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程聽到聶小倩前半句話，就知道這姑娘準備把她所知的項羽的一切都合盤托出了。 　　如果換作其他人，路程肯定不會阻止。 　　就像聶小倩自己剛來的時候一樣，路程直接就給她找了原書甚至還找了電視劇給她看，讓她第一時間先搞清楚自己的故事搞清楚自己的未來。 　　但這個人如果是項羽，路程就需要慎重了。 　　他突然打斷聶小倩說話這個行為，不僅引起了聶小倩的詫異和不滿，同樣，也讓項羽的目光變得更警惕。 　　“此兩者可有關聯？” 　　項羽意識到了，這個叫聶小倩的女鬼剛剛說的那句話裡，似乎透露了一件事，一件自己在未來才會遇到才會發生的事。 　　他既已出江東，那若再回江東便隻有兩個可能，一是榮歸故裡，二是魂歸故裡。 　　聶小倩那句話裡，似乎就包含了最後的答案。 　　再聯係到自己現在的境地…… 　　他有些迫切的想要知道那個答案。 　　路程當然也反應過來項羽已經從聶小倩的話裡意識到了什麼，所以他稍作遲疑之後，也選擇了開門見山。 　　“敢問霸王，呃，還是叫項王順口一些。敢問項王，你想知道自己的未來嗎？” 　　項羽心中暗道果然如此！ 　　他想知道嗎？ 　　彼時彼日，他可能不是太在乎。但今時今日，自己身處這般境地之下，怎麼會不想知道未來呢？ 　　他可能才真正的，比所有人都更想知道。 　　但路程既然這麼問，那肯定有別的意思。 　　“某不該知道？” 　　路程其實自己也在思考。因為項羽身份特殊，路程不敢隨便決定。 　　想了一會兒之後，他決定把自己的顧慮告訴項羽。 　　“我請問項王，若始皇帝嬴政未崩，這世上可還會有西楚霸王？” 　　項羽不知他這話是什麼意思，看著他沒說話。 　　路程隻好又道：“還請項王回答我這個問題，這很重要，項王可能還不知道它有多重要，但我保證，在項王回答我之後，我會告訴項王它有多重要。” 　　項羽再審視路程片刻，最終還是搖了搖頭。 　　先有秦二世而亡，然後才會有他項羽和劉邦的楚漢之爭。 　　這是因果問題。 　　如果倒回去把因改變了，那麼相應的結果自然也會發生改變。 　　不過項羽搖頭之後很快又補充了一句。 　　“秦以暴政役民，便是無我項羽亦有陳羽吳羽。始皇帝不得長生，暴秦終將潰塌。” 　　路程不否認這一點，秦亡於二世，其中當然有秦始皇早崩的原因但這絕不是唯一的原因，甚至可能不是最重要的原因。 　　所以哪怕秦始皇一直活著，他也不見得真能讓秦帝國與天同疆。 　　但這不是路程現在要考慮的重點。 　　“如果秦始皇不死會怎麼樣我不知道，也不重要，至少現在不重要。項王既然承認秦若不亡就不會有西楚霸王，那麼如果來自兩千多年前的西楚霸王知曉未來並改變了未來的話，那我們這裡……還會存在嗎？” 　　項羽瞇起了眼睛。 　　原來如此。 　　想來這便是他說的很重要吧？ 　　他怕我知道了我的未來進而改變未來甚至徹底扭轉兩千年後的一切？ 　　雖然聽起來有點荒唐，項羽一個人當真能改變往後兩千多年前的歷史走向嗎？ 　　但理論上確實存在這個可能。 　　如果是一個普通人，可能還好，偏偏他是項羽，他是真正能夠改變世界的項羽。 　　路程說完這些話心裡忍不住擔心，他生怕項羽給他來一句關我屁事之類的！畢竟對項羽來說，兩千年後的世界跟他有什麼關係呢？ 　　但好在他沒有。 　　他直接了當問了路程一句話。 　　“我與那背信棄義的劉邦小兒，孰勝孰負？” 　　路程沒想到項羽會這麼直接，但恰恰因為他這句話，路程似乎對項羽目前的處境有了幾分猜測。 　　就路程所知，劉邦真正談得上對項羽背信棄義的就那麼一件事，鴻溝和議。 　　彼時，劉邦家眷被項羽所擄，但項羽腹背受敵自己也不好過，於是兩邊一合計，決定以鴻溝為界中分天下。鴻溝而西者為漢，鴻溝而東者為楚。 　　此便是楚河漢界這一典故的由來。 　　但項羽遵守盟約引軍東走之後，劉邦卻違背盟約跟在項羽屁股後麵追著打！ 　　然後便有了後來的項羽大敗自刎烏江。 　　所以從項羽對劉邦的稱呼來看，他猜想現在的項羽應該是處於鴻溝和議之後？但不清楚他是正在被追著打還是已經被攆到了那個無比著名的地方？ 　　“項王可在垓下？” 　　項羽雖極力克製，但雙瞳還是不由自主微微一縮。 　　路程注意到了這一點，所以答案不言自明。 　　“看來項王處境不怎麼樣，難怪來的時候持槍殺紅了眼。” 　　縮在旁邊的李峰也終於明白為啥項羽渾身是血一來就喊打喊殺了，原來是正在被劉邦攆著跑啊。 　　李峰想到此處，不免唏噓。 　　楚霸王力拔山兮氣蓋世，最終還是被人攆得如同喪家之犬。 　　