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泠雨。 其時正值初春,總有落木蕭蕭,亦有生機待放。 河邊泥濘的灘塗上,兩男兩女並排前行。 手裡握著鋼管與木質長矛,身上背著同款深棕色背包。 正是李暮雨、唐威、林彤歡和隗迷四人。 離開上個城鎮後,四人便陷入荒郊野嶺,沿途再沒碰見過任何村鎮。雖偶有廢棄建築可供落腳,更多時候卻隻能蝸居山洞,抑或是乾脆自建簡易草棚。好在身旁有河流相伴,既保證了飲用水的供應,也給他們提供了充足的食物。 挖野菜,摘野果,撈河魚。 抓刺蝟,追野兔,蹲竹鼠。 置身荒郊野嶺,吃飯是頭等大事,而為了滿足生存所需,四人也為此絞了盡腦汁。他們多少有些生存常識,可畢竟都是現代都市青年,在捕撈與狩獵方麵總顯得有些蹩腳。 唐威在鄉下生活過,便砍了些粗壯樹枝,削尖後放到火上烤至五分乾燥,如此便做成了稱手的叉魚工具。李暮雨為方便狩獵,曾以軟木和軟線為材,嘗試著製作簡易弓箭,然卻屢屢以失敗告終。 對於失敗的原因,李暮雨始終不明要領,總以為是自己手藝不精。直至大半年以後,他幸得某位工匠少女點撥,才知弓的張力源於弓體本身,理應選用堅硬的木料製作弓體,再取缺乏彈性的材料製作弓弦。 簡單來說關鍵在於選材。 當然這些也都是後話了。 置身荒郊野嶺,獲取食物變得很困難,無機鹽的攝入更是匱乏。李暮雨擁有相關知識,也很清楚鹽分的重要性,便利用綁匪提供的針線包,請林彤歡做了幾個密眼網兜。 每天傍晚紮營前,四人都會弄些樹枝,將密眼網兜掛在河邊,翌日啟程時往往能收獲些小蝦米。李暮雨把蝦米烤火烘乾,碾成粉末後裝進玻璃瓶中,便做成了沒有鹹味的簡易食鹽。 拋開其他因素不談,最能滿足口腹之欲的,其實還是霍茲犬的肉塊。犬肉既有美味的口感,又富含足量的營養,同時還極為便於貯存,而對於已經覺醒的兄弟倆,則更是補充靈能的絕佳食材。 在通常情況下,若非是被逼急眼,野生動物很少招惹人類,尤其是手持武器的結群者,唯獨霍茲犬總會主動找上門。所以即便能避則避,四人仍舊打死了不少惡犬,光潔的霍茲犬肉塊也塞滿了背包。 四人皆為都市青年,一朝來到這片廢土,過上了忍饑挨餓居無定所、隨時都有可能喪命的生活,惶惶不安地尋找回家的線索。短短十多個日夜,他們便迅速適應了環境,如今正抱著更加平穩的心態,走在荊棘滿布的尋鄉之路上。 對於綁匪所謂的考驗,四人始終都沒有頭緒,也沒找到有用的線索,內心自是疑慮重重。共和國的記憶盤桓心頭,化作一把鋒利的雙刃劍,在不斷釀出思鄉之苦的同時,也成了他們鞭策自己的最大動力。 四人來自不同的城市,有著各自不同的經歷,脾氣秉性也截然不同。在這片廢棄之地上,兩男兩女摒棄了隔閡,過起了相依為命的生活,非但沒被嚴酷的環境吞噬,反而在這個過程中愈發強大。 這些日子以來,四人的體質明顯改善,兩個女孩原本稍顯柔弱,如今不僅體力逐漸充沛,連身材都變得更加健美。至於李暮雨和唐威,不僅體格變得愈發強壯,就連感官也變得愈發敏銳。 當然變化絕不隻局限於肉體。 實則還有內在的心念與精神。 身陷泠雨之前,兄弟倆根本不會戰鬥,如今卻習慣了揮舞鋼管擊殺惡犬,周身漸漸散發出濃鬱的鐵血之氣。至於兩個姑娘家,雖然沒被打磨成霸王花,神經卻已經大條了許多,在女漢子的道路上越走越遠。 四人生於文明社會,習慣了太平的日子。 一朝身陷泠雨,生活就此不同。 麵對接踵而至的洗禮,性情也隨之逐漸改變。 他們相扶相依,彼此相依為命。 心中共同的終點,是那遙遠的故鄉。 ...... 又是一天傍晚。 四人尋了個山洞,便準備安營紮寨。 清理山洞,鋪放睡毯,準備炊具。 林彤歡和隗迷的動作乾凈利索。 撿柴,覓食,取水,巡邏。 李暮雨和唐威的身影迅捷矯健。 再也見不到手足無措的場麵,隻剩下心照不宣的默契協作。 每一項工作都趨於完美,仿佛是與生俱來的本領。 “咕嘟咕嘟咕嘟......”林彤歡捧著飯盒,大口大口地喝起肉湯。 “來點兒乾貨!”唐威剝了一大塊寒山薯,殷勤地遞給林彤歡。 “咋就沒人給我剝呢......”隗迷在旁邊酸溜溜地說道。 “自己動手,豐衣足食。”李暮雨自顧自地狂炫狗肉。 “唉,沒人疼,沒人愛......”隗迷嘴巴一撅,擺出難過的模樣。 隗迷曾是會所招待,言行難免矯揉造作,舉止也時常顯得輕佻,卻絕非吃不得苦的嬌嬌女。實則除去口舌之快以外,這女子一直在努力適應環境,也一直在盡力與同行之人搞好關係。 對於這樣的同伴,其餘三人自然樂於接受,對那些小任性也相當包容。眼看隗迷又要開始表演,李暮雨便三兩口吃完肉,涮了幾根野菜塞進對方嘴裡,並適時提醒對方後半宿要守夜。 “那我先睡!半夜叫我!”隗迷見夜色漸深,便拉著林彤歡進了山洞。 “不用火了我就滅了。”唐威端著鐵鍋站起來,用刷鍋水澆滅了篝火。 “你們歇著吧,我值第一班。”李暮雨捏著鋼管,在洞口旁坐下來。 基於安全考慮,最開始的幾個夜晚,四人始終保持篝火不滅。可如今他們徹底改了習慣,隻因霍茲犬不僅不怕明火,反倒容易被夜晚的光亮吸引,也由此引發了一場始料未及的打鬥。 在夜幕的壓製下,人類的視覺極大受限,反觀霍茲犬卻靈活自如。麵對突如其來的狀況,李暮雨和唐威被動迎敵,雖然險險地贏下了戰鬥,事後卻也禁不住一陣後怕。 所謂吃一塹長一智,他們充分汲取教訓。 一到黃昏便會尋找落腳點,守夜的時候也不再點篝火。 「應該是沒怪物......」 「開始練吧......」 李暮雨攥著鋼管,專心地盯守了半天夜,待聽見洞內傳出鼾聲、周圍也沒有奇怪的動靜,便緩緩將注意力集中於體內。身陷泠雨的生活固然辛苦,可他總會像這樣擠出時間,抓緊一切機會練習靈能操控之法。 從覺醒到現在,已經過去將近十天,李暮雨常感覺尾椎發熱,料來是背後的靈核接近成型。如今動用靈能時,腹部的靈核會向外放射出三條紅線,其中一條從丹田下方朝肚臍延伸,另外兩條各自朝大腿延伸。 雖然長度隻有幾厘米。 可這毫無疑問便是靈紋。 意味著覺醒正在不斷深入。 隨著覺醒的推進,靈能係統漸露雛形,連帶著肉體也產生變化,常常會產生難以描述的感覺。在李暮雨看來,如果用通俗的語言來解釋,大體相當於給一名戰士添加了法力條。 覺醒之初,新生的靈核容量有限,若用意念使勁“擠壓”靈核,便會將僅有的儲備消耗一空。隨著時間的推移,人體的“法力上限”日益提升,則有更多施展靈能的機會。與此同時,受益於泠雨的特殊環境,人們的“法力回復速度”遠超尋常,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憑呼吸與進食便可保持元氣滿滿。至於那些新近生成的、隻有幾厘米短的靈紋,則似乎與“施法速度”密切相關。 在李暮雨的感官裡,靈核好比是一片湖,靈紋則是向外延伸的支流。剛剛覺醒的時候,他總認為自己缺乏技術,難以讓靈能在體內快速流轉。可隨著覺醒的推進,他才發現“打水”固有快慢,主要原因還是在於“水源”的遠近。如果能像焦叔那樣,讓靈紋遍布自己周身,那麼當手掌需要靈能時,便可輕鬆從靈紋中提取靈能。 「這算是練偏了吧......」 「可又不能不練啊......」 這些日子以來,李暮雨日夜苦修,專注於提升“施法速度”,可當發現靈紋的作用後,他才明白倘若徹底完成覺醒,自己近期的訓練便是無用之功。然此時離完全覺醒尚有差距,他也隻得耐著性子繼續修煉。 畢竟身處危機四伏的泠雨,提升戰力是最迫切的需求。 遙想學生時代,李暮雨便著迷於異能,而如今一朝完成覺醒,他的好奇心更是有增無減,實踐訓練亦是滿足好奇心的途徑。前半夜沒有異狀,他便不知疲倦地練了半宿,待隗迷睡眼惺忪地來接班,便隻看到一個欲仙欲死的男人。 “認真的男人最有味道了。”隗迷一眼望去,便知李暮雨一直沒閑著,便半是贊美半是調笑地拋了個媚眼。 “確實挺有味道......”李暮雨抖了抖發臭的衣服,無精打采地揮了揮手,回到山洞裡倒頭就睡。 深沉的夢境之中,他再次置身星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