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時夜色漸濃，凜風呼嘯不止。 　　林彤歡昨天一宿沒睡，此刻已落得睡眼惺忪。 　　隗迷先前獨身過活，更是多日未得安眠。 　　於是辛苦的守夜任務，便又落到兄弟倆肩上。 　　小鎮的野外寒氣逼人，休息室裡卻沒有土炕，僅有一隻老式煤爐。麵對上個世紀的舊產品，李暮雨等人有些束手無策，倒是唐威麻利地尋了些散煤，並以碳化木料為引成功點火。 　　“你咋還會用這個？”李暮雨跟唐威一起長大，卻不知對方有這門手藝。 　　“以前看我爺爺用過。”唐威認真檢查爐體，確認排氣係統運轉正常。 　　“你真厲害，什麼都懂。”林彤歡露出笑容，欣賞地豎起大拇指。 　　“暮雨小弟，姐姐先睡了，拜托你守夜咯~” 　　隗迷鉆進休息室，把薄毯鋪在地上，用裘皮大衣裹住自己。女子靠著墻角躺倒，右腿弓起優雅的曲線，朝門口的李暮雨拋了個媚眼，頗具魅意地嬌聲囑咐了一句，隻道會收獲一個心猿意馬的回眸，卻沒想到對方隻是平淡地點點頭。 　　“他近視眼啊......”隗迷很擅長吸引男人，見狀不由得有些意外，眼看林彤歡走了進來，便壓低聲音悄悄問道。 　　“沒吧......”林彤歡不明所以，隨口回應了一句，隨後將薄毯鋪在墻邊，挨著隗迷側身躺了下來。 　　“那為啥都沒個反應，別告訴我喜歡男的......”隗迷聞言更加困惑，自言自語般嘀咕了一句。 　　“你才喜歡男的呢！”李暮雨覺醒靈能後，耳朵也變得更加靈敏，聞言扭頭朝屋裡瞪了一眼。 　　“我本來就喜歡男的啊！”隗迷嚼舌根被抓現行，既不尷尬也不慚愧，大大方方地順桿爬。 　　“你沒事兒別招小雨，他跟國內有相好兒。”唐威忍不住插話。 　　“有相好兒咋了，又沒跟著過來。”隗迷毫不在意，聞言非但不收斂，反而以手托腮盯著李暮雨，眼中泛起毫不掩飾的嫵媚。“跟這兒發生的事情，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咱們不說誰也不會......” 　　“別自作多情了，他才瞧不上你。”唐威朝隗迷翻了個白眼。 　　“嘿，你這話說的，就跟我有多差勁似的。”隗迷瞬間有些不樂意，被這話激起莫名的勝負欲，挺胸掐腰擺出更妖嬈的姿勢。“這兒也沒別人，暮雨小弟你說實話，姐姐不比你相好兒差吧？” 　　“差遠了......”唐威替自家兄弟回答，頗為耿直地給予評價。 　　“放屁！你......唔唔唔......” 　　“別折騰了，趕緊睡覺。” 　　林彤歡全程旁聽，隻覺這女子固然健談，情商卻不見得有多高，料來那所謂的“萬人迷”體質，主要得歸功於一副好皮囊。眼見話題越來越離譜，她直接捂住隗迷的嘴，用物理手段結束爭論。 　　...... 　　沒過多長時間，兩女各自睡著。 　　唐威累了一整天，也很快酣然入夢。 　　李暮雨則捏著鋼管，安靜地坐在篝火旁。 　　其時天空晴朗，沒有了籠罩天穹的烏雲，他也難得地看到了月亮。 　　月光皎潔如常，隻是似乎被蒙了層薄膜，與白天的太陽如出一轍。 　　「這鬼地方真有點兒邪的......」 　　麵對種種古怪現象，李暮雨既是不得其解，便乾脆不再去理會，轉而將注意力集中於體內。他先前全力擊殺霍茲犬，手臂肌肉與筋腱有所損傷，完全恢復料來需要兩三天，沒成想才隻過了幾個小時，難受的酸痛感便開始消散。 　　至於先前被榨乾的靈核，也始終都在貪婪地進食。 　　瘋狂攝取著外界的能量，如今正在重新充盈起來。 　　李暮雨擁有相關知識，知道人類在覺醒之後，恢復能力會有所提高。他同樣還知道，靈核作為基礎靈能器官，不僅有儲存靈能的功效，還可以緩慢地產生靈能，而身處靈能稀薄的環境裡，這也是彌補虧空的唯一途徑。 　　身在烈陽共和國時，李暮雨雖無法感受靈能，卻也知當今世界靈氣稀薄。可如今身陷泠雨，隻要呼吸便能攝取靈能，而進食犬肉亦可獲取靈能，如此便頗有種取之不竭的富足感。 　　「突然一下就覺醒了......」 　　感受著流轉的能量，李暮雨隻覺有些恍惚。 　　這些天的種種經歷，重新浮現在他的眼前。 　　猶記得兩天以前，李暮雨跟唐威聯手，強忍著內心的巨大恐懼，才勉強殺掉一條重傷的霍茲犬。可在兩天後的當下，他們卻有了很大長進，不僅擊殺了兩條健康的惡犬，就連本能的畏懼都消減了不少。如此快的進步速度，固然與覺醒脫不開乾係，實則更得益於野性的復蘇。 　　李暮雨初見霍茲犬，便直接被恐懼壓倒，完全生不出抵抗之心。可接連經歷兩場戰鬥，他非但沒有喪命犬腹，反倒激活了戰鬥本能，生死之間的恐懼也淡化了許多。