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寨南側,某間平房。 趙緒剛坐在床邊,伸手扯掉胸前的布條,發現舊傷已經基本痊愈。 精瘦的漢子右手握拳,朝自己心口處錘了錘,臉上露出詭異的笑容。 趙緒剛實力卓群,掌握火係天威類功法,原本便有血欲期巔峰修為,是組織中人敬人畏的存在。先前帶隊遠赴北郊,他更是在途中突破瓶頸,成為七色石第三名靈元期強者。此人戰鬥天賦極佳,一手禦火術所向披靡,長此以往便養成了自負的性格。 趙緒剛自恃修為猛進,又有一眾精銳拱衛左右,隻覺莫說監視鷹巢的動向,就算與對方正麵硬抗都不虛。孰料與鷹巢遭遇時,自家成員竟完全不敵悍匪,很快便丟盔棄甲潰不成軍。其本人引以為傲的禦火術,也被曹鷲的烈焰徹底壓製,最終隻得灰頭土臉地狼狽逃離。 因為這次失敗,趙緒剛消沉了好些天,而如今他傷勢近乎痊愈,被打壓的信心也在恢復之中。作為齊亂刀的心腹,趙緒剛自不擔心被降罪,畢竟組織上安排的任務,原本就是讓異能者們相互廝殺,七色石是輸是贏其實並不重要。隻是此時此刻,他迫切想要重回戰場,隻為排解那無處宣泄的憤懣。 “傷怎麼樣了?”趙緒剛思緒飄忽的功夫,豐萊崢忽然走進屋內。 “早就沒事兒了。”趙緒剛鼓起二頭肌,表示隨時可以重回一線。 “齊老大讓我來看看你。”豐萊崢沒有太多語氣地說道。 “代我謝謝齊老大。”趙緒剛咧開嘴角,朝豐萊崢笑了笑。 “嗯,沒事兒我先走了。”豐萊崢不置可否,直接轉身離開平房。 對於趙緒剛其人,豐萊崢沒有太多好感,可對方同為七色石高層,本身又是齊亂刀的心腹,所以他隻得保持表麵上的禮貌。豐萊崢非常清楚,趙緒剛同樣不喜歡自己,所以象征性完成慰問後,他便徑直返回值夜的哨點,沿途則任由思緒無拘發散。 「真他娘的麻煩,都到這鬼地方了,還是免不了人情世故......」 「不過也不錯了,起碼比在國內舒心,現在這樣就還挺好......」 來到泠雨之前,豐萊崢供職於大型公司,是一名中層行政管理者。他在事業上風生水起,受到眾多下屬尊崇敬仰,生活看似過得圓滿幸福。可隻有其本人才清楚,小心侍奉上級的日子,究竟有多麼勞神耗力。 紀元790年初春,豐萊崢突遭意外,被不明人員抓進泠雨,隨後被名為五色土的組織所救。同年的某個夏夜,他跟隨齊亂刀脫離五色土,開始了自立門戶的全新生活。 艱難求生的日子中,豐萊崢的野性被釋放,展現出強大的戰鬥天賦。在齊亂刀的指導下,他練得一手精妙的鋼叉技法,又偶然學會了影響感官的秘術。如今身陷泠雨已有兩年,他搖身成為靈元期強者,穩坐七色石第二把交椅。 置身七色石的日子,豐萊崢其實並不討厭,因為作為組織二把手,他隻需侍奉齊亂刀一人,便可擁有極大的自主權,甚至能掌握很多人的生死。這種程度的滿足,放在國內不可想象,所以便是生活清苦,其本人卻也樂在其中。 在豐萊崢眼裡,齊亂刀是個好戰分子,而其宣稱的歸鄉之法,恐怕也是八字沒一撇的東西。可隻要地位尚在,能繼續享受人上人的待遇,他便會始終依附於齊亂刀。 “啪!啪!啪!” 清脆的響聲連連迸發,擾亂了豐萊崢的思緒。 待他舉目望去,見有一高一壯兩名男子,正在東寨廣場中心對練。 瘦高男子左右開弓,朝壯漢不斷投擲雷弧,體表閃爍著淡紅色光芒。 炫目的雷弧滋滋作響,攜恐怖威能破空疾馳,令人簡直汗毛倒豎。 那壯漢手持大斧,勉力抵禦狂暴的雷擊,一麵防守一麵頻頻退步。 過得片刻功夫,壯漢被逼到廣場邊緣,乾脆利索地投斧認輸。 瘦高男子則放聲長嘯,朝天空打了個響雷,似是很享受這場戰鬥。 “好!好!好!”有個小夥子先前在旁觀,眼見戰鬥分出了勝負,便開始使勁鼓掌叫好。 “貴安這功夫越來越俊了。”常慮拖著大斧,慢悠悠走回廣場中心,朝自己的對手豎起大拇指。 “我天天起早貪黑猛練,也不能半點兒收獲沒有嘛!”何貴安抹去汗水,對常慮齜起滿口白牙。 “就嘚瑟吧,常哥要不放水,分分鐘你就趴下了。”那小夥子的身側,有個小姑娘噗嗤一笑,毫不留情地拆了臺。 