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溫打了個響指，魔法陣中旁觀鴞被吸進了連接混沌界的大門，隨後召喚大門消失，所有的顏色逐漸黯淡，現實回歸此地。 　　伊恩沮喪的垂下頭。 　　“我被你騙了。” 　　“嗯？”斯溫克製住笑容，好整以暇的看著男孩。 　　“我已經是黑巫師了，現在隻能跟你走。去找安東尼老師是死路一條，留在德維德斯也會被宣道會的屠魔人搜出來燒死，該死，我應該克製住好奇心的！” 　　“大部分巫師都是因為好奇走上這條道路的，如果你能克製住好奇心，也不會成為巫師學徒了。” 　　把伊恩騙上賊船的斯溫沒有一點心理負擔，雖然不是知曉者，但信仰彼列派的斯溫很自然的將發掘有巫師潛質的學徒視作理所當然的事，這也是傳播彼列派信仰的一種途徑。 　　“這是你的第一個黑魔法，按照蘇克森魔法學院的規矩，巫師學徒在掌握一個魔法後必須等待至少三年，當身體與靈魂都已經適應了魔法的腐蝕，才能嘗試掌握下一個魔法。” 　　斯溫拾起伊恩的魔法書籍，拍了拍上麵沾染的灰塵，遞給情緒低落的男孩。 　　“你學習的基礎知識不夠紮實，可惜年紀大了點，如果再小三四歲，我可以推薦你去蘇克森魔法學院學習。之後我會教導你一些常識知識，隻要學習足夠努力，你會有機會成為真正的巫師。” 　　聽到有機會成為真正的巫師，伊恩又重新燃起熱情。 　　“真的，你沒騙我？” 　　“孩子，我沒騙過你。”斯溫攤開雙手，語氣夾雜著無奈和真誠，“我對你說的都是實話，是好奇心促使你心甘情願走上黑魔法道途的。” 　　男孩用力抓了抓頭發，後悔的心情已經無濟於事，他想活下去，就隻能跟著斯溫。 　　“你到底想要乾什麼，我這樣的巫師學徒對你沒有什麼價值吧，費了這麼大功夫，你的目的肯定不隻是為了勾引我變成黑巫師。你想逃出德維德斯，所以要利用我來對付安東尼老師。” 　　想到剛才自己為了從旁觀鴞那裡獲得魔法，竟然出賣了老師的秘密，伊恩這會兒後悔得想用腦袋去撞墻。 　　“當然不是，安東尼早就告訴我離開德維德斯的秘密通道了，他沒告訴你嗎？幾天前安東尼同我做了一筆交易，我用一個重要情報換來了這條逃命的路，但他卻讓你來監視我，這可不道德。” 　　伊恩怔了一下，本能的要維護老師。 　　“安東尼老師不是那種人，他隻是監視你，從沒出賣過你，不然宣道會的屠魔人早就把你綁上火刑架了。” 　　“哈，孩子，你知道我是誰嗎？斯溫·傑裡柯，利維坦伯爵歐內斯特·傑裡柯的親侄子，溫斯頓·傑裡柯的嫡係子孫，你知道我這顆腦袋價值多少錢？安東尼如果把我的情報出賣給宣道會，那些狂信徒會用什麼來嘉獎他？一無所得的同時還要得罪傑裡柯家族，得罪當今最強大的人類巫師，如果我是白咒，絕對不會犯這種蠢。” 　　伊恩啞口無言，他隻是個巫師學徒，這些高層次的事情對他而言太過遙遠，他連畫魔法陣的基礎知識都沒學完呢。 　　“我隻想離開德維德斯，按照安東尼說的，海獵犬酒吧的地窖裡有一瓶811年的吉拉德爾黑啤酒，出城的辦法就在那裡。我現在有點不信任他了，所以，你能幫我嗎？” 　　“我能幫你什麼？”伊恩想不到自己能怎麼幫對方，他隻是一個小小的巫師學徒，可沒能耐庇護斯溫安全離開德維德斯。 　　“我要你去海獵犬酒吧，幫我確認那裡是否安全。放心，我不需要你做危險的事情，隻要你用錯位視界看一眼，地窖裡有沒有魔法的痕跡就可以了，然後回來告訴我，就這麼簡單。” 　　“隻需要做這些？”伊恩狐疑的看著斯溫，他總覺得黑巫師應該有點什麼陰謀。 　　“隻需要做這些。”斯溫很肯定的回答伊恩。 　　“那……你為什麼不自己去海獵犬酒吧？” 　　“我現在不能信任安東尼，作為一名黑巫師，謹慎是活下去的最好辦法。而且，我還有別的事情要做，有一個人等著我去救。” 　　