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梧桐葉在譚言西手中化為灰燼。他拍拍手說道：“此次獵狐，山重水復迷小徑，柳暗花明芳草村。當是瓜熟蒂落，有驚無險。” 　　有驚無險。眾人一頭霧水，將信將疑。李一亮也不知何解。他心生一計，說道：“譚道友玄妙，可以知道過去未來，自然可以推算出寶意夫人的生辰。隻要算準天劫，其他都不在話下。何必繞這麼大個圈子。” 　　甘瑩瑩興奮又自豪說道：“一亮哥哥太聰明啦。你就是我的藥哦。” 　　李一亮默默離這個太過年輕歡快而缺乏分寸感的好妹妹遠一點點。 　　譚言西木木的，好像一副簡筆畫。他搖頭說道：“道友所言，事涉個人隱私，有違天道。敝派從不做這種事情。” 　　是有原則的修仙之人一枚。 　　關大倫頗為不屑說道：“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誅之。正道昌明，靈嶠宮還想置身事外不成？今天仙林同道聚集，你該不會是怕算錯砸了招牌罷？…” 　　普清散人嗬斥一聲，打斷他說道：“大倫放肆，不可強人所難。” 　　譚言西泥塑一般毫無怒意，更不在意眾人看法，就像壓根沒聽到。關大倫哼一聲，拳頭砸到棉花上。 　　齊玉音貼心吩咐道：“一亮，你和譚道友三年同窗，彼此熟識。你帶他去上等的安靜客房休息，別讓陽光晃了眼睛。” 　　兩人正要轉身，歐陽石突然說道：“小譚道友請留步。靈嶠宮玄妙無比，方才天道卦象可曾暗示應由何人前去探秘？” 　　妙一真人的眼光也鎖定他。 　　譚言西毫無波瀾說道：“梧桐飛葉，有正有反。如萬事萬物，有陰有陽。探秘亦當如此。” 　　歐陽石哈哈而笑，對妙一真人說道：“有陰有陽。那就兩男兩女，同去得啦。” 　　妙一真人白了他一眼。礙於仙首身份，不再和他一般見識。 　　金烏觀的回廊中。李一亮問道：“譚道友，你方才說我們初次見麵，這是何意？難道往日司天臺情誼，都生疏了嗎？” 　　譚言西道：“道友神魂，迥異從前，自然心知肚明。你就像我們靈嶠宮，本不屬於這個世界。” 　　不屬於這個世界，難道譚言西也是穿越而來？這個麵癱，實際上是老鄉？見周圍沒有別的人，李一亮放慢腳步，試探性撩撥問一句—— 　　“宮廷玉液酒？” 　　譚言西麵無表情，看不出有什麼變化。 　　李一亮繼續說道：“大錘八十？這個可以有？” 　　譚言西自始至終死水一般平靜的臉上，居然蹦出幾個問號：“什麼跟什麼？你在說什麼？你還敢說我們不是第一次見麵？” 　　露了馬腳的李一亮好像誤闖進另一個廁所，一臉窘迫，滿頭黑線。 　　譚言西目光中突然摻雜一絲柔和，說道：“道友初來，不必驚慌。不論你從哪裡來，去向何處，都要曉得，一亮的事情，你說了算。把我當下，追風趕月，無冬無夏。” 　　錢是好東西。李一亮很快準備好探秘的道具。第二天，探秘小分隊一行四人凡人打扮，配備一輛馬車，出發了。坐在馬車裡養尊處優的大小姐，是甘瑩瑩；坐在馬車外手揚馬鞭趕路的是歐陽馬夫；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一絲不茍騎馬跟隨的管家，是女扮男裝的齊玉音。 　　小廝李一亮跟在最後，腰纏萬貫，騎一頭犟驢。 　　一行人出現在平州城大路上。大小姐甘瑩瑩天真可愛，嬌滴滴的聲音灑落一路。她一會兒讓一亮哥哥找水，一會兒要嘗一下最新鮮的蘋果，一會兒要一亮哥哥坐到馬車中，一起談玄論道，切磋切磋。 　　大小姐咯咯地笑。 　　目睹這一切的齊管家不太開心。她策馬靠近，猛然掀開簾子。車廂裡兩人正熱絡。齊玉音正色說道：“姑娘初次行走仙林，有所不知。天狐愛好廣泛，除了勾引劍仙，偶爾也換換胃口，品嘗良家凡人男子的味道。” 　　甘瑩瑩不由自主握住李一亮的手，說道：“那又怎麼了？” 　　李一亮敷衍一笑，抽出手說道：“那意味著，天狐所居之處，離從未接觸修仙的平民凡人必不太遠。瑩瑩妹子，仙林鐵律，劍仙外出萬萬不能驚動凡人。” 　　歐陽石馬鞭一響：“所以呀，咱們還是遵守凡間規矩，講究個長幼尊卑的好。馬夫趕好馬車，小廝別進車廂。” 　　甘瑩瑩依依不舍的目光中，李一亮識趣地從車廂中鉆出，跟在馬車後。隻見鞭影閃動，馬車狂奔起來。騎著毛驢的李一亮吃力緊跟。 　　狂奔約莫半個時辰，歐陽石才放慢速度。李一亮好不容易趕上來，朝前麵望去，大路上有兩個騎著毛驢的行人。 　　近前一看，是兩個婦人。其中一個年紀不過二十上下，生得白白凈凈，體態豐盈。她目不斜視，動作扭扭捏捏，滿臉嬌羞，渾身不舒服。看樣子極少拋頭露麵。 　　另一個毛驢上是個婆子，卻像男人一樣。她約有五十上下，找書苑 wｗw.zhaoshuyuan.com 皮膚很黑臉很長，秤砣鼻子火盆口，牙齒缺斤又少兩。她手拿長茅草，正邊走邊剔牙。舉手投足之間，根本不知道什麼是害羞。 　　不用猜，她一定是專以走街串巷買賣人口、保媒拉纖為生的牙婆。 　　高頭大馬上的齊玉音和善地開口問道：“大娘日安。你們這是要到哪裡去？” 　　牙婆識人無數，和每一個人都是兄弟姐妹。她快人快語，說道：“前麵莊子裡夫人要用一個奶娘，給的銀子老多了。老身陪這位小娘子試試運氣。” 　　看到牙婆抬手指向自己，奶娘害羞地點頭。 　　李一亮趕著小毛驢湊上前去，問道：“不知是哪一位夫人家？” 　　牙婆爽朗地一笑，說道：“嘿嘿，就是前麵大路叉出去小路上，再走兩刻鐘，獨門獨棟的心月山莊寶意夫人住處，還有哪個？” 　　妖狐猖狂，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李一亮血流得快了一些。 　　小毛驢上的牙婆反問道：“官爺不是本地人吧？咱們這裡，南來北往的人，對心月山莊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呢。” 　　齊玉音笑盈盈說道：“大娘好眼力，我們是到平州城投奔我家老爺的。老爺在這經營藥材生意多年，一家人聚少離多。今天陪馬夫送我家小姐，一家團圓，共享天倫之樂。” 　　雪野派向藥店供應小還丹，確實有這種生意。 　　牙婆伸長脖子，朝馬車裡張望，笑瞇瞇說道：“小姐真是好福氣，怪不得你們一個個紅光滿麵喜氣洋洋。” 　　李一亮問道：“大娘，寶意夫人為什麼名氣這麼大，居然鬧得眾人皆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