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2 疫病(三)(1 / 1)

獅子獸如是說道:“我們分別後,我沿著你指明的方向一路追趕,在半路上就遇到了折返回來的奧加獸,他識破了你的偽裝。於是我們發生了激烈的戰鬥,最後我們都筋疲力盡,他也說出了你們之間的恩怨。他決定挑戰你,而我一直緊隨不舍。在第三天的時候,意外發生了,奧加獸開始莫名其妙地狂躁化,幾次三番向我出手,就和剛才那樣,不過那時的他沒這麼強大。”   “我勉強壓製著奧加獸的瘋狂,他見沒法勝我就繼續追獵你。期間,他不知為何有過一次恢復意識的片刻,在這片刻的時間裡,他說出了一個重要的信息。”   “騎士獸感染了奧加獸。”   “我原本認為這是他意識模糊間說出的胡話,可是當我開始發狂的時候,我不由得相信了。在這段時間內,我接觸過的數碼獸隻有你和奧加獸,巧合的是,在見到你之前我們兩隻都從未發病過。”   獅子獸解釋了來龍去脈,這些事件驚的騎士獸冷汗直流。不過,事件的疑點也很多,騎士獸梳理了三個疑點:其一是騎士獸從沒產生過狂躁化的癥狀,倘若自己是病原體,那麼他感染的時間肯定最長,理應是第一隻發病的數碼獸;其二是騎士獸一向注重自我保護,從孵化至今沒感染過病毒程序;其三是騎士獸途徑地區太多,在數個數碼獸居住的部落停留時間都超過與奧加獸相處的時間,這些地區的數碼獸並未發病。   分析完疑點,獅子獸有些認同他的理論。緊接著,騎士獸提出可以檢索他們共同經過的區域和事件,感染源大概率藏在這之中。獅子獸根據記憶羅列了全部區域,在排除了明顯乾凈的、不存在感染能力數碼獸的區域後,他們決定結伴同行。同為感染者的獅子獸把奧加獸五花大綁後扛在肩上,以免將可能存在的病毒傳播到騎士獸身上,後者表現得毫不畏懼讓獅子獸有些狐疑,他指出狂躁化對奧加獸造成了不可逆的數據資料損傷,勸告騎士獸遠離他們。然而騎士獸已經和感染者有過親密接觸,即便遠離也為時已晚。事實上,此後的整整七天騎士獸都沒有表現出一丁點兒狂化癥狀,反倒是獅子獸中途突然襲擊過幾次。獅子獸僅憑著意誌力壓製狂躁化帶來的負麵效果,這一點讓騎士獸敬佩不已,後來獅子獸狂化加劇,抗奧加獸的重任落在了騎士獸身上。   調查第一個可疑地點時,獅子獸的意誌力被狂化剝削的所剩無幾,發瘋似的攻擊騎士獸,索性獅子獸不如奧加獸兇猛,在騎士獸的反擊後順利恢復了意識。第一處地點的可疑之處在於深深的泥沼,這種地方很容易誕生自然的原始病毒程序,這種程序的感染過程極其短暫且難以察覺,經常被路過的數碼獸忽略。開始調查前,騎士獸拿出一份防火墻程序將它交給獅子獸,稱這就是自己不會是感染源的原因所在。包括獅子獸在內的絕大部分數碼獸當然不會隨身攜帶這種程序,所以對此相當吃驚。   目前還有一個棘手的問題需要解決,那就是這個調查小隊並不存在病毒檢測的程序,為了判斷沼澤裡的病毒是否是感染源,他們隻能采取極端的方式——從病毒攻擊防火墻的方式來判斷感染源是否相同。獅子獸加載完防火墻後,果然收到了大量攻擊信息,這些信息早在相遇的時候,騎士獸便收到了。他們先後讀取了奧加獸和沼澤病毒的攻擊方式,為了確保結果準確,騎士獸還在沼澤內行走了三圈,盡可能收集所有信息。分析結果的時間是漫長的,加上偶爾狂化的獅子獸嚴重拖慢了騎士獸的分析速度,在第四天的時候他才檢查完了所有的信息,確定病毒並不來自沼澤。   調查小隊從遠離村子的道路繞行,讓他們的速度受到拖累。也是一次次的繞到,獅子獸徹底進入了狂暴狀態。他使出快劍連砍帶劈,由於有奧加獸這個負重在,反擊變得異常艱難,騎士獸隻能躲閃盡可能避免正麵沖突。一直逃避卻也不是長久之計,他最終還是決定放下奧加獸奮力一搏。騎士獸從沒想到有一天會被成熟期數碼獸在戰鬥中壓製,可這幾天發狂的奧加獸和獅子獸都把他的固有觀念打破。出於保護的心理,他把奧加獸掛在樹梢,隨後陷入與獅子獸的戰鬥中,後者快劍如閃光,數次寒光劃過在盔甲上留下淺淺的劃痕,騎士獸知道對方低估了自己,所以並未使出全力,也因此騎士獸決定將計就計引得獅子獸近身搏鬥。   