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兩騎沿著官道直往光州城跑去,路上蕭寧也顧不上自己了,隻看看懷中已是昏過去的楚月就已心急如焚,旁邊緊跟著的薛善更是惶恐不安。前麵不遠已是來時的叉路口,老遠就看見有幾騎人馬在路口徘徊,這會兒聽見馬蹄聲傳來,幾人都是勒住坐騎一齊向這邊看來,其中就有一人揚聲喊道:“來者何人!” 聽到這一聲喊,不但是薛善鬆了一口氣,蕭寧一直崩著的一根弦也鬆了下來,坐在馬上強提精神應了一句:“解都頭,是我,蕭寧。”一句話還沒說完,在馬上搖搖晃晃再也難以坐穩,離著眾人也就十幾丈遠了,隻是一個顛簸,摟著楚月雙雙滾下馬來。薛善在旁邊不由得驚呼一聲,也顧不得自己腿上的傷了,甩蹬離鞍搶了上去,就見兩人已是跌落塵埃昏了過去,兩匹馬失了主人,也是搶出數丈停了下來,在路旁打著響鼻。 到了這時聽得聲音,那幾人也各帶坐騎奔了過來,來在近前看時,卻正是都頭解虎和商長老、安神醫,後麵還有四個精壯的馬快差役跟著。見到眾人圍了上來,坐在地上的薛善已將二人攬在懷中,流著眼淚看著安全忠道:“安神醫,你快救救他們吧。” “莫慌,莫慌。”安全忠也是下了馬搶上幾步,口裡念叨著人已蹲了下來,兩隻手分搭在兩人脈門上仔細評了半晌,皺著的眉頭卻也沒有散開,站起身來打量了一下四周,側頭向解虎問道:“解都頭,這附近可有合適的落腳之處,我需要立即施針。” 解虎聞言也是皺著眉頭看看四周道:“此地……我也是不常到……”回頭看看四個差役問了一句,“你們幾個有熟的嗎?” 四個人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個跨前一步一抱拳,“都頭,離此四五裡有個上陽村,我母家有位二舅在此居住,不知可否。” 解虎看看安全忠,安神醫點點頭,“就去那了,快,來搭把手。”說著要去攙蕭寧,早有解都頭搶先一步將人扶了起來,抱在馬上。這下大家夥看看王姑娘,又是一陣尷尬,誰也不好伸手去接,商長老見狀嘆了口氣,吩咐一聲:“薛小子,王姑娘你帶著吧。” “嗯。”薛善擦擦眼淚站了起來,一瘸一拐的和商長老將楚月扶到馬上。幾人這才各自上馬,揚鞭向上陽村趕去。 等到了上陽村三更已經敲過了,村中烏黑一片沒有一點燈火,這幾匹馬闖進來是驚得村裡犬吠之聲四起,幾個人也顧不得其他了,由那差人帶了驅馬直奔一處青石院前。 院子倒是頗大,看房舍也要有個八九間的樣子,路上早就聽這名叫王槐的差人說了,他這二舅姓張,在這村中倒也有些地產。這會兒到了大門前甩蹬離鞍下了坐騎,王槐是幾步搶到院門前,伸手直拍門環喊道:“二舅,二舅,快開門啊。” 門打數遍,過了好半晌裡麵才有了光亮,有個聲音音不耐煩的問道:“誰啊?大半夜的敲什麼敲,報喪呢,還讓不讓人睡了。” 王槐聞言一咧嘴,偷眼看了身後的解都頭一眼,見他臉上沒變顏色,這才趕緊喊道:“二舅,是我,王槐。您快開門,人命關天的大事。” “是王槐來了,怎麼了,出什麼大事了。”屋裡人一聽這才急了,一麵問著,一麵就聽腳步聲向外走來。等到大門打開,一個五十多歲的老頭兒站在門前,上身披著外衣,手裡提著一盞昏黃的燈籠,瞇著眼向外看去。他是不緊不慢的,王槐可是等不急了,伸手一把把門就推開了,喊了聲:“二舅,快,快給找間屋子,得救人。”話說著,解虎幾個人可就抬著蕭寧和楚月進來了。 眼見著真搭進兩個人來,老頭也是急匆匆的把家裡的長工叫了起來,點著了燈收拾出一間屋子來,把人送了進去。等人都安頓好了,安全忠揮手把大家都趕了出去,這才抬手關上了房門。 隔著門,幾個人都在院子裡靜靜的看著,王槐和他二舅說了聲做點夜宵,再回頭看時,就見薛善含著眼淚,也不坐下,隻是直直的站門前愣愣的出神。這時商長老拄著銅杖走到近前拍了拍他,說了聲:“小……唉,坐下吧。” “商伯伯……”薛善含著眼淚回過頭來看看他,“我是不是很沒用,是不是隻能添亂。”話說著,眼淚已是止不住的流下來了。 “唉……”商天行再嘆了一口氣,扶著他在一旁坐了下來,接過張老漢遞過來的粥,送到他麵前一碗,“跑一下午了,吃點吧。” 