伊恩沉默了，他知道自己現在除了跟隨斯溫沒有別的選擇，但心裡又不願意背叛老師。 　　男孩的內心鬥爭了很久，斯溫也一直默默等待著，沒有催促。 　　“我……我會幫你的。老師的另一個學徒托馬索，他會在明天早上過來，我先把屋子收拾好……” 　　斯溫露出笑容。 　　“我會幫你一起收拾的。” 　　夜晚靜謐的繼續著，經歷動亂之後的帝都仿佛失去了大部分的夜生活，人們閉門在家，足不出戶，對外界的一切動靜都豎直耳朵。 　　安東尼從海獵犬酒吧走出來，理了理自己的胡須，借著夜風拂去身上沾染的酒味。 　　他確認了，斯溫並沒有來過這裡，這讓安東尼很疑惑，傑裡柯家族的黑巫師在德維德斯已經沒有太多可以藏身的地方，他到底躲到哪裡去了？ 　　難道有人在暗中庇護斯溫·傑裡柯？他的腦海裡迅速過濾了一遍當下德維德斯的權勢人物，其中大部分和傑裡柯家族有不可調和的矛盾，都可以被過濾掉。 　　最有嫌疑的，是斯納布格領的大市長艾斯杜瓦夫·特洛瓦索和掌璽大臣梅利·秋斯兩人。艾斯杜瓦夫是尼古拉斯皇儲的鐵桿支持者，但他和特拉維耶家族之間又缺乏直接的利益關係，誰知道他的忠誠心到底有多少；梅利·秋斯則在禦前會議上一度動搖過，而且從當前的形勢來看，他這個掌璽大臣對特拉維耶家族沒有多少利用價值，尼古拉斯皇儲登基後，也一定不想再任用這位缺乏才乾的掌璽大臣，為了保住自己的權位，這家夥總得有所行動。 　　會是他們兩個嗎？又或者還有別的可能？ 　　安東尼滿腹心事的走在街道上，蕭瑟的夜晚路上鮮有行人，安東尼與一個行色匆匆的路人擦肩而過時，下意識瞥了對方一眼。 　　那人趕緊低下頭，拉起自己的圍巾遮擋住臉龐。 　　五月份了還戴圍巾？ 　　怪異的舉動馬上引起了安東尼的警惕，他開口叫住了對方：“站住。” 　　戴圍巾的人聽到這一聲“站住”，拔腿就跑。 　　這一跑讓安東尼完全肯定有貓膩，他勾勾手指，路邊的街燈齊齊搖曳起來，白色的火焰飛出燈盞，如套馬索一般抓住了那個人。 　　直擊靈魂的炙烤下，這個人發出了撕心裂肺的慘叫，安東尼聽到慘叫聲，居然還感到有些許熟悉。 　　他上前扯下對方的圍巾，果然看到了一張不陌生的麵孔。 　　“伊恩？你來這裡乾什麼，我不是叫你看好斯溫·傑裡柯的嗎？” 　　安東尼生氣的打了學徒一巴掌，不過相比湖中仙女之吻的靈魂灼燒，這一巴掌對伊恩來說真的不算痛。 　　“不，老師，我、我已經和、和托馬索換班了，現在是他、他在監視。” 　　來自靈魂的痛楚讓伊恩說話都斷斷續續的，眼淚、鼻涕糊在臉上，模樣十分淒慘。 　　但這並不能勾起安東尼絲毫的同情心。 　　“胡說！從你身上我已經感受不到白魔法的魔力，墮落了吧，你這骯臟的叛徒！” 　　安東尼戳破了伊恩最恐懼的秘密，他嚇得心臟都幾乎停止跳動了。 　　傑裡柯說老師發現不了黑魔法的魔力，但他能發現我使用不了白魔法，還是上了傑裡柯的當！ 　　伊恩無比的後悔，然而後悔的心情改變不了他絕望的處境。安東尼拽著他的頭發，滿頭白發的老頭力氣出人意料的大，硬生生拖著伊恩穿過大街。 　　周圍聽見伊恩慘叫聲的居民在窗邊窺探，然而這些經歷了帝都動亂的市井小民可沒有多餘的正義感，他們看著男孩被安東尼拖進小巷，在那個恐怖的白胡子老頭看過來之前，趕緊拉上窗簾，對街上的事情不聞不問。 　　“斯溫·傑裡柯在哪裡？黑巫師在哪裡？” 　　“我、我不知道，他說要去救一個人，帶那個人一起離開德維德斯……” 　　救人？難道是去救約洛·吉昂！不，約洛·吉昂身邊有大量的護衛，還有宣道會的神職者，他去提亞馬特宮就是自投羅網。 　　安東尼環視周圍一圈，確認沒有烏鴉的蹤跡後，把伊恩拖到了海獵犬酒吧後麵的那座宅子，涕淚滿麵的伊恩幾乎要疼暈過去了，但直擊靈魂的灼燒讓他一直清醒，不得不體會渾身的痛苦。 　　“開門！” 　　伊恩來過這棟宅院好多次，但他沒想到第一次進門竟然會是被老師丟進來。 　　