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了自家的門規和技藝,慕容雲天最後嘆了口氣道:“可最終最終,還是是因為這門規出了事了。” 說著搖了搖頭,輕聲細語的回思道:“先父本就江寧商戶,家境頗為殷實,少時也給我請過幾個槍棒師傅。那日行商歸來,救回來一個重傷的江湖人,也就是我的恩師,當時我是一十五歲,已有秀才功名在身,正自為以後習文學武為難。他老人家在我家中養了三個月傷,卻使我先堅定了學武之心,師父痊愈後便收我為徒,又是悉心教導了四年,將‘拿雲摘星手’和‘琵琶指’傳給了我,等我練成才告辭而去。就這樣又過了五年,師父他老人家忽然又回來了,言道這幾年間又收了三個徒弟,卻總是不那麼和心意,思來想去這掌門之位還是傳給了我,這才將另兩樁武藝也傳了下來,這一來又是年餘。這一年中我那父母先後過世,等到藝業已成,師父他留下‘龍鱗爪’,又是飄然而去了。” 說著長長的吸了口氣,又吐了出來,接著道:“師父臨走時曾留下話來,言道我那三個師弟分別叫隋震、胡昆、李子月。他老人家傳了隋震和胡昆的都是‘雲天燕舞’和‘拿雲摘星手’,傳了李子月的是‘千裡雁孤行’和‘琵琶指’’,讓我日後在江湖上見著要多加照顧。到了此時我也是了無牽掛了,加之又厭倦商道上那些阿諛奉承,爾虞我詐,就把家業交給了我的胞弟,自此閑雲野鶴行走於江湖,也算闖出了點聲名。唉,哪想……”說到這兒搖了搖頭。 “也就是兩年之後,我那素未謀麵的小師弟一身重傷尋到了我,言道隋震覬覦這‘千裡雁孤行’和‘琵琶指’的功夫,夥同胡昆暗中逼他相授,他寧死不從,被打成重傷,最後是仗著輕功高過二人才逃了出來,一路打聽著前來尋我。又說這二人很可能要對師父下手,讓我速速前去搭救,最後告訴我一個地址,也就氣絕而亡了。”話到這裡,眼淚已在眼圈裡打轉了。 仰頭望天咽了口唾沫,許久之後才聽慕容大俠又接著道:“雖說知道有這麼三個師弟,但也從未見過,我本是暗存疑慮,可抱著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心思,我還有尋著他說的地址去了,不過沒敢明目張膽的過去,是暗中偷偷潛進去的。不想這一去卻正看見這兩個畜牲抓了師父拷問功法。當時我就沖了出去,一番交手之下,隋震讓我用‘龍鱗爪’在臉上劃下八道爪痕,胡昆被我撕下一臂,可仍是讓他們逃了。等我回頭救下師父,他老人家已是油盡燈枯,略略交待了幾句後事也撒手而去。”說到這兒,慕容雲天閉上了眼睛,不知不覺,兩滴淚珠劃了下來。 又是一陣無言的沉默,慕容大俠才又開口道:“處理完師父的後事,我遍天下尋找那兩個畜牲,可惜一直沒尋到,後來隻聽說隋震去過苗疆,胡昆卻是一無消息。沒想到啊,沒想到啊,”說著他是仰天嘆了口氣,“神音教四路使者早有耳聞,可惜與他們這一南一北我是從未關注,沒想到這苗震竟然就是當年的隋震,這個畜牲,為了保命,連祖宗都不要了!” “嘿!”謝無痕聽了恨恨地一拳搗在地上,“這幫畜牲!老大,他既然來中原了,你說吧,怎麼辦!” 慕容雲天想了想,搖了搖頭道:“先不管他,此來中原想他一時半會兒也回不去。神音教此次來人眾多,若要報仇十有八九是有去無回,還是先回洞庭去吧,待我將‘拿雲摘星手’和‘琵琶指’傳了下去,也就了無遺憾了,到那時再去找那畜牲也不遲。” “嗯。”謝無痕想想也是點點頭,“也好,當時飛劍追魂之法他也沒學,那咱們現在就走,正好一起去傳了,我再和你一起去尋這倆畜牲。” “好!”說著兩人站起來撣了撣土,慕容雲天看著蕭寧二人道,“自古英雄出少年,我們這代人的風光都已經過去了,本來我以為我們那徒兒已是少有的奇才了,沒想到少林、純陽和金槍門那‘三僧六子四桿槍’也不遑多讓,而今再見著兩位,更是人中翹楚,中原武林,他日可期啊。”說著拍了拍蕭寧的肩頭,“寧小子,王姑娘,忍得一時,如今嶽長海風頭正盛,而爾等藝業尚未大成,不可輕纓其鋒,老一輩人自有老一輩的應付,這武林,終究會是你們少年人的天下。” 蕭寧聽了深深一揖,“謝前輩教誨。” 慕容雲天點了點頭,謝無痕又走了上來嘿嘿一笑說道:“小子,丫頭,忙過了早去趟洞庭,到了那有你們意想不到的好處。” “是,謹遵前輩之命。”蕭寧和楚月也是笑著抱抱拳。 兩人這才扳鞍上馬,揮揮手絕塵而去。