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要講的啊,是一隻蛤蟆精的故事。是一位河南滑縣的老哥講給我的,聽起來讓人心驚肉跳的同時,卻透著一股子的人情世故,據他說,就發生在他的姥爺身上。咱們就以“姥爺”作為主人公來講述一下這個故事吧。 這故事要從上個世紀30年代講起了,1933年是農歷癸酉年(雞年),這一年,豫北地區的小麥大豐收。夏收過後,姥爺照例帶著幾個夥計,趕著騾車,到附近的佃戶家收租。 姥爺家是滑縣有名的大戶,他的父親是清朝末年的武進士,繼承有400多畝良田,姥爺在家裡排行老三,打小就舞槍弄棒,練得一身俊俏的好功夫,被大家尊稱為“三爺”。時局動蕩,國民政府號召地方加強自治,姥爺家主動承接下了組建民團、保衛一方的任務,姥爺自然就做了團練的把頭。腰裡總挎著一把德國造的20響盒子槍,飄著長長紅穗子,踱著方步,好不威風。 姥爺任俠尚武,從不仗勢欺人,見了佃戶也是一團和氣,租收的糧食裝車,裝十袋他就要卸下一袋還給佃戶。這一趟,肯定少不得一頓熱情招待,酒足飯飽,他便坐上騾車,和夥計們一起,往家裡趕去。 途中路過了一片樹林。在舊時代的官道上,每隔十幾二十裡路,都會種這麼一片樹林,旁邊還會蓋一個涼亭,方便行路人歇腳,天熱的時候有處蔭涼,寒冬的時候方便砍些樹枝取暖。這片樹林在解放後的大煉鋼鐵活動中,都被伐掉了,現在找過去,還能看到幾個大大的樹墩。 烈日當頭,又喝了酒,姥爺感覺燥熱難耐,他招呼夥計們把騾車趕到了樹林裡,打算到涼亭裡避避暑,走到跟前才發現亭子的頂棚已經塌了下來,他四處看看,那棵樹蔭最大的大槐樹,樹根頂出地麵,就像是個天然的小板凳,於是,就走了過去,一屁股坐了下去,腦袋靠著樹乾,不大會兒,呼嚕聲就響了起來。 剛剛還晴空萬裡的天,不知道怎麼著就突然就下起雨來,伴隨著陣陣小風,居然有種刺骨的寒意,夥計趕緊從騾車上拿了件長衫,搭在了姥爺身上。 姥爺一下子醒了過來,“快把油布拿出來,把騾車上的糧食搭上,雨淋發芽了可就麻煩事兒大了。”他站起身來,招呼著夥計們。 雨越下越大,不覺間腳底下就有了積水,姥爺連忙起身,站到了剛才坐著的樹根上。突然間,他聽到腳下有細細簌簌的聲音,不自覺地看去,這一看,把他驚得一身汗毛立了起來。這是兩支黑洞洞綠瑩瑩的大眼睛,就像是兩口冰冷的水井,透著一股子讓人發毛的深邃,似乎有一雙手拽住了姥爺的衣服,要把他拉進這深不見底的井中。 姥爺眨眨眼,避開和它直視,這才看清楚,腳下趴著一隻的蛤蟆,顏色與泥土一模一樣,足足有洗臉盆那麼大,如果不是因為這雙眼睛,是斷然難以發現的。 隻見它哼哼了兩聲,慢慢朝著姥爺挪動過來,這姥爺啊,被嚇得不輕,腿腳全都麻了,完全不聽使喚,他硬撐著把手向腰裡的盒子槍移去。 哢嚓,突然一聲炸雷在頭頂響起,這可把姥爺給下了一大跳,他一屁股就坐在樹底下,這一坐不要緊,把他給嚇得啊,差點就跳到樹杈上。怎麼回事兒呢?他居然覺得這屁股底下,軟軟的,這一點兒,咱們大家都有共識啊,您試試,半夜起來喝水,伸手摸到一個軟乎乎毛茸茸的東西,能不能給嚇死。 姥爺邁著步子要走,又感覺這左腳脖子,好像被兩隻手給攥著了,不能動彈。耳邊隻聽得一個虛弱而又低沉的聲音,帶著祈求的語氣,“拜托了,拜托了,您可別走啊。” 姥爺停頓了片刻,突然就不再害怕了,他乾脆就坐了下來,問道,“你到底是誰?你這是要乾啥?” 這一問,這隻大蛤蟆,反倒不再吭聲了,姥爺連問幾句,不由得焦躁起來。轟隆隆,又是一陣驚雷,打在姥爺靠著的這棵大槐樹上,離他的頭頂不足四五尺遠。姥爺嚇得不由自主跳起來,從樹下跑到了雨地裡。 這大蛤蟆沒有料到這一招,一下子就暴露了位置,一時間,閃電伴著驚雷,劈裡啪啦的就是一陣猛轟,過了好一會兒,煙消雲散,這天氣居然瞬間就放晴了。 姥爺被頭頂上吱吱喳喳的知了叫聲驚醒,他揉揉眼,這腳下的地麵乾崩崩的,樹乾樹枝,也是綠油油的,沒有任何雷劈的痕跡,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 “東家睡醒了。”兩個莊客走過來,把姥爺從樹根上攙了起來。 “雨停了,咱們走罷!”姥爺站起身,招呼夥計們。