當原始的野性逐漸復蘇，奔逃的雙腿便不再打軟，持械的雙手便不再顫抖，人類也就不再是待宰的羔羊，而是令百獸戰栗的恐怖直立猿了。 　　「要是把靈能用好了，就不怕這沒毛狗了......」 　　在方才的搏殺中，李暮雨將靈能用於實戰，借此感受到強大的潛力。然無論是謹慎抽取靈能，還是像唐威那般擠壓靈核，在戰鬥中都有著很大局限性，還遠遠算不上對抗兇獸的利器。 　　沒有師長前輩的教導，沒有書本石刻的傳承，然李暮雨相信實踐出真知，便借守夜的功夫練習抽取靈能。將意念集中於體內，他不厭其煩地撥弄靈核，力求提高靈能的抽取速度。 　　靈能抽取依靠精神力，遠比鍛煉肌肉更困難，很快便令李暮雨頭昏腦脹。他怕有兇獸連夜來襲，不敢真把自己練虛脫，所以每當接近極限時，總會適當地休息片刻，如此反復一直到唐威來接班。 　　“你沒事兒吧？”唐威仔細一瞧，發現李暮雨臉色不太好。 　　“睡一覺就好......”李暮雨不想多說話，晃晃悠悠地走進屋裡。 　　李暮雨有些難受，連毯子都沒顧上鋪，便直接躺在冰冷的地上，閉眼強忍住嘔吐的沖動，過得許久方才緩過勁來。雖然過程有些遭罪，可得益於這番勤學苦練，他也成功提升了自己的掌控力。 　　在心無旁騖的狀態下，能夠熟練地抽取靈能。 　　將靈能從靈核運到手掌，大約需要二十秒的時間。 　　「今天就這樣吧......」 　　「明天再繼續搞......」 　　李暮雨非常清楚，若以實戰的標準衡量，這樣的水平仍然不算理想。然他深諳循序漸進之理，也沒指望一天練成大師，此時趕上陣陣困意來襲，便借著疲憊感沉沉地睡下。 　　...... 　　翌日清晨。 　　李暮雨睜開雙眼，見天色已經大亮。 　　盡管入睡前疲憊不堪，可僅僅過了半夜時間，李暮雨便已恢復如初，也不知是否與覺醒有關。至於屋外的兩名女子，由於昨天睡了一整夜，則更加顯得活力滿滿，此時正與唐威一道搭鍋燒水。 　　“咱們是要去哪兒？”隗迷坐到門檻上，試圖修理斷掉的鞋跟。 　　“原計劃是往城區走。”林彤歡翻遍小屋，給隗迷找了雙破舊平底鞋。 　　“小雨，怎麼整？”唐威每一次遇到抉擇，總會征求李暮雨的意見。 　　“反正也沒線索，先按原計劃吧。”李暮雨將最後一塊犬肉塞進嘴裡。 　　吃過可口的早飯，四人收拾好了行囊，便準備繼續踏上前路。他們回到城鎮中心，見厚重的石碑矗立道路中央，而在離三岔道口不遠的位置，則豎著一塊指往東南方向的路牌，表麵赫然寫有“泠雨城區”四個大字。 　　“那就這邊唄？”隗迷裹緊裘皮大衣，率先踏入東南方向的斜街。 　　“咱們走吧。”林彤歡快步跟上，抬頭則見兩隻灰喜鵲掠過半空。 　　“總感覺不太正常。”唐威審慎環顧四周，目力所及盡是斷瓦殘垣，不僅有風雨侵蝕的痕跡，更有顯而易見的戰鬥烙印。 　　“明明發生過戰鬥，可人都去哪兒了......”李暮雨一路走來，並未在鎮中看到枯骨，甚至都沒見過殘留的戰械，根本無法判斷當時發生了什麼。 　　四人走出斜街，找書苑 ｗwｗ．ｚhaoshuyuan．com便來到城鎮邊緣，見潺潺流水淌過眼前，徑直延伸向遠方的低海拔區域。耳畔傳來輕快鳥鳴，正是那兩隻灰喜鵲盤旋空中，好奇地盯著鎮口的直立猿們。 　　“離城區還有多遠啊？”隗迷開口問道。 　　“不知道啊。”李暮雨聽罷搖了搖頭。 　　“會遇到其他失蹤者嘛？”隗迷換了個問題。 　　“那就沒譜兒了。”林彤歡聳了聳肩。 　　“到城裡就能得救咯？”隗迷鍥而不舍。 　　“你問我我問誰。”唐威沒好氣地懟了一句。 　　“那你們知道個啥嘛！”隗迷惱火地翻起白眼。 　　“我隻知道，得活下去。”李暮雨吐了口濁氣。 　　對於這片廢土的情況，四人的認識極為有限，既不知自己身在何處，也不知所謂考驗究竟是什麼。可有一點卻十分明確，那就是泠雨充滿了危機，稍有不慎便會埋骨於此，而歸鄉的先決條件便是活到那個時候。 　　“走一步看一步吧。”李暮雨伸了個懶腰。 　　“就權當體驗生活吧。”唐威齜起滿口黃牙。 　　“這是該誇你們心態好麼......”隗迷無語凝咽。 　　“天天愁眉苦臉也沒用嘛！”林彤歡如今看得很開。 　　四人順流下行，踩在潮濕的泥沙上，印下一排新鮮的足跡。 　　河水嘩啦作響，撞擊在巖石表麵，湍白飛花卷起絲絲清涼。 　　浮雲之下，灰喜鵲們歡快啼鳴，旋即朝東南方向振翅扶搖。 　　眨眼功夫，便隱沒在湛藍之間，唯剩高懸於天穹的灼灼烈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