看著兩人遠去,蕭寧二人才整理了下衣衫重新上馬。路上楚月忍不住笑道:“寧哥哥,這‘江湖四怪’是有意思,而今算是全見著了。” 蕭寧聽了笑著搖了搖頭,仰頭望天道:“看看靈緣長老的顛狂,慕容前輩的感概,這都還是成名的人物了。月妹妹,少年弟子江湖老,若是年少不留下點什麼,到了他們那時,又有幾個還能記得你我啊。” “嗯。”楚月也收起了嘻笑,“正應了薛善那句話了,成了名的不把名當回事,不成名的不也就爭著成個名嗎。” “噓——”蕭寧也是長出了口氣,“習武讀書到頭來還不是一般,人道是,十年寒窗無人問,一舉成名天下知。淡泊名利,那也得先有那名利讓你淡泊啊……”二人說著,仍是漸漸向著東京而去。 一行又是兩日,這日天已是過了午,看看前邊的路,蕭寧抬鞭指著前麵笑道:“月妹妹,照剛才路上人說,再往前二十餘裡就是東明縣了,到了東明離汴京也不過百十裡了,今晚咱們就在東明暫歇一宿,在再慢有兩日怎麼也到汴京了。” “也好。”旁邊楚月也是微微一笑,看看讓布裹的嚴實的兵刃,說道,“眼下這兵刃是收好了,沒了劍我可不行,寧哥哥,再遇上動手的事就看你了。” “哈哈,沒問題。”蕭寧也是大笑一聲。 兩人剛要打馬急行,卻忽然見對麵一群商客急匆匆跑了過來,當頭有一個三十多歲的壯漢見了二人老遠就喊:“退回去,退回去,前麵打起來了,都出人命了!” 蕭寧聽了一驚,與楚月對視一眼麵色逐漸凝重,不由得帶住馬讓了一讓,看著那人問道:“這位大哥,前麵多遠,是什麼人動了手了?” “不知道,不知道。”那漢子急急擺擺手,就匆匆帶人跑過去了,隻留下一句,“前麵五六裡吧,有一群叫花子。” “丐幫?”馬上二人又是相互看了一眼,說著各自解開刀劍,蕭寧一抖韁說了聲,“走!”這下是飛馬往前趕去。 果然也就是五六裡地,路旁不遠真有兩幫人相對而立,這會兒沒見動手,隻是地上躺了幾具屍體。二人甩蹬離鞍下了坐騎,走近時才看的明白,一幫確是丐幫中人,領頭的正是執法長老夏侯元,但此時夏侯長老卻嘴角掛血跌坐在地,手中鐵棒還是緊緊攥著,旁邊是掌刑的八袋長老秦厲扶著,身後圍繞二三十個丐幫弟子。對麵一夥也不陌生,正是讓他二人一路追過來的神音教中人,“鐵臂魔熊”索昌也是坐在了那裡,狼牙棒扔在一邊,人由康立伺候著,看樣也是傷的不輕,身前身後更是護定了八名黑衣刀客。可此時為首的卻不是他,就見索昌身前還立了兩人,正是那“遮天手”耶律雄和“粉麵郎君”尚中原。這會兒就聽耶律雄冷冷的道:“夏侯元,今日你怕是有來無回了。” “耶律雄,你不用猖狂。”夏侯長老說著又嗆出一口血來,“我們幫主少時就到,老子就在這拖你個一時半刻,拚上這條命也得讓你們陪葬!” “哼哼,”耶律雄冷哼一聲,“恐怕石樂來了也隻趕得上給你收屍吧。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讓你們丐幫討飯的日子不過,天天與我教為難,今天我就先滅了你們幾個!”說著一招手,“布陣,給我上!” 那邊夏侯長老剛要掙紮著站起來,忽聽旁邊有人喊了:“耶律雄,你猖狂個什麼勁,讓小爺來會會你如何!”話說著,蕭寧和楚月已到近前。 見了二人耶律雄是眉頭直跳,自己的事自己知道,這一連和蕭寧交手多次,總感覺棋差一招。就是他旁邊那個小丫頭,尚中原一時間恐怕也難討著便宜,看樣今天這場又是作不得了。此時他也果決,當下手一抬止住眾人,盯著對麵道:“哼,姓夏侯的,算你命大,咱們走!”說著康立已是扶起索昌,耶律雄壓後眾人緩緩退去。 楚月見了抬腳欲追,卻讓蕭寧一聲拉住,姑娘回頭看了看剛要開口,就見蕭寧盯著退去的人影搖搖頭道:“別追,對方還有三個硬茬,若真動了手咱們也不過個魚死網破之局。夏侯長老傷的不輕,不可耽擱,而且你看他們退而不亂,這八卦陣也不是咱們這些人能破開的。” “是啊。”這會兒夏侯元也站了起來,由秦厲扶著走到近前,拱拱手道,“多謝蕭少俠援手。”話說著,又一陣急咳。 蕭寧連忙從懷中掏出一個瓷瓶遞了過去,言道:“這是前幾日天醫門安長老送的‘養元護命丹’,長老先服下再說。” “多謝多謝。”夏侯長老連連抱拳,這才接過來服了下去,讓人扶到了一旁閉目調息。 到了這會兒蕭寧才有時間向著秦厲拱手問道:“秦長老,這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