近身搏鬥是騎士獸的優勢,厚重的盔甲可以保護要害,長期磨煉出的格鬥技巧保證他的壓製力。在他且戰且退的誘導下,獅子獸果然中計,當獅子獸揮劍劈過來的時候,中門大開的弱點暴露出來,騎士獸抓住機會鉗製其握劍的手,同時側身頂住咽喉。騎士獸用力帶著獅子獸的胳膊,身體卻紋絲不動,這使得獅子獸的手臂承受了巨大的撕扯力,迫於壓力他隻能想方設法擺脫鉗製。   一道綠光忽然飄過,帶動樹枝和葉片發出嘎嘎的響聲,響聲引起了兩隻數碼獸的注意,他們不約而同看向放置奧加獸樹杈,他果然消失不見了。騎士獸下意識警惕起來,目光順著綠光經過的路線掃視,這讓他有些分神,這短暫的分神被獅子獸抓住,他先是掰開騎士獸的大拇指,在疼痛的牽引下,騎士獸不得不收回手臂。隨後獅子獸空閑的手快速握拳,一股能量在拳頭周圍凝成獅子的頭部,這是獅子獸的必殺技獸王拳。獸王拳直至敵人頭部,橙色的能量中蘊含深沉的威壓,騎士獸鬆開了手臂,用兩隻手抓住小臂改變了獸王拳的軌跡。能量波與騎士獸頭盔擦肩而過擊中後方的巨樹,巨樹樹乾被炸得粉碎,整棵樹轟然倒塌。獅子獸反應快速,直接逃離樹冠的範圍,整棵樹的重量都壓在騎士獸身上,讓他深深陷入地麵。   綠光閃過,巨樹的樹乾側麵受到撞擊落到一旁,騎士獸得以掙脫塌陷的困境。下一秒,綠光再度來襲,橙光身影在其擊中騎士獸的前一刻落在綠光的路徑上,獅子獸替騎士獸擋下這一擊。快劍和骨棒進入了角力狀態,但騎士獸知道這並不意味著獅子獸恢復了理智,他趕忙趁這個機會拔出已經損壞的大劍,朝著纏鬥的兩隻橫劈過去,這一劈毫無疑問被躲過了。三隻數碼獸各自退開,都不打算輕舉妄動。騎士獸希望發狂的家夥能夠以彼此為目標相互消耗體力,就像他們一如既往的那樣,而他們不出所料扭打在一起,似乎是狂躁癥讓他們的謹慎消失了。   綠色和橙色的身影在巨樹叢林裡穿梭,時不時交叉在一起,發出刺耳的交擊聲。騎士獸離得相對較遠,一直保持差不多的距離尾隨他們。巨樹一顆接一顆倒下,騎士獸的追蹤慢慢變得困難,他開始有些乏力,對方好像不知疲倦,始終極度興奮。騎士獸突然覺得自己從一開始消耗他們的戰術是錯誤的判斷,於是乾脆停下製定新的計劃。   巨樹樹乾上盤旋生長的藤蔓引起了騎士獸的注意,他決定在藤蔓中混入盾牌的數據資料編織成一張大網,用這張網來捕捉他們。在正式編織之前,騎士獸特意試驗了混合藤蔓的強度,確認自己也無法砍斷、拉斷後,網順利完工。騎士獸不再保留力氣加快腳步追上發狂的數碼獸,再見到時他發現兩隻的體型竟然較之前又大了一圈,看來病毒對數碼獸的增強效果十分顯著。鋪好網後,騎士獸加入了纏鬥。他的加入讓戰局混亂起來,發狂的數碼獸沒什麼攻擊偏好,一會兒以對手為目標,一會兒轉到騎士獸身上,不過騎士獸還是發現自己以一敵二的情況占據了多數。   計劃進行的很順利,奧加獸和獅子獸壓製著騎士獸,一步步走入圈套中,騎士獸突然發力使出了必殺技狂暴大劍拜托壓製,隨後迅速遁走來到一個巨樹旁邊。他砍斷了係在樹乾上的普通藤蔓,許多段被吊起的巨樹殘骸落下,帶動圈套下提前布置好的網,網套住了獅子獸和奧加獸,將他們吊在半空。騎士獸鬆了一口氣,此前他還防範著獵物逃脫的可能做出了好幾套大網。   接下來必須想辦法將他們再次弄暈過去,騎士獸想到了彈弓。以前他用這個打鳥和各種各樣的小動物,相當熟練,在這個距離下精確命中他們的頭部造成眩暈不是難題。騎士獸一邊做著彈弓,心裡決定把這一段事跡繪聲繪色地記錄下來,尤其是用網捕捉的部分和用彈弓擊暈的部分。   彈弓製成了,但結果和騎士獸的想法迥異。數碼獸畢竟不是動物,對突然飛過來的物品都有著天然的攔截舉動,而且騎士獸預估的力度也與現實情況大相徑庭,幾番嘗試後,奧加獸和獅子獸反而更加發狂,他們破壞網的同時還在彼此爭鬥。   最被高估的是網的強度。在長時間的撕扯過程中,藤蔓出現了明顯的破損,顯然是難以持久。這回騎士獸束手無策了,他的心裡突然產生了一個念頭。   “還是殺死他們吧。”   