夥計們麵麵相覷,“哪裡來的雨啊,東家,這暴熱的天,連個雲彩都沒有啊。” “不可能啊。”姥爺心裡更迷糊了,“感情是我做的夢麼?”他直奔剛才的那棵大槐樹,這一看不打緊,一股子寒氣,從頭到腳,直沖腦門兒。 這大槐樹至少也長了百年,盤根錯節,底部有一處裂開的樹洞,眼睛往裡麵看去,深不見底,姥爺叫來夥計,打著一個火種,扔了進去,火光忽閃了一下,瞬間就不見了蹤影,隨後就從樹洞裡傳來了一陣嗡嗡的聲音,像是什麼東西的吼叫聲,又感覺似乎是幻聽。 眼看天色將晚,姥爺便不敢再耽擱,起身和夥計們一起,趕著騾車回家了。 不知道怎麼回事兒,一貫見床就睡的姥爺,居然失眠了,房後河溝裡的蛤蟆叫得尤其響亮,此起彼伏,吵了一夜,他閉上眼睛,仿佛就能看見那隻大槐樹下的蛤蟆,一鼓湧一鼓湧向自己爬過來。 天剛蒙蒙亮,姥爺就起了床,直奔村西頭林二爺家。話說這林二爺,是附近十裡八村有名的風水師傅,蓋房上梁,問事求緣,陰宅陽地,佛儒道法,無所不通,大家有了什麼想不通,看不明白的,更是少不得找他征求意見。 聽了姥爺的一番描述,林二爺大叫不妙,看這情景,姥爺連忙趕了一輛騾車,拉著林二爺,跑去了昨個兒躲雨的那片樹林。 林二爺聞著大槐樹轉了一圈,又趴在樹洞口看了一番。把目光釘在樹根旁土地上的印記上。“這就是那隻蛤蟆留下來的吧?”他對姥爺說到。 “是這兒,就是這兒。”姥爺連忙回答,“當時我在樹根上站著,哪個東西就趴在這地方,後來就挪到我屁股底下了。” 林二爺趴在地上端詳了好一會兒,突然哈哈大笑起來。“恭喜三爺了,不用擔心這東西回來報復了。” “哦,感情它的雷劫沒有渡過去,灰飛煙滅了吧。”姥爺長長舒一口氣。 “不,不是。”林二爺擺擺手,“它已經是地仙了,恐怕早就修煉成人型了。” “你看,這爪子印兒,它是5根指頭啊,說明什麼?”林二爺用樹杈指著地上的印跡,“精怪們都沒有大拇指,按規矩,它們啥時候能讓這,手掌根兒的骨朵兒變成指頭,它也就有手了,能抓能拿,就算是修成人形了,這叫做節外生枝。” “那腳呢?我咋就找不到它的腳印?”姥爺小聲問。 “找不到腳印兒?找不到腳印兒就對了!這就是我為啥說不用擔心它回來報復的原因了。”林二爺笑著說,“你想啊,咱們人趴在地上的時候,腳是咋擺置的,要麼腳心兒朝天,要麼腳心兒朝裡,留在地上的印跡,隻可能是個長長的壓痕,對不對?” “你再想想,那蛤蟆、老鼠、兔子,它們蹲在那,是不是後腳掌著地的?”林二爺用樹杈把地上的印跡劃了一個小圈,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看看這個,是不是長長的一個印兒?修出5根手指,雖然也算是修出了人形,但它行動起來,還是四腳著地,上躥下跳,脫不開畜生的模樣;但這位道友,它的腳掌能翻起來,也就是說,完全可以像人一樣,兩腳著地走路了啊。” 林二爺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聽你說它昨個兒的樣子,恐怕連它自己都不知道,它已經不需要渡五雷劫了。應該是它修煉的時候,辦了啥好事,上頭給記功勞了。” “那,它既然還活著,能力又強大了,我怎麼就不用擔心它報復我呢?”姥爺還是疑慮重重,“昨天我也算是把它自個兒扔在樹底下了啊。” “嗨,這個道理還不簡單麼?”林二爺又哈哈大笑起來。“它不僅不再是畜生了,而且已經修成地仙了。殺人放火,那是畜生乾的事兒,也隻有畜生會這麼乾,但這位是什麼,人家已經成了仙了,雖然級別還不高,那也是前途無量,怎麼可能和咱們這凡夫俗子一般計較呢?” “所以啊,三爺回去,該乾啥乾啥,啥麻煩也不會有。”聽林二爺這麼說,姥爺的心算是徹底放進了肚子裡,倆人有說有笑,趕著騾車回村了。 吃過晚飯,姥爺帶著幾個保戶,在村裡村外巡邏了兩圈,就打算回家睡覺了。剛走到胡同口,就看到了三個人影站在自家大門邊。伴著清亮的月光,姥爺能看清楚這兩高一矮陌生的臉麵,再從身形上判斷,這肯定不是本村人。 姥爺刷的一下就把盒子槍從腰裡拔了出來,大喊一聲:“什麼人?你們是乾什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