雖然沒有人回答項羽剛才那個問題，但他從路程的兩句話，以及周圍人的反應中，似乎已經猜到了結局。 　　“看來終是那劉邦小兒贏了……” 　　項羽一聲嘆息，語氣幽長而復雜。 　　其實剛才在路程打斷聶小倩的時候，他心裡就已經隱隱約約有一些感覺和猜測了。 　　一來他自己現在什麼情況他自己最清楚，他但凡尚有回天之力也不至於被攆得到處跑。 　　二來……路程說擔心他改變未來，可他為什麼會擔心呢？ 　　假如最後贏的是自己，那自己哪怕提前知曉了未來也不會想著要去改變未來。 　　我都已經贏了我為什麼還要去改變未來呢？ 　　就算非要去改，也無非就是贏得更漂亮更好看一些，於最後的結果不會有太大影響，那自然而然也就不會影響後世兩千多年的歷史走向。 　　這樣一來，路程根本就不需要有任何擔心。 　　隻能是自己敗了，他才會擔心。 　　因為隻有敗者才想逆轉命運，才會改變未來，才會影響後世。 　　所以當路程暴露擔心的那一刻，其實答案就已經等於明明白白告訴項羽了。 　　路程自己沒意識到。 　　但項羽注意到了。 　　所以他才會突如其來的，問出誰勝誰負這麼直接的問題。 　　路程見狀，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說安慰吧，不合適。畢竟成王敗寇生死攸關這種事，一句輕飄飄的安慰有意義嗎？ 　　他丟的不是幾個銅板說一聲沒關係就行。 　　他丟的是天下。 　　而且項羽需要安慰嗎？ 　　當年烏江邊上沒有人安慰他沒有人勸誡他嗎？ 　　有的是，多的是。 　　但他最後還是自刎於烏江之畔。 　　他不缺安慰。 　　他需要的也不是安慰。 　　所以路程有幾分無措，也不知道這麼沉重這麼尷尬的氣氛之下到底該說點什麼做點什麼。 　　反倒是一直安靜等在旁邊防止項羽再次暴起傷人的白素貞，主動開口替路程解圍。 　　“霸王之名，震爍千古，遠勝劉邦。” 　　路程一愣，心說怎的白姐姐你們那邊也有項羽啊？ 　　項羽聽聞此言也同樣有些怔怔。 　　霸王之名……震爍千古……遠勝劉邦……嗎…… 　　項羽依舊沒說話，但路程感覺他的情緒似乎微微有所緩和。剛才沉默那一會兒，路程真害怕這家夥知道最後的真相之後會一怒之下報復社會。 　　他雖然當時安安靜靜什麼也沒做，但給路程的感覺就是那好像是一座即將噴發的火山。 　　當然。 　　這可能也是路程小人之心了。 　　畢竟他平頭老百姓一個，可能沒這些稱王稱霸之人那麼大的格局。 　　總之，看到白素貞的話讓項羽情緒稍緩，路程也趕緊借坡下驢。 　　“對對對，項王之名震爍千古！哪天有機會我帶項王去街上逛逛，若問劉邦，一百個人裡如果隻有一半知道，那麼換成問你項王的話，至少九十九個人都知道！” 　　路程也不知道這樣比到底靠不靠譜，但反正現在站在麵前的是項羽又不是劉邦，夏寄吧編唄！ 　　但有一說一，從未認真了解過楚漢歷史的路程對劉邦確實就隻有個名字印象，但對項羽，那真的是從小聽到大，堪稱耳熟能詳！ 　　這也確實說明劉邦哪怕最後成為了勝者，找書苑 wｗw．zhaoshuyuaｎ.com但在漫長的兩千多年之後，似乎遠沒有項羽這個敗者更為人所知。 　　從這個角度來看，好像也說不清究竟誰才是贏誰才是輸。 　　“天色也不早了，項王要不坐下歇會兒？我這準備做晚飯了，項王等會兒一起吃。” 　　項羽麵露警惕和遲疑。 　　“我知道項王心裡有很多事兒，但是呢，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唄，反正項王現在既然已經在這裡了，暫時是哪裡也去不了的，索性還不如既來之則安之？” 　　項羽再度遲疑。 　　“項某何時可歸？” 　　“我說了我不知道，反正……喏，這個，聶小倩，她是能夠隨時過來隨時回去的，但白姐姐，喏，就是這位，她是不可以回去的，她在我這兒已經住了五十多年了。” 　　李峰眼睛都圓了！ 　　五十多年？！ 　　白姐姐竟然已經穿越現代社會這麼久了？！ 　　白素貞自己聞言也撇了路程一眼，好像在埋怨路程又把她的年紀說大了。 　　“沒啥事兒我就回網吧了，你趕緊做飯，別讓姐姐餓著。” 　　她說這話的時候，眼睛看著項羽。 　　路程知她意思，想了想說：“白姐姐去吧，沒事的，項王……項王也沒事。” 　　項羽沒說話。 　　但他知道他們的意思。 　　“項王稍歇。” 　　白素貞說了這麼一句話，也不知是單純的禮貌還是某種威脅。總之說完這話，她收回自己的蛇尾，婷婷裊裊搖曳生姿的走了。 　　“尾巴，尾巴，漂亮的尾巴沒了。” 　　聶小倩依依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