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的起因，隻是路程的一時興起，或者說一句玩笑。 　　他是真的想知道超時空穿越應急管理局到底是如何防止穿越者離開的。 　　往好了說，路程作為超時空穿越應急管理局的局長，為了搞清楚局裡的規則，做一些測試是應該的，也是必然的。 　　而聶小倩，不過是為了這個測試所付出的一點點代價而已。 　　即便不是她聶小倩，也會是別人。 　　所以完全可以把聶小倩當成是犧牲自己成全他人的典範，可以立碑，可以塑像。 　　但往壞了說…… 　　就是他路程的隨心所欲。 　　是他根本沒明白事情的兇險，是他根本沒有預料到後果，是他根本沒有準備任何應對之策。 　　是他的失誤，是他犯的錯。 　　是他的不負責任導致聶小倩眼睜睜碎在了他的麵前！ 　　他負有一切的責任！ 　　一切的罪！ 　　“沒找到小倩？” 　　白素貞不知何時出現在路程旁邊，眉眼間也盡是擔憂。 　　這會兒按理說網吧裡生意那麼好，白素貞不應該出現在這裡才對。可此時的路程哪裡還有心思去顧及什麼網吧的生意？ 　　他看到白素貞過來，壓根沒問沒提網吧的事兒。 　　他抬起頭，帶著滿臉的愧疚。 　　“白姐姐，小倩她……她……她不見了……” 　　路程囁喏遲疑幾番，最終還是把聶小倩的狀態說成不見了，而不是另外一些更刺耳錐心的詞兒。 　　“說說吧，到底怎麼回事？” 　　白素貞當時坐在吧臺，隔得遠。雖然因為路程要帶聶小倩出去這事兒吸引了她的注意力，所以她明麵上一直在埋頭修指甲，但實則她的耳朵一直在默默聽著兩人的交談。 　　隔著一個網吧的距離對常人來說可能難以聽清，但對白素貞來說路程倆人就跟湊在白素貞耳邊說話沒太大區別。 　　因此，她其實大概是知道發生了什麼的。 　　這也是為什麼她能夠在路程失態的一瞬間就及時出現在他身邊。 　　但現在，他要聽路程自己說。 　　白素貞半靠在門框上，雙手環抱在胸前，而路程呢，他坐在門口的小凳子上，正仰頭從下往上看著白素貞那張意味莫名的臉。 　　“我想知道為什麼白姐姐你說你們出不去。” 　　“所以你就用小倩去測試？” 　　“那隻是一句玩笑。” 　　“可小倩當真了。” 　　“……” 　　路程雙手按住自己的臉，用力揉搓了兩把。 　　“那白姐姐你到底知不知道是什麼困住了你們？” 　　“不知道。” 　　“不知道？那怎麼……” 　　“但是我能感覺到。雖然我不知道如果沒有得到允許非要踏出那道門會發生什麼，但我能清楚的感覺到危險，致命的危險。” 　　致命兩個字，聽在路程耳朵裡仿佛鋒利的鋼針。 　　而且對白素貞這樣活了幾千年的大妖怪來說都致命的話，可見那是真的致命。 　　隻不過對路程或者其他任何一個普通人來說，那道門都是一道再普通不過的門，沒有任何特殊，也沒有任何異常。無論從那道門裡跨進跨出多少次，都不會有任何異樣的感覺。 　　這讓路程有些搞不清楚，到底這個超時空穿越應急管理局是屬於玄幻側的還是科技側的存在？ 　　畢竟記憶消除筆這種東西看起來像是科技產物，但網吧門口那道門通過白素貞的描述之後又總感覺聽起來玄之又玄。 　　到底這是一個什麼樣的存在呢？ 　　單純隻是處理異常出現的穿越者還是有著別的什麼目的？ 　　路程結束胡思亂想，目光呆呆向前。 　　“既然白姐姐你能感覺到危險，那小倩為什麼會感覺不到……” 　　“她沒感覺到嗎？” 　　白素貞一句反問，路程默然。 　　聶小倩早就說了她害怕。 　　是路程告訴她不要害怕。 　　路程頹然嘆息一聲，心裡除了自責就是更多自責。 　　“白姐姐，你說小倩她……她……” 　　“你再跟我說說你看到小倩的最後一眼，當時她是什麼樣子？” 　　路程吞了吞口水，語氣乾澀。 　　“碎……碎掉了，就像摔在地上的瓷器或者玻璃瓶一樣。” 　　“她摔在地上了嗎？” 　　“沒有。” 　　路程皺著眉，強忍心裡的刺痛，仔細回憶著當時的場麵。 　　“不像是摔在地上，倒反而好像對小倩來說，有一堵看不見的墻立在門口，她不是摔在了地上而是撞在墻上，一撞就碎了。” 　　“一撞就碎了？” 　　白素貞腦子裡想象著玻璃瓶碎在地上一摔就碎的樣子，總感覺怪怪的。 　　聶小倩是個人，呃，是個鬼啊，怎麼會……那麼脆呢？脆脆鯊嗎她是？ 　　“有聲音嗎？摔碎的聲音？” 　　“沒有。” 　　“小倩有什麼表現嗎？痛苦？慘叫？” 　　“沒有，當時她的臉上甚至還帶著笑，她還在對我笑！” 　　路程的情緒不由激動，趕緊狠狠吸了一口氣。 　　“她好像……好像沒有任何反應，沒有驚愕，沒有痛苦，沒有……感覺？” 　　