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峰的瞳孔先是一瞬擴張，再一瞬收縮。 　　就如同相機的鏡頭一樣，先失焦，再聚焦。 　　在他雙眼失焦的那一瞬間，路程可以很清晰的看見李峰臉上失去了所有情緒和神態。盡管那麼一瞬間很短，但路程確實注意到了，那一刻的李峰就像一個沒有思想的木偶或者機器人。 　　就跟現在外麵那些人工智障機器人一樣。 　　直到李峰的眼神再聚焦，情緒和神態才從新回到他的臉上，那是一種迷茫，一種好像中午睡下醒來卻是早上的迷茫。 　　“嘿，峰哥峰哥，回神了，發什麼呆呢？” 　　“啊？啊……路……路老弟？” 　　“你這什麼語氣？你連我都不認得了？你剛剛到底在想啥啊？” 　　路程演得很像，裝得也很好。 　　主要上次那幾個被消除記憶的人走的太急，路程沒機會好好觀察。他其實也很好奇，當一個人被抽掉一段記憶之後，他的腦子是怎麼彌合斷層的？ 　　“我剛剛在想……在想……在想什麼呢？” 　　李峰看看路程，又看看四周，沒發現什麼異常，就是自己已經來過的網吧後院。 　　但是…… 　　“我怎麼會在路老弟這裡？我什麼時候來的？” 　　“哎喲峰哥你別嚇我，你真不記得了？” 　　“我好像有點印象，但很模糊。” 　　路程琢磨了一下，主動開始引導他。 　　“前兩天的事兒，記得吧？一大兜子，花棉被那個。” 　　“噢！我想起來了！” 　　路程感覺被抽掉記憶的李峰就好像陷入了某種混沌，他需要先找到一個線頭，然後才能順著這個線頭去打破混沌。 　　“我想起來了，那些東西我賣，咳，我是說小倩妹妹她們家的特產非常受歡迎，我拿過去都沒費什麼口舌就被人定下了。” 　　“啊……峰哥看來你……” 　　路程一副有話不知該不該說的樣子，李峰頓時有些焦慮。 　　“怎麼了路老弟？是，是出什麼事了嗎？不會被人發現了吧？不會小倩妹妹家裡人找過來了吧？” 　　路程搖搖頭，讓他不要亂想。 　　“跟這沒關係，主要你剛才說的這事兒你來的時候就已經說過一遍了。” 　　“啊？我已經……說過了嗎？” 　　“說過了。” 　　“那那那……那我們說到哪兒了？” 　　“你上午來的，你已經跟我說過了那個事兒，然後我留你吃了個午飯，紅燒肉，紅燒肉記得吧？” 　　李峰皺著眉，短暫思考。 　　“對對對，是有紅燒肉，我記得我還吃了好幾塊，路老弟手藝不錯的！” 　　“嗨，吃點便飯，哪有什麼手藝。總之就是，吃過飯咱倆就在這裡喝茶，這茶還是小倩泡的呢，記得吧？” 　　李峰的目光轉向聶小倩，後者點了點頭。 　　“是我泡的茶不好喝嗎李叔叔？” 　　“不不不不，好喝的好喝的，我從沒喝過這麼好喝的茶！” 　　李峰這話可謂無比真心。 　　小倩這種絕色美人兒泡的茶那能不好喝嗎？你都別說是她親手泡的茶了，你就是她倒杯白開水也好喝啊！ 　　就是略微讓他感覺有點怪怪的是，他記得明明小倩之前總喊他怪叔叔來著，怎麼突然變成李叔叔了？ 　　是我記錯了？ 　　還是……小倩終於被我的帥氣感染到了？ 　　李峰不自覺的伸手抹了抹頭發，看得聶小倩一臉的莫名其妙。反倒是路程看他這番作態，差點沒繃住笑出聲來。 　　“咳，那什麼，峰哥，咱們繼續說正事兒。” 　　“正事兒？啥正事兒？” 　　路程故作驚詫。 　　“不是吧峰哥，小倩家的特產既然已經被人要了，那接下來我們是不是該……嗯？” 　　路程一邊搓了搓手指一邊繼續。 　　“剛才一說到這事兒峰哥就發呆，現在再說這事兒峰哥又打算裝傻是吧？峰哥這你就不地道了啊！” 　　“啊？” 　　李峰很吃驚，也茫然，還有些羞愧。 　　“是是……是這樣嗎？哎喲路老弟別亂說！我絕不是那樣的人吶！咱們做生意最講什麼？講誠信嘛！” 　　“那峰哥你這接連兩次……” 　　“呃……可能，可能昨晚沒睡好吧，路老弟別介意，畢竟年紀大了嘛。” 　　李峰說完這話還有點愧疚有點自我懷疑，難道我真的真年紀大了？我不才三十多四十都沒到嘛？ 　　他甩甩腦袋，覺得今晚上說什麼都不能把自己送進虎口裡去了！ 　　遭不住遭不住！ 　　“行，我是相信峰哥的。” 　　路程非常大度的表示自己不在意，然後又伸出兩根手指搓了搓。 　　“那峰哥你看我們現在……” 　　“噢噢噢，好好好，沒問題！” 　　李峰掏出自己的手機準備給路程轉賬，但馬上又頓住。 　　“咋了峰哥？” 　　李峰拿著手機從屏幕上抬起頭來看向路程，神秘兮兮的。 　　“嘿，看樣子這件事我還沒跟路老弟說。” 　　“什麼事？” 　　“路老弟，這一次用微信轉賬可不行了。” 　　