小夥子名叫鄭西,小姑娘名叫卜涵,雖然都還不到二十五歲,卻雙雙達到了血欲後期。鄭西擅長異化之法,肉搏技藝在組織中名列前茅,而卜涵雖然看起來文文靜靜,實則是一名技藝精湛的禦風者。 放眼整個七色石,兩人都算是高手,與禦雷者何貴安不相上下。 可即便同為血欲後期,他們三人與常慮相比,卻仍舊存在一定差距。 常慮是七色石元老之一,亦是組織的第四號戰力,兼修淬體與煉物類功法,練得一身精湛的硬家功夫,靈元期以下幾乎堪稱無敵。這名壯漢為人厚道,在七色石中極具威望,而組織裡的年輕高手們,有事沒事也常常與其切磋閑聊。 “聽說那李暮雨,跟老何差不多,也是玩兒雷的,也是血欲後期修為。”卜涵閑來無事,便聊起了別人家的情況。 “嗯,元素親和體質,掌握高階雷法。”對於傳說中的青藤匪首,鄭西同樣有所耳聞。 “趕明兒要遇上了,我倒想驗驗他的成色。”何貴安看著躍躍欲試,眼中透著難以掩飾的戰意。 “趕明兒真遇上了,也千萬別去單挑,輸贏都不值當。”常慮更加冷靜,當即出言提醒。 四人今天帶班值夜,卻還都沒有吃晚飯,卜涵便提議先去開個小灶。常慮不想擅離職守,便表示自己還不餓,等那兩男一女走遠以後,才走向廣場邊緣的儲物室,從屋裡拎出幾塊硬邦邦的肉乾。 “該吃飯吃飯去唄,這麼多人盯著呢。”豐萊崢走上前來,跟常慮打了個招呼,又指了指正在集結的巡邏隊。 “沒事兒,我懶得挪窩了。”常慮搖了搖頭,坐在儲物室的門檻上,捧著石猿肉乾大快朵頤。 “咱已經夠安全了,其實用不著繃得太緊。”對於這位實在人,豐萊崢倒是挺有好感,當下真心實意地勸了一句。 “話是沒錯,可值班這種東西,不就是為了以防萬一嘛。”常慮對此心知肚明,卻仍沒打算放鬆警惕。 “行吧,那你跟這兒盯著,我再去巡一圈兒。”豐萊崢早有預料,當下便也不再多言,轉身準備離開此處。 “對了,你有機會的話,再勸勸齊老大吧。”常慮忽然站起身來,拽住豐萊崢的胳膊。“他這疑神疑鬼的,見誰都像綁匪幫兇,我怕回頭樹敵太多。” “嗨,誰也沒少勸,你看好使麼......”豐萊崢聞言露出苦笑,拍了拍常慮的肩膀。“不過我倒覺得,他肯定有他的考慮,咱先做好自己的事兒吧。” 待豐萊崢走遠以後,常慮也吃完了肉乾,便拎著斧子回到廣場中心。 盡目所及之處,皆是一片祥和之景,可他的內心卻無法真正平靜。 七色石自立門戶之初,常慮曾得齊亂刀所救,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成了組織的元老之一。如今他貴為七色石首領,廣受組織成員的尊敬愛戴,亦是齊亂刀的堅定支持者。可這名壯漢雖然厚道,卻並非人雲亦雲之輩,所以對組織的某些現狀,他心裡始終保有不同看法。 譬如齊亂刀每每表示,自己知道如何離開泠雨,卻從沒透露過具體情況。 又如齊亂刀常常聲稱,某些組織是綁匪的幫兇,卻從沒提供過如山鐵證。 對於綁匪的目的,常慮固然無法理解,卻認為假定綁匪有真幫兇,且目的是阻止失蹤者回家,那齊亂刀的說法便存在一定矛盾。因為在常慮看來,如果對方勢單力薄,就不該明目張膽地露麵,否則很可能會引來失蹤者的圍攻。可如果對方人多勢眾,則應采取更有效的行動,而非像現在這樣任由七色石發展。 常慮對此心存疑慮,曾不止一次問過齊亂刀。 可麵對常慮的問題,齊亂刀卻總是含糊其辭。 按常慮的看法,齊亂刀之所以如此,一種可能是確有難言之隱,既不能公布綁匪幫兇的內情,又不能披露離開泠雨的真正方法。至於另一種可能,則是齊亂刀受過刺激,神經變得有些太過敏感,以至於在麵對陌生同類時,下意識便將對方當成了敵人。 可不管哪種情況,常慮都始終相信,救過他性命的齊亂刀,內心是個願意為大家著想的好人。基於這樣的認識,他盡心地履行著首領之責,對內充當團結眾人的粘合劑,對外則化身遮風擋雨的參天大樹。隻要有外敵來犯,他定會沖在最前線,血肉之軀捍衛大家共同的避風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