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峰兩口子走了，路程一回頭發現周明傑竟然也不見了，他試圖回想了一下，愣是沒注意到他是怎麼溜掉的！ 　　“周明傑呢？啥時候走的？” 　　“老板你沒看到嗎？他跟峰叔叔他們一起走的，還給你打招呼來著。” 　　“哈？” 　　真的假的？他真就這麼透明嗎？ 　　路程重新坐回凳子上，抬眸四顧，整個院子裡還剩下四個人，三個女人一個男人，作為僅剩的男人，路程不由感覺勢單力孤。 　　這局裡有點兒陰陽失調了啊。 　　路程一邊享受聶小倩添茶倒水，一邊默默在心裡頭琢磨，你說咱們這兒女人比男人多的原因是什麼呢？總不能因為我是老色坯吧？ 　　呸呸呸，我路程可是堂堂正人君子！ 　　等到路程琢磨了好一陣才回過神的時候，不經意一晃眼，他發現方警官正在看他。 　　“咦，方警官你怎麼還……咳……你下午不忙嗎？” 　　方警官剛才美食當前，難免流露出幾分小女兒姿態，可這會兒吃飽之後，碗一放就不認人了。 　　她好整以暇坐在凳子上，修長的雙腿非常有教養的緊緊並攏，裁剪得體的製服恰到好處的緊貼腿部，完美展示出方警官那弧度優美的腿部線條。 　　此刻她臉上沒有了剛才驚鴻一瞥的窘迫，重新又變回了那個端莊而不失威嚴的方警官。 　　她臉上的肌膚白皙如瓷，隱隱透出幾分粉嫩嬌潤的光澤，她雙眼明亮，看向路程的目光裡既有犀利又有柔和。 　　仿佛兩種截然不同的情緒正在她心底醞釀。 　　“你很不想看見我？” 　　“那不能夠，有方警官這樣的美人兒在側，命都能多活幾年。” 　　方警官餘光看向路程兩側，一邊是白素貞，一邊是聶小倩。 　　“你這裡可不缺什麼美人兒。” 　　“但缺方警官。” 　　“……” 　　聶小倩和白素貞齊刷刷看向路程，看得路程自己也覺得好像說得有點兒直白了。 　　他正想找補，可方警官卻仿佛壓根沒聽見一樣，不動聲色轉移了話題。 　　“你今天這些東西到底哪兒來的？” 　　路程裝傻。 　　“什麼東西？” 　　方警官端起茶杯，遙遙示意路程。 　　“這茶怎麼來的？” 　　“噢你說這個啊，剛才不是說過了嘛，我媽從老家給我寄的。哎喲方警官你不了解我媽這個人，他是真的嘮叨噢，我說不要，她非給，那我也沒辦法嘛是不是？” 　　路程演得很努力，但方警官的眼神卻銳利如鷹，仿佛能看穿這世上所有的虛偽。 　　“你說你家就是本地的，可據我了解這裡並不產茶。” 　　“那誰說得準呢？方警官你也不是本地人對吧？你怎麼確定咱這兒就不產茶呢？” 　　“我不是本地人，可我從小到大也喝過不少茶，我對每種茶葉的產地也多少有些了解。” 　　“這就太籠統了，全世界那麼多茶，方警官總不能都喝過吧？總有遺漏嘛對不對！” 　　“不對。” 　　“？？？” 　　路程不可置信的看向方警官，卻見後者神色堅定。 　　“我都喝過。不好說全世界的茶我都喝過，至少國內的茶，不管它產自哪裡，我都喝過。” 　　“……” 　　路程還是覺得不太可能。 　　你要知道中國地大物博，你不仔細去找你都不知道咱家犄角旮旯裡到底還有些什麼寶貝！ 　　一個人如果要做到把全國的每一種茶都喝過，這需要多大的人力物力才能辦到？ 　　畢竟那些名茶也就罷了，有錢就能弄到，可是全中國絕大多數喝不起那些名茶的老百姓們往往都喜歡隨便在哪裡扯一把茶葉就泡來喝，這種你也喝過？ 　　路程小時候就記得家裡常喝得一種茶就是從山野裡無人問津的不知名野茶樹上摘來泡的，根本沒有名字，甚至你過兩年去說不定那棵茶樹都被誰家砍去當柴燒了。 　　你告訴我這種茶你怎麼喝得到？ 　　“方警官，我不是懷疑你啊，我是覺得……方警官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出生，你可能還是不太了解咱們廣大小老百姓的普通生活。” 　　“很多時候，狹隘的認知本就是一種偏見。普通人認為皇帝鋤地用金鋤頭固然是愚昧，可普通人如果自認為皇帝不知道他們鋤地用什麼又何嘗不是一種愚昧？” 　　“……” 　　路程緩緩掏出自己的手機，他發現方警官好像在罵他愚昧，所以他決定用殘酷的事實告訴她到底誰愚昧！ 　　“芽孢茶是什麼茶？” 　　路程本來想的是從網上搜幾個冷門茶種，如果方警官說不清楚，那自然是她的問題。就算她真的都知道，路程也無所謂。 　　反正他需要的就是確認方警官有沒有說實話而已，又不是真的要讓她給自己介紹茶葉。 　　他本以為方警官為了自證清白怎麼都得回答一下，可誰知道她不僅壓根不接路程的話，甚至還反客為主了。 　　