見過好幾次麵的老管家看到伊恩這幅狼狽模樣，沒有絲毫驚訝，這個毫無生氣的老家夥仿佛沒有人的感情，提起伊恩，熟練的用繩索把他捆住。 　　拖了伊恩一路的安東尼隻是稍稍有些氣喘，這老頭身體好得不像是他這個歲數的人。 　　“這小子被傑裡柯策反了，我在他身上聞到了黑魔法的味道。把他關到地窖裡，好好看住他，傑裡柯一定有什麼目的！” 　　老管家機械的點頭，安東尼也撤去了他的魔法。 　　被白色火焰炙烤了十多分鐘的伊恩如同溺水的人終於呼吸到了空氣，大口喘息著。 　　伊恩被老管家帶走後，安東尼坐到扶手椅上，拿過茶幾上的白瓷茶壺對嘴灌了起來。他正牛飲的時候，餘光猛然瞥到了窗外一隻猩紅眼眸的烏鴉。 　　傑裡柯！ 　　警惕的白巫師立刻丟下茶壺，來自法麥圖的珍貴白瓷在地毯上摔成了上百塊碎片，但安東尼一點也不心疼，隻一秒鐘白色的火焰就在他身周拉開了防禦陣勢，同時還有一聲悶哼響起。 　　這突兀的聲音讓安東尼一怔，他扭頭去看，卻感到腰間劇烈的疼痛。 　　“斯溫·傑裡柯……” 　　他咬著牙，低聲吼出了這個名字。 　　在湖中仙女之吻的炙烤下，斯溫的隱身魔法被打斷，月光照出了他的身影。一身黑衣的黑巫師手中拿著染血的匕首，臉部的肌肉因為痛苦痙攣著。 　　“要對付你可真不容易啊。”他臉龐一邊抽搐一邊笑著，表情十分的詭異，“可惜，你還是鬆懈了。” 　　“你誘惑我的學徒沾染黑魔法，就是為了掩蓋你自己的氣味！”這時候安東尼完全明白了斯溫的計劃，“你隻會躲起來偷襲嗎？該死的小鬼，現在你死定了！” 　　白色火焰包圍了斯溫，剛才那一下沒能殺死安東尼，暴露了身形的斯溫迅速陷入了劣勢。 　　但他一點都不慌張，臉上依舊抽搐的笑著。 　　“白咒，你的魔法確實很厲害，但畢竟是上了年紀的白巫師，白巫師是贏不了黑巫師的。” 　　鴉群從斯溫的黑衣下兇猛出擊，奮不顧身的撞上了火墻。然而這些火焰沒有點燃烏鴉的黑羽，反而通過烏鴉與斯溫之間的魔力聯係，直接反噬了斯溫的靈魂。 　　這出乎意料的反擊讓斯溫低哼一聲，臉孔痛苦的扭曲起來。 　　“去死吧！”安東尼可不給斯溫再說廢話的時間，他隻要傑裡柯的人頭。 　　白色火焰瞬間吞噬了斯溫，找書苑 wｗw.zhaｏsｈuyuaｎ.com 烈火中斯溫的肉體毫發無損，但他的靈魂卻在飽受折磨。現在斯溫所承受的痛苦，可不是剛才折磨伊恩的那種程度，他的靈魂仿佛被投入了噴湧的巖漿中，隻消兩三分鐘就會魂飛魄散。 　　安東尼的嘴角已經掛上了殘忍的微笑，他痛恨黑巫師，每一次狩獵這些骯臟的混沌爪牙，都能讓他感到無與倫比的愉悅。 　　被白色火焰吞噬的嘴唇艱難吐出了咒文。 　　“所見非月。” 　　他的笑容隻持續了幾秒鐘，就驚訝的看到斯溫的身體粉碎成無數的泡沫，在白色火焰中消失了。 　　“什麼？”安東尼心裡很是驚訝，他知道蘇克森魔法學院的規矩，斯溫這個年紀的巫師應該隻掌握了三個魔法。除去蘇克森學院必定傳授的第一個魔法“錯位視界”，傑裡柯家族的家傳魔法“群鴉盛宴”，以及斯溫剛才展現出來的隱身魔法，怎麼會有第四個魔法？ 　　他沒有時間多想，戰鬥經驗豐富的白巫師第一時間加強自身的防禦，白色火焰構築起防禦壁，警惕隨時可能出現的攻擊。 　　但斯溫出現在火焰壁壘之內，緊貼著安東尼的身體，把匕首捅進了他的胸膛。 　　“……傳送魔法？”安東尼又驚又怒，斯溫竟然會傳送類型的魔法，這種類型的魔法保密級別一般可都不低。 　　“普通級詭術係魔法，水中之月。”斯溫身上的白色火焰並未熄滅，他是忍著巨大的痛楚刺出了這致命的一刀，“白巫師所能掌握的魔法十分有限，我可以猜到你的招數，而你卻不知道我掌握哪些魔法，這就是你一定會輸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