路程自己也越說越感覺不對勁。 　　“隻一瞬的事兒？” 　　“對，就一瞬間。” 　　“她有留下什麼東西嗎？” 　　“沒有。我當時就看了，後來我出去之後也專門又看了一遍，地上什麼都沒剩下。就好像……她碎成了……消失無蹤的……光？” 　　咋的？原地飛升了啊？ 　　怎麼這麼怪呢！ 　　“那就安心等著吧。” 　　“等著？” 　　“不然呢？你有什麼好辦法能找到小倩？” 　　“沒……可……可是……” 　　“我不知道這到底是什麼狀況，但從你的描述來看，我感覺小倩應該沒有危險。也不要問我為什麼有這樣的感覺，隻是感覺，懂嗎？” 　　白素貞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腦子。 　　“這裡的，一點感覺。” 　　人有直覺，妖當然也有，並且通常會比人更加敏銳。 　　所以白素貞說聶小倩沒有危險，那大概還是有一定可信度的。 　　“那我就……就乾等著嗎？” 　　路程不是不相信白素貞的直覺，隻是一想到聶小倩因為他的失誤下落不明，他自己卻什麼也不做就這麼乾等著……心裡總不踏實。 　　或者說就是愧疚。 　　“還是去找一找吧……” 　　“你不是已經找過了？這院子裡裡外外你不都找過了？” 　　“那院子外麵呢？” 　　“你覺得院子外麵需要找嗎？” 　　“為什麼不需要？” 　　“既然這裡的規則禁製穿越者出去，並且小倩已經因為違規被懲處了，那麼你覺得她有任何可能出現在院子外麵嗎？” 　　聶小倩碎了的原因，正是她違背了穿越者不能出去的規則。碎，隻是一種後果，違反規則的後果。 　　反過來，既然她已經受到了懲處那就說明規則是真實存在也是真實生效了的。 　　所以，她怎麼可能在外麵呢？ 　　她唯一能去到外麵的可能性，是這裡根本沒有任何所謂的限製或者規則，一切都是錯覺，一切都是扯淡，根本沒有任何人管她們，她們完全可以像正常人一樣隨意出入。 　　但聶小倩碎都碎了，那這唯一的可能性自然也被排除了。 　　“那她到底現在是什麼情況呢？網吧加後院，總共就這麼大點兒地方，角角落落我都找過了，她既然沒去外麵那她還能去哪裡呢？” 　　白素貞搖頭，眉目間亦有迷茫。 　　“不知道，所以我讓你等。” 　　“萬一等不到呢？” 　　“……” 　　白素貞不知道怎麼回答路程，路程隻好自己又開口問。 　　“白姐姐你說會不會小倩是回到她自己的世界去了？” 　　這是路程剛才就想到的，但他不確定，他希望能從白素貞這裡得到一些佐證。 　　“我們打個比方啊，小倩從她的世界來到我們這裡就相當於……呃……就相當於客人到主人家做客一樣，然後這個客人不守規矩犯了些錯導致主人家不喜，於是主人家關門送客讓她從哪兒來回哪兒去？” 　　這種說法挺新穎，白素貞還認真琢磨了一下。 　　“那我是屬於什麼情況呢？” 　　“呃……可……可能主人家饞你身子……不……不準你走了。” 　　“砰！” 　　“啊！” 　　路程捂著頭，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痛得齜牙咧嘴。 　　白素貞給不了路程想要的佐證，但她倒是找到了路程這個說法裡的一點點漏洞。 　　“我聽小倩說她是可以隨時隨地自由來去兩個世界的，如果她如你所說隻是被主人家趕回了自己的世界，那你覺得她想象不到自己的突然消失會給這裡帶來多少麻煩嗎？你覺得她回去之後不會迫切的又馬上再過來嗎？” 　　以聶小倩的性格，答案是一定會。 　　但她沒有。 　　所以…… 　　“那有沒有可能是，她被主人家列入了不受歡迎名單，不允許她再……” 　　路程話沒說完，感覺自己的心突然狠狠抽搐了一下！ 　　如果聶小倩沒了，魂飛魄散了，那他永遠也再見不到那個青春活潑的姑娘。 　　如果小倩好好活著卻再也過不來現代社會，那他同樣永遠也再見不到那個俏皮可愛的姑娘。 　　好像結局沒有什麼區別。 　　都是再也不見。 　　連再見都沒說。 　　白素貞同樣想到了這種可能，她的心裡也不好受。她真挺喜歡小倩這個妹妹的，有時候她會從她身上看到小青的影子，更多的時候她又從她身上看到的是獨屬於她聶小倩自己的光芒。 　　“讓你自己作！” 　　白素貞撇下一句話，轉身走了。 　　她剛才一直沒罵路程是因為她知道在那種情況下罵也沒用，但現在，大約可以確認聶小倩的安全之後，她難免還是有些生氣。 　　“如果再也見不到小倩妹妹，我有你好果汁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