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 　　賈璉與賈蓉相視一眼，都從彼此的目中讀出了恐懼。 　　因著賈赦與賈政是賈珍的長輩，隻須送祭即可，不必扶靈，隊伍由賈璉做主。 　　“先停下，待前麵消停了再說！” 　　賈璉忙喝道。 　　人群中，起了慌亂，尤其王夫人、邢夫人與尤氏等一眾女眷，更是連呼阿彌陀佛，菩薩保佑。 　　“哥兒，沒事吧？” 　　可卿也掀開車簾，俏麵隱現不安。 　　“姐，有我呢！” 　　秦鐘自信的咧嘴一笑。 　　槍炮聲持續不斷，空氣中，漸漸彌漫上了硝石硫璜味道與血腥味。 　　好一會子，一隊人馬從青色的硝霧中鉆了出來，步騎都有，扛槍拖炮，配有邊廂車，還用車輛堆著一具具的屍體。 　　幾乎每一具屍體，都有啃噬過的痕跡。 　　有的腦袋被啃掉了，有的身子隻剩了一半，更多的是缺胳膊少腿。 　　甚至還有一具屍體，就剩腰部以下的一小截，腰部以上完全不見蹤影。 　　另有些小牛犢子大小的狼，身上密布彈眼，有的被炮彈打中，稀爛一團。 　　“嘔嘔！” 　　隊伍中傳出陣陣乾嘔，女人們無不花容失色。 　　賈璉上前，向一名將官模樣的中年漢子問道：“這位軍爺，寧國府今兒個出殯，前麵出了什麼事兒？” 　　那將官不耐道：“朝廷令我等清剿狼妖，找了小半個月，終於圍住了老巢，就在前麵道旁不遠的一處廢棄宅院裡，如今狼妖已經被清剿乾凈，你們可以過去了。” 　　說著，便擦肩而過。 　　“漣二叔，他沒吹牛罷，還要不要往前了？” 　　賈蓉吞吞吐吐道。 　　賈璉低頭想了片刻，便道：“你今兒糊塗了，不去鐵檻寺，珍大哥葬在哪裡？都打起精神來。” 　　送殯隊伍加快了速度，越往前，戰鬥的痕跡就越是觸目驚心。 　　道旁淌滿了鮮血，還有零星的屍塊碎骨尚未清理。 　　那將官所指的宅院就在不遠處，整座院子都被火炮轟塌了，仍留有部分軍卒在清理尋找。 　　“阿彌陀佛~~” 　　王夫人坐車裡，撚著念珠，金釧和玉釧幫著敲木魚，一聲聲誦念著佛號，聲音都在顫抖。 　　抬棺的十六名壯漢顧不得疲累，近乎於小跑。 　　隻是沒人留意到，密林中，隱藏著一隻馬匹大小的黑狼，那森冷的眸子正凝視著車隊前進的方向。 　　一路無驚無險，下午時分，眾僧將賈珍靈柩迎入寺中，做了場小法事，安靈於內殿偏室。 　　“太太馬車勞苦，先去歇息吧，明兒一早將老爺下葬，就可以回城了。” 　　賈蓉略一遲疑，向尤氏道。 　　“這……” 　　尤氏頗為為難，按理說，妻子該為亡夫守靈，可那內殿偏室，陰氣森森，未進身先寒，實在是膈應的很。 　　可卿也道：“小蓉大爺說的在理，太太也乏了，實沒必要撐著，一會子用過膳後，得閑了過來看看便是了。” 　　“也好！” 　　尤氏不再堅持，帶著丫鬟離去。 　　“可卿，今晚我們為老爺……” 　　賈蓉話未說話，秦鐘已打斷道：“小蓉大爺，我姐與你的婚事半途斷了，還不完全是東府的媳婦。 　　這些日子，我姐衣帶不解的為老爺守靈，算是盡了心，而我姐身子骨弱，實在經受不得在這陰濕的地方熬一夜，就辛苦小蓉大爺了，姐，我們也去找個地方歇息。” 　　