淡淡的笑容頓時僵住,傅甲卻把那杯酒拿了過來,“我兄弟害羞,我替他喝了吧。”仰頭一飲而盡。   傅甲見夏書恩仍是板著一張臉,於是吩咐淩煙彈奏一曲,待屏風後的琴韻悠悠傳出後,傅甲又對著屏風一努嘴,“是不是嫌這個淩煙太木了?我再給你找別的姑娘來。”   夏書恩正在凝思該如何借助淩煙引出領頭人,並非是傅甲心中所想那般,“不必了。”   “什麼不必了,來這找樂子,你反倒還不高興了,我知道,你這叫口是心非。”傅甲又讓淩煙的丫鬟錦繡去通知老鴇,再叫幾個姑娘來作陪。   過不多時,四個嬌媚女子笑語盈盈的圍了過來,夏書恩則起身轉到了屏風後麵,看到淩煙一雙纖手撥弦解音,琴聲柔和,卻隱隱夾帶著一絲淒傷之意。   初次見她,夏書恩反覺她的言談氣質與那些迎歡賣俏的煙花女子大不相同,再者,把她和兇殘暴虐的明月堂也實在無法聯係起來。   一曲已罷,淩煙知道夏書恩對己不滿,眉間微蹙,難辨是傷心還是不悅,卻仍禮數周到,“小女子方才彈奏的曲子,若是換成了別的客人,早就當場發怒了,唯獨隻有公子你肯耐著性子聽完。”   夏書恩心知她是想問自己為何願意聽她彈奏悲傷的曲子,但他卻反問起了淩煙,“姑娘來倚霞樓多久了?”   淩煙抬起如水般的雙眸,看向窗臺旁的一株盆栽,“這盆花是我來時就種下的,迄今為止,也隻開過一次花。”   那是一盆曇花,此時未結花苞,全是枝葉,此花三年一開,淩煙來倚霞樓已有三年。   “淩煙姑娘是哪裡人士?”   “我、我是清州本地人士,從未去過外地。”淩煙的聲音有些遲疑,她有些不明白眼前這位客人怎麼會問這樣的問題。   “從未去過外地?那你可有聽過楓陽這個地方?”夏書恩問出這句話時,一直凝視她臉上的神情,她如果真與明月堂有關聯,一定不會對這個地方陌生。   淩煙睜大一雙杏眼,滿是疑惑,“楓陽?在什麼地方?公子見多識廣,淩煙孤陋寡聞,還是頭一回聽說。”   “看她的樣子不像是掩飾,或許……明月堂不曾跟她說過。”一隻手忽然重重拍在夏書恩的肩膀上,把思索中的他嚇了一跳。   原來是傅甲走了進來,“我說你怎麼不出來跟我們玩,原來是想自己躲在這跟……親近。”他瞥了淩煙一眼,嘿嘿一笑。   “別亂說。”夏書恩又從屏風後轉出,迎麵走來四個花娘,他轉身欲躲,又撞上了傅甲。   傅甲向花娘伸手一攔,“去,去,去,我兄弟看不上你們。”接著又對他悄聲說:“既然你看上了淩煙姑娘,那今晚你就在這住下,銀子我付,什麼時候想來,隨時都可以!”   “唉,我隻是……”一聲急促的叫喊聲打斷了夏書恩的話   “淩煙!淩煙!”老鴇又是一臉急匆匆的進來,隻是這一次,臉上多了一層驚懼,   聽見她驚惶的叫聲,淩煙忙從屏風後麵走來,“媽,怎麼了?”   “不得了了,程少爺來了,他今天非要你……哎呀,你趕緊到樓下去,別讓他等急了!”老鴇說著話都忙不迭的拿手帕擦額頭上的冷汗。   淩煙聞之色變,嚇得櫻口微張,被老鴇身旁的兩個高大的跑堂給帶了出去。   傅甲頓時不樂意了,“老板娘,你什麼意思!少爺我是花了錢來的,你現在把人叫走算怎麼回事?”   老鴇驚懼的臉上擠出三分笑意,“傅少爺,您別急,今天這事確實棘手,淩煙不在了,我、我再多給您叫幾位姑娘……”   “不成!我今天非要淩煙留下來不可,誰呀?那人是誰呀?”說著,傅甲就要沖出門去一望。   老鴇見他在氣頭上,急忙攔下了他,“傅少爺,程少爺我們可惹不起,誰讓他是刺史大人的侄子呢。”   “我管他什麼程少爺、王八公子,他比少爺我有錢嗎?”   “他是沒您有錢,可是……他比您有權。”老鴇的笑中帶了幾分譏嘲。   傅甲僵住了,眼睜睜看著老鴇大搖大擺的出去,頓覺臉上無光,他猛吞咽口水,逞能似的放了幾句狠話,“夏兄,這、這程少爺也沒什麼了不起的,你要是真、真喜歡淩煙,我說什麼也、也得花、花筆銀子,把淩煙從他手裡搶回來。”   “那真是難為你了。”這番話說的十分勉強,夏書恩不免感到好笑,笑著走出了門。   傅甲登時慌了,“你、你不會真要……”腳下也跟著他出去。   兩人並肩來到了樓下,就聽見一個女人的悲切的哭泣聲:“不!我是決不會跟程少爺回去的!媽,求求您了,救我一救!”   那哭得梨花帶雨的女子正是淩煙,她正跪在老鴇身前苦苦哀求,周圍整整齊齊站了一排神情兇惡的隨從。   “到我程府上做第十八房小妾,總比你在這倚霞樓倚門賣笑要好得多吧,你連這點好歹都不分?”   隻見西首的雅座上坐著一個寬袍綬帶的男子,約莫三十上下的年紀,眉宇間一片陰鷙之色,令人望而生畏。   老鴇滿臉堆笑的走到男子身旁,極盡諂媚,“程少爺說笑了,我們這是什麼地方,哪能跟您的府上相提並論呢?這丫頭是跟著我久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舍不得我這個媽媽,我去勸勸她,她準答應!”   “我隻給你半柱香的時間,過時不候。”程少爺一語方畢,立刻就有下人在桌上擺上香爐,嚓的一聲,點燃一根線香。   裊裊香煙升起,老鴇臉色都白了,粗魯拽起淩煙,“你是怎麼回事!先前你不願意留在我這,現在有機會走了,你倒不肯?讓你去做姨奶奶,三茶六飯的有人伺候著,你、你是豬油蒙了心了!”她恨的伸指在淩煙的額頭上一戳。   淩煙因為掙紮,發髻已經散亂,臉上的妝容也哭花了,更添楚楚可憐之感,抽抽噎噎的說:“我不去!我哪都不去!清州城誰不知道,程公子已有十七房小妾,被他親手打死的就有六個,我去了他家,跟進棺材有什麼區別?”   程公子身側的小廝聽見此言,站出來厲聲一喝,“哼,市井小民的胡編亂造之言!要走現在就走,不然的話,倚霞樓就變成廢墟樓!”   老鴇一聽,身子顫了一顫,“別!別!大爺手下留情!”轉身把淩煙往程公子麵前推過去,“人家是沖你來的,你非要連累我這倚霞樓被人砸個稀爛,你才安心嗎?”   兩行清淚從淩煙白皙的臉龐劃過,眼神裡充滿了絕望,“好,天下之大,沒有我的容身之處,死在哪裡也無所謂了!”   她看準了旁側的一根柱子,一狠心,急步沖了過去。   (注:花娘,出自《南村輟耕錄》,“娼婦曰花娘”。李賀《申胡子觱(bì)栗歌》:“朔客大喜,擎觴起立,命花娘出幕,徘徊拜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