實際上，到現在為止，路程確實還根本不知道李峰到底把那些玩意兒賣了多少錢。因為上午還沒說到這一步，項羽就突然殺過來了。 　　“很多？” 　　“反正微信不行。” 　　路程確實從來沒經歷過這種事，畢竟以他以前所擁有的巨款，根本不需要知道這些。 　　“那怎麼辦？” 　　“路老弟給我個銀行卡號吧。” 　　“噢噢噢。” 　　這時候的路程就真像路老弟了，完全不懂這些，隻能李峰怎麼說他就怎麼做。 　　“就在手機上就可以嗎？” 　　“你峰哥我好歹大小嘛也算個老板，這點額度還是有的嘛。” 　　路程隻知道自己的銀行卡每日額度是一萬，但說來丟人，他以前從來沒達到過。 　　李峰在手機上操作一陣，從始至終也沒說過多少錢，隻讓路程自己去查。 　　“路老弟，查一下吧？不過我先提醒路老弟，坐穩噢！” 　　他甚至還扭頭看向了旁邊的聶小倩。 　　“小倩妹妹，你要不把你老板扶著點兒？” 　　聶小倩也是一頭霧水，但琢磨著萬一呢？萬一老板頂不住呢？ 　　還是扶著吧。 　　路程偏頭看向攙著自己手臂的那雙纖手，又順著纖手往上仰頭看著聶小倩乖巧懂事的臉，緊接著再扭頭看向了對麵的李峰。 　　這一刻，他覺得有點荒唐。 　　至於嘛？ 　　路程點開手機銀行，看到那串長長的數字，馬上就知道還真他媽至於！ 　　“臥槽！” 　　路程隻覺得自己呼吸急促，好像有一股巨大的魔力正從那手機屏幕裡傳來。 　　像是深淵裡的惡魔要將他拖進深淵去。 　　又像是聖潔的天使要帶他升入天堂裡。 　　他恍惚覺得他好像從那一個接一個的圈裡，看到了許多許多，許多許多人。 　　他看見他們笑的樣子，哭的樣子。 　　他也看見了他們撕心裂肺瘋瘋癲癲的樣子。 　　男的女的。 　　老的少的。 　　一個一個，一個又一個，數之不盡。 　　“小倩。” 　　“昂？咋了老板？” 　　“你掐我一下。” 　　“為什麼？老板懷疑自己在做夢？不用的，我可以肯定的說老板沒有做夢噠！” 　　“什麼做夢不做夢的？這麼多零我怎麼可能是做夢呢？這絕不是做夢！必不是做夢！” 　　也他媽不能是做夢啊！ 　　我從來沒見過這麼多零啊！ 　　“那老板你為啥要我掐你啊？” 　　“因為我動不了了……” 　　“啊？” 　　“快掐我一下！” 　　“那輕點還是重點？” 　　“我管他媽輕點重點！隨便你輕點重點！趕緊先他媽的掐我一下！” 　　“哦哦哦哦，好嘞好嘞。” 　　聶小倩無比開心，伸出兩根修長的手指，從路程手背上挑出一丁點皮用指甲捏住。 　　那畫麵讓路程雙眼瞬間瞪圓，下意識就想大喊不要。 　　但已經來不及了。 　　“啊！！！” 　　殺豬一樣的慘叫響起，路程掙脫聶小倩的攙扶左手捂著右手滿地蹦躂！ 　　“啊！嘶！！！你瘋了吧！你要掐死我啊！” 　　“老板你讓我重一點呀。” 　　聶小倩眨巴著無辜的大眼睛，但眼角的笑意怎麼藏都藏不住。 　　“聶……咳……小倩你公報私仇啊你！” 　　路程咬牙切齒。 　　聶小倩一點沒被嚇到，轉身看著李峰問：“李叔叔你說，是不是老板自己讓我掐他的？” 　　路程甚至都不用聽就知道李峰的答案。 　　“對對對！我聽見了！親耳聽見的！” 　　你看！ 　　這種老色坯會向著誰還用問嗎？ 　　甚至為了在聶小倩麵前好好表現表現出出風頭，找書苑 ｗｗw.zhａoshｕyuan.com 他還主動扭頭數落路程。 　　“路老弟不是我說你，我早讓你做好心裡準備嘛你不聽！結果你嚇到了！你嚇到了嘛人家小倩好心幫你你還反過來兇人家小倩，我一個外人我都看不下去的！” 　　“……” 　　路程扭頭惡狠狠看著他。 　　“外人是吧？外人那你趕緊滾犢子！” 　　李峰看路程的樣子不像開玩笑，抬手將杯子裡的茶一飲而盡，然後站起身就準備走。 　　“用完就扔噢，路老弟你是真做得出來噢……” 　　李峰搖頭晃腦痛心疾首。 　　走了沒幾步，他又聽見路程在背後喊。 　　“你回來。” 　　李峰轉身，但沒回去。 　　“乾嘛？你讓我走我就走你讓我回我就回？” 　　“聽你這口氣好像還不太滿意？那下次我找別人去唄，多大點事兒啊！” 　　“……” 　　李峰深吸一口氣，默默走了回來。 　　“路老弟，不，路老板，有事兒您盡管吩咐～” 　　路程看他故意做出一副為奴為婢的樣子，忍不住又覺得好笑。 　　“神經病啊你，跟你說正事兒，我這邊想買點東西，但不知道上哪兒買，峰哥你看你有沒有路子？” 　　李峰其實已經說過他有路子，但路程還是假裝不知道。 　　“那得看你要買啥了。” 　　“磚頭。” 　　“磚頭？你買磚頭乾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