“嗯！” 　　看著那幽暗的內室，可卿心裡也毛毛的，帶著寶珠瑞珠，與秦鐘走開。 　　賈蓉的手掌，緊緊攢成了拳頭，可是想到太爺也不知吃了什麼迷魂藥，被這小子哄的團團轉，還是把手放了下來。 　　…… 　　東暖閣！ 　　戴權遞上一份塘報，輕聲道：“聖上，今兒一早，神機營調集兩營兵馬，合計一千零四十八人，輔兵三百餘人，配神威大將軍炮五門，佛郎機炮六十門，臼炮十門。 　　另有鳥銃二百餘枝，新式火石槍（燧發槍）五百枝，其餘弓箭、勁弩若乾，正兵全員披綿甲，於天亮發起進攻，激戰一個多時辰。 　　共擊斃狼妖……” 　　永明帝的心漸漸沉到了穀地。 　　狼妖隻有五十來頭，以千多人的隊伍去剿滅，居然死傷三百多人，損毀大將軍炮兩門，佛郎機炮八門，臼炮三門！ 　　從戰場反饋來看，狼妖近乎於刀槍不入，雖身中數十子，亦毫發無損，拖回來的屍體也佐證了這一點。 　　多數子彈卡在了皮裡，未造成實質傷害。 　　隻有被大將軍炮直接擊中才會斃命，換成佛郎機炮則要距離近，剛巧打中要害，否則隻能傷之。 　　弓弩刀槍幾乎無用。 　　據戰後統計，消耗各類子彈、實心彈與開花彈近萬發，火藥超過萬斤！ 　　可縱是如此，仍跑了頭狼！ 　　雖報頭狼先後被兩枚大將軍炮的實心彈命中，但戰後搜索時，並無頭狼的屍體，隻能猜測是身負重傷後潛逃。 　　永明帝不由記起兩日天，守拙真君提起妖精：靈炁復蘇，妖精血脈亦復蘇，暫且尚好，可一旦出現化形妖物，必為禍天下。 　　“還有什麼壞消息，一並道來！” 　　永明帝留意到戴權欲言又止，找書苑 ｗww.zhaoshuyuan.cｏm哼道。 　　戴權咬牙道：“聖上，鎖龍井的動靜越來越大啦，據白雲觀的道長掐算，最多月餘，井裡鎖著的妖龍將脫困而出。” 　　“還有呢？繼續說！” 　　“河南地方來報，北邙山上有鬼物成群結隊出現，抬輿吹打，聲勢浩大，當地民眾紛紛逃亡。” 　　“京師糧價大漲，比年前漲了將近一倍，富戶官員已經開始屯糧。” 　　“南安王、北靜王、東平王與西寧王府邸，有僧道及江湖人士秘密出入！” 　　“燕山北坡夜晚時有光華盈天，吸引了不少江湖人物前往。” 　　“在西番教堂中，他們供奉的爺蘇受難像上的爺蘇竟抬起了頭，眼裡有血淚流出！” 　　“日本的事兒弄清了，海嘯毀了江戶全城，幕府嫡係全員罹難，各地大名紛紛自立，而日本國王駐蹕之地京都，有百鬼夜行，甚是駭人！” 　　…… 　　一樁樁噩耗，如潮水般沖擊著永明帝的心靈，雖麵容平靜，可那扶著龍椅臂的雙手，已青筋畢現，眼神也越來越冷厲！ 　　情況比想象中的還要嚴重，大離各地的災禍，呈全麵開花之勢，多半已經等不及秋闈前的大祭了。 　　而守拙真群曾提議他召天下奇人異士開府建衙…… 　　到底要不要走這一步？ 　　一旦走出了，將再也回不了頭。 　　正為難的時候，外麵有小太監輕喚：“聖上，西番爺蘇教紅衣主教安德森求見！” 　　“宣！” 　　永明帝深吸了口氣。 　　“是！” 　　小太監快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