“既然你不懂茶，你怎麼確定你從手機上搜的就是對的呢？網上的流言難道在你路先生這裡比我這身衣服更值得信賴？同誌，你是不是對人民警察有偏見吶？” 　　“……” 　　你話都這麼說了，我但凡敢說個是字，你怕不是直接就要把我劃歸敵對分子了吧？ 　　“我當然無條件相信人民警察，同時，我更相信方警官。既然方警官你說喝過全國所有的茶，那我就當你喝過。可這樣一來我就忍不住有個小小的疑問，方警官能不能替我解惑？” 　　“你說。” 　　“方警官不是人民警察嗎？怎麼聽著像茶藝師？難道說不喝遍全國的茶當不了好警察？還是說人民警察著實是個閑差，工作之餘還能研究全國的茶文化？” 　　作為對剛才方警官那些話的回應，路程這話裡也多少是故意帶著點刺兒的。 　　他不是故意要激怒方警官，但他也確實有點兒針鋒相對的意思。 　　可是呢，預料中方警官的威嚴並沒有到來。 　　她反而仰頭看天，靜了一會兒。 　　寒冬臘月，天空沒有蔚藍的清透，無論什麼時候看過去都仿佛隔著一層揮之不去的陰霾。 　　就連鋪滿遍地的銀杏葉子，仿佛也不堪寒冬折磨，逐漸腐爛在塵埃裡。 　　“曾經有人跟我說，他年輕的時候喝過一種茶，往後餘生再也沒找到那個味道。” 　　“……” 　　路程一愣，沒想到方警官給出的答案竟然是如此出乎意料。 　　“所以方警官喝遍全國所有的茶，就是為了替那人找到那個味道？” 　　方警官看向路程，沒有說話。 　　但她那雙明亮的眸子裡，仿佛有星辰生生滅滅。 　　“我沒找到，我用了很多年也沒找到，我甚至懷疑這個世界上是不是真的存在那樣一種茶？畢竟年少時嘗過的味道之所以讓人念念不忘，很多時候並不是因為味道本身有多好，而是人們不舍年少。” 　　路程小時候不吃肥肉，覺得吃一口就會當場斃命。 　　現在他依然不愛吃，但卻也早已經體會過待到又累又餓時，原來肥肉也可以那麼美味。 　　路程小時候舔過一種辣條的包裝袋，後來找了很多很多年也再沒找到過那個味道。 　　他大概是明白方警官此刻那些感慨的。 　　隻是，他覺得方警官之所以現在突然和他說起這些，絕不是因為他們之間的關係有什麼突破性進展，所以她要和他聊聊人生。 　　何況她在說那些話的時候好像言語裡確實有遺憾，但當她說完之後，她微微勾起的嘴角可不像是有遺憾的樣子。 　　那寒冬裡明媚的春光，仿佛讓天空裡的霧霾都消散不少。 　　“看來方警官認為自己找到了。” 　　方警官輕輕搖頭，幾縷青絲也在她耳邊調皮蕩漾。 　　“我不確定，我不確定這是不是他懷念的那個味道。但如果這也不是的話，那我想這個世界上就一定不存在那種味道。” 　　好家夥你這誇得可夠高的啊！ 　　“這茶真有那麼好？” 　　“你是真不知道假不知道？” 　　“我窮人家的孩子嘛……從小喝的就是山間野茶，壓根沒喝過這種好茶，我哪裡分得出好壞？” 　　“所以這茶，它不是什麼山間野茶。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 　　“？？？” 　　路程一呆，心說完犢子了一不小心說漏嘴了！ 　　到底還是防備心太少啊！ 　　你問我真不知道假不知道，那我這麼誠實的孩子當然就實話實說我確實沒喝過啥好茶嘛！ 　　結果你故意套我呢？ 　　路程嘗試嘴硬。 　　“我媽寄給我的，我家裡又不種茶，所以我自然而然就猜想是我媽隨便哪裡摘的山間野茶唄。” 　　“那你猜，我有沒有調查過你的母親？” 　　“……” 　　不至於吧！不至於吧！ 　　我倆什麼仇什麼怨啊你連我家裡都調查過了？我在你眼裡到底是犯了多大事兒啊？ 　　而且…… 　　你如果真的調查了我家裡的情況，那豈不是說你已經知道我並沒有一個名叫張青彥的姨夫？ 　　那…… 　　那我不是完全暴露了？ 　　這難道才是你今天來找我的目的？什麼路過順便什麼檢查施工規範全是扯淡吧？ 　　合著我剛才好心好意請你吃好吃的，結果你倒好，你從一開始就是沖我來的？ 　　“怎麼辦，我現在有點慌，她如果直接跟我攤牌的話我要不要給她滅口啊……” 　　路程鬼鬼祟祟四周看一眼。 　　這裡是網吧後院，沒別人，所以天時地利齊全。 　　然後自己的左邊是幾千年大妖白素貞，右邊則是幾百年的老鬼聶小倩，方警官區區凡人，必定不是這倆人的對手。 　　所以這人和也不缺。 　　天時地利人和都在我，那這似乎確實是個永絕後患的機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