騎士獸一直以來都沒產生過殺死對方的想法,事實上自從離開戰場後,他就已經決定不再隨意殺死數碼獸,哪怕對方是惡棍,更何況眼下的數碼獸隻是感染了病毒程序,暫時生病而已。   但那個念頭自誕生後便再不消亡,像是刻在留聲機碟片上的凹痕,是無法修復的。   “不不不!”騎士獸堅決地否認,他絕不希望這個決定就這樣被打破。   “你還有什麼辦法呢?”那個念頭反問道,“你已經不能控製眼下的局麵了,如果被掙脫了網,他們會做什麼你應該很清楚。”   騎士獸當然清楚,他們會彼此廝殺,等到剩下其中一個的時候,騎士獸仍舊不能下定決心殺死那一個,或許他會帶著剩下的那個一起旅行,但更有可能的事剩下的那個會逃走,之後把狂暴病毒傳播到更遠的地方。再之後的事騎士獸不敢想象,他不希望自己的仁慈招致難以言說的後果。   “正義是什麼?”   騎士獸怔了,他沒能預料到那個念頭會把自己最深處的恐懼拉上來,他所信奉的正義並不適用於當下的情形。   “正義是鋤強扶弱,拯救無辜。”那個念頭替他回答。   “但我不能為還未發生的事主持正義,這是不公平的,不公平就不是正義。”   “那我還能說什麼呢,讓他告訴你吧。”   在騎士獸糾結的期間,獅子獸再一次奇跡般地恢復了神智,他一直嘗試與騎士獸溝通。獅子獸說道:“很抱歉,我和奧加獸已經失去了控製自我的能力,失去自我的數碼獸隻會危害其他數碼獸,所以殺了我們吧。”   騎士獸否認道:“可是你可以用意誌力戰勝病毒,你還有機會被治愈。”   “你知道那不可能的,我已經狂暴化了很多次,馬上意誌力也不能支撐著我了,我現在幫你牽製奧加獸,你趕快動手。”   獅子獸露出艱難的表情,但眼神在掙紮中卻是異乎尋常的堅定,他不畏懼死亡,希望自己這一份無畏能感染到對方。可這一幕卻讓騎士獸回到了戰場,他恍然地在戰場上遊蕩,時不時會有戰友和敵人死在自己身邊,這時候騎士獸會上前攙扶他們。看著死者臉上痛苦和不甘的表情,騎士獸十分動容。   “你為什麼要殺我?我活著有什麼錯!”   “你為什麼不殺他?”   敵人和戰友的聲音從屍體的口中發出,他們厲聲質問眼前這個幸存者。騎士獸膽怯了,誰的問題他也不知道答案。   “找出感染源才是你的正義!”奧加獸的聲音傳來。騎士獸不可思議地看著眼前的數碼獸,他們竟然都恢復了意識,但他們也都在勸說自己做同一件事,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他拒絕做的事。   “正義在乎自己,但同樣在乎他人。聽著,所謂正義就是不能無視他人的想法,他人的想法和自己的想法同樣重要,而我們此時此刻和今後的想法就是……”   “希望你殺死我們。”獅子獸奧加獸齊聲說。   他們的話再騎士獸的腦海中不停地回蕩,一直刺激著他的神經。騎士獸拾起大劍,在恍惚中一步步邁向他們。他們的聲音逐漸和腦海裡的聲音重合,也和自己的心聲重合。騎士獸含著熱淚,舉起大劍,發出了必殺技狂暴大劍。   整齊的藤蔓落地,破碎的網中空無一物,奧加獸和獅子獸的數據化作數碼蛋,很快消失不見。   騎士獸呆呆地立在原地,劍從他手中滑落,擊中地上的石子發出清脆的響聲。隨後整個世界安靜下來,再聽不到蟲鳴鳥叫,風聲水聲。   騎士獸就這樣呆立在原地連續數天,大量散落在周圍的數據資料湧入身體,他終於在一個雨夜醒來了。騎士獸做的第一件事不是整理自己,而是建起了墓碑。他建的墓碑一點兒也不簡陋,很有特點,獅子獸的那一座方方正正的,就如同他剛正直爽的性格;奧加獸那一座用沙子和石塊堆砌而成,和他擰巴的個性如出一轍。   堆墓是騎士獸能想到唯一能紀念他們的方式,他把死者的名字刻在石碑上立在墓前,他還刻意為墓做了遮風擋雨的措施,以免不久後就遭到破壞。   幾天後,在一個陽光明媚的日子,騎士獸離開了墓地。此時他的目標不是前往世界樹,而是完成獅子獸和奧加獸的遺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