薛善搖了搖頭,商長老是硬塞到了他的手裡,又嘆了口氣說道:“你還是太嫩了啊,其實這也不怪你,是你爹太寵你了。青雲山上從你那倆師父那出來,你爹就沒讓你在江湖上闖過,這次你猛然間跑出來,哪能知道這路有多遠水有多深,今天要不是無木帶著重傷的無花找了回來,說起了和耶律雄拚了個雙雙重創,又看見了你追著司慶過去了,我們還不一定能出來接應呢。” 薛善搖搖頭,又問道:“商伯伯,廉船主他們呢?” “回去了,廉飛雄傷的不輕,安全忠給他穩住了傷勢,蘇小子送他回去了。其餘人也都走了,這事發生在城裡,周家上下三代又是被滅了個滿門,官府做做樣子也得把周府封上幾天,誰也不願意再去惹這一身腥氣,就都散了。還好有解都頭在場,一切都還說的清楚。” “商伯伯,那明天我也回去吧。” “你也要回洞庭?”商天行皺皺眉頭。 “嗯。”薛善低頭看著手上的粥碗,低低的應了一聲。 “那你和寧小子……”商長老皺著眉頭看了緊閉的屋門一眼。 “哎……”薛善也是搖頭苦笑一聲,“有緣再見吧。”說著把粥碗在石凳上放下,抽出短劍來用手摩挲著。這時嘴角忽然微微一笑,捋出一絡頭發來,揮劍一截兩斷,打了一個結,從懷中掏出一個錦囊輕輕放入其中,封住了錦囊口遞給了商長老道:“商伯伯,我走後你把這個遞給蕭大哥。”話說完,好像了了莫大一樁心事一般,伸手抄起粥碗一飲而盡。 “唉……”商天行伸手接過錦囊掂了掂,也是搖頭嘆了口氣,“看不懂,看不懂。”說著瞅了他一眼,“你真要走?” “嗯,走吧,回去看看我爹,我這次跑出來他還不知道生了多麼大氣,得回去看看了。” “那好,明天咱們一起,周融現在還是梁長老帶著,也不知道這小子有心去哪門中拜師,明天帶他一起走吧,我親自送你回去,這樣當著我麵你爹也不能苛責於你。” “沒事,不行我就先去我乾爹那躲幾天,讓他去央求下我爹,等爹消消氣再說。”薛善聽了也是微笑說道。 “唉,你這孩子……”商長老也是喝完了粥,拄著銅杖站了起來,伸手摸了摸他的頭,“出來闖闖也好,出來這一趟,你也明白好多了。”說著,拄著銅杖向旁邊走去。薛善抬頭看看他的背影,再看看還關著的房門,淚花又泛了起來。 正在這時,屋門“吱呀”一聲響打了開來,安神醫一手抱著醫箱,一手拄著拐棍,滿臉疲憊的走了出來。聽到動靜,不但商長老和薛善圍了上去,正在沖盹的解虎和幾個衙役也趕緊揉揉眼站了起來。 “安老弟,怎麼樣了。”商天行伸手接過醫箱問道。 “有點難。”安全忠找了個地方坐了下來,接過解都頭遞過來的粥喝了一口,“王姑娘倒還好說,雖是受了一記重擊,但好在沒打實了,我給她調養個十天半個月的也就沒什麼大事了。可蕭少俠,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唉……”說著自己搖了搖頭。 “蕭大哥怎麼了?”聽了個半截話,薛善在那是急了,忙在旁邊問道。 “唉,”安全忠還是搖了搖頭,“也是我操之過急了。見他這藥毒入體,剛好他跟這嶽長海拚這一招又壓了一口瘀血下去,我就想著借這口瘀血幫他帶出這藥毒來,可這毒已是融入他氣血之中,也是傷了他的根本。”說到這輕咳了一聲,才接著道,“本來借這一顆‘回天續命丹’,再有個幾日的調養,日後當無大礙,可今日這一動手,唉……” “那又會如何?”商長老也是急了。 “現在還不好說,等我先把他內傷穩下再說吧。” “唉……”商天行也是搖頭嘆了口氣,薛善更是扭過臉去拭了拭眼淚。 等到這會兒,張老漢也收拾出三間空房讓眾人歇息,嶽長海當時扶著銅杖站了起來,對著幾個人道:“去吧,沒多會兒天也要亮了,都去瞇會兒吧,這兒我守著就行了。” “商伯伯,你還有傷,去休息會吧。我睡不著,我在這兒看著罷。”薛善搖搖頭看著他道。 “都去都去,”安全忠揮揮手,“誰在這兒也幫不上忙,有我在這兒盯著就夠了。” “你們先去吧。”商天行看著解虎他們道,“我再和安老弟坐會兒。” “商長老……”解都頭剛要開口,就被商天行擺手止住,“去吧,天亮了可能還得麻煩兄弟們跑跑腿。” “好吧,聽長老的。”解虎這才抱抱拳,回頭招呼一聲,“走,都去睡會吧。”說著,自己當先往一間屋子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