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孔泛紅的毛諾敲著酒杯,催促著藍發酒保。 “快說快說,別給俺賣關子!” 酒勁漸漸上頭,利維坦島的鄉音從毛諾嘴裡一個接一個的往外蹦。 酒保見怪不怪,給毛諾把空酒杯斟滿。“上個月那位卡特琳·吉昂公主成年了,據說容貌出落得非常漂亮,在蔓穀城的舞會上被阿瑪麗女公爵稱為是‘花園河穀最名貴珍麗的花卉’。” “哦,那又咋了?”毛諾又給自己灌進一口阿誇維特,黑熊一般的身材靠在櫃臺上,壓得櫃臺不禁哀鳴。 “那位公主在成年舞會上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但追求他的青年貴族卻很少,畢竟她隻有一個空頭銜,既不能帶來財產也不能增加領地。” 毛諾咧嘴嗤笑一聲。 “就這樣?你這消息真沒意思。” 酒保聳聳肩。 “或許吧,花園河穀就是這樣,很難找出來有意思的新聞。” 感到失望的毛諾撇撇嘴,舔了一口酒杯。 酒保忽然又說道:“不過,最近那位卡特琳公主的婚事又會變得炙手可熱了。” “為什麼?”毛諾頭都懶得抬一下,斜倚在櫃臺上,雙眼出神盯著酒杯。 “因為女皇陛下駕崩了嘛!卡特琳公主說不定可以憑著吉昂的姓氏,成為真正的公主殿下。似乎好些小貴族都試圖去碰碰運氣,如果能夠贏得公主的芳心,說不定就能成為下一個特拉維耶家族。” “狗屎!”毛諾笑罵一句,“還想做下一個特拉維耶……特拉維耶馬上就要大禍臨頭了!腦子裡都是糞的蠢貨,哈哈!” 哈哈大笑的聲音引來了不少人的側目,不過大部分酒客隻是看了一眼毛諾,把他當作撒酒瘋的醉鬼便沒再理會。 隻有藍發酒保深深看了毛諾一眼。 “沒錯,都是些蠢貨而已。” 而另一邊已經找到旅店住宿的斯溫和邵利在約定匯合的地方等了半天,都沒見到黑熊一樣的身影。 等得實在不耐煩的邵利忍不住在斯溫耳邊抱怨起來:“我覺著您就不該派毛諾去酒館打探消息,那家夥進了酒館就一定得讓別人把他抬出來。這蠢玩意不僅腦袋笨,酒品還特別差,喝醉了就會亂說話!” 這時候斯溫也有些後悔了。“也許我應該派你去打探消息的。” 聽斯溫這麼說,邵利訕訕撓了撓頭。 “我覺著這也不是個好主意,大人,我進了酒館大概和毛諾差不多。” 斯溫忍不住斜了一眼邵利,原本他還覺得這家夥比弟弟毛諾靠譜些,現在看來也好不到哪兒去。 “我們分頭去找吧。”眼看著太陽都要落山了,斯溫隻得這麼決定,“我往市場的方向找,你朝市政廳的方向找,兩個小時後不論能不能找到,我們都回旅店碰頭。” “明白。” “你可別像毛諾那樣在酒館裡喝醉了!”斯溫忍不住回頭再叮囑了邵利一句。 邵利腳步踉蹌了一下,勉強朝斯溫點點頭。 對於這兩個手下,斯溫心裡多少還是有些無奈。 懷揣著復雜的心事,斯溫在偌大的金砂城中尋找著毛諾。 金砂城建立於創聖紀,城市經歷近三千年的時光後不僅沒有衰敗,反而規模越發龐大。最初金砂城的建立是因為附近發現的金礦,當時統治帝國的凱撒皇室在這裡建造了一座小城堡以保護金礦,監視礦工。後來為了便於將這裡的黃金運往德維德斯,開鑿了連通白河和韋農河的運河,同時修建了四通八達的道路。 得益於前人的辛勤建設,在金礦枯竭後金砂城不僅沒有衰落,反而因其優越的地理位置和便利的交通條件成為了赫霍裡蘭德省的商業樞紐,規模不斷擴大。如今的金砂城占地七百餘公頃,城市人口超過三十萬,在斯溫的故鄉利維坦島,沒有一座城市能夠達到這樣的規模。 如果真要把全城都找遍,隻怕一整天的時間都不夠用。所幸毛諾這家夥在和斯溫等人分別後,沒走幾步路就鉆進了最近的酒館,斯溫很快便找到了他。 這個黑熊一樣的北方人趴在櫃臺上呼呼大睡,鼾聲甚至能夠蓋過酒館的喧鬧。酒館老板看著這個影響自己做生意的家夥,敢怒不敢言,隻能對著藍發酒保發火。 “我說了多少遍,不要把酒賣給北方人,不要把酒賣給北方人,不要把酒賣給北方人!這些北方人酒品差勁又難對付,萬一這熊一樣壯的家夥撒起酒瘋,把我的酒館砸壞了怎麼辦,你來賠嗎!” 麵對亂發無名火的老板,藍發酒保聳聳肩,態度就和對待醉鬼時一樣風輕雲淡。 “那您應該找砸壞酒館的人賠償。” “你還敢頂嘴!老子對付不了這個熊一樣的北方人,還對付不了你嗎?”老板眼裡幾乎要冒出火來,揚起手作勢就要給自己的雇工一巴掌。 “一杯阿誇維特。” 一枚金卡琳穩穩彈落在櫃臺上,如跳圓舞曲一般優雅回旋幾圈,最後被老板牢牢抓在手裡。 “一杯阿誇維特,聽見沒有?”老板沖藍發酒保打著眼色,然後笑吟吟的轉身,順便邁開一步擋住背後的價目板。 藍發酒保看向斯溫,斯溫也看到了酒保的模樣,兩人一眼就認出了對方。 利維坦島的學院裡,兩人曾經一起在走廊上被教授罰站,畢業兩年後斯溫都沒再見過對方,但一位魔法學院畢業的巫師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淪落為酒保。 “明白。”酒保熟練的斟酒。 “客人,要不要品嘗一下本店的希瓦血酒,來自魯格萊尼的正宗貨,整個金砂城隻有我們家才有這樣的貨!” “你的阿誇維特三銀幣一杯,剩下的七銀幣是我買你閉嘴的。” 斯溫注視酒保的目光微微斜視,落在老板身上,把這貪財的市儈商人盯得不禁打了個冷顫。老板本還想說什麼,但看到斯溫腰間的佩劍,生生把話咽了回去,悻悻離開。 “客人,你的阿誇維特。”藍發酒保把酒杯往前一推。 “謝謝。” 斯溫坐下,接過酒杯,卻並不急著品嘗。 “剛才我幫你解決了一個麻煩,算你欠我一次。” 藍發酒保聳聳肩。“不需要你幫忙也能解決,我可不欠你人情。” 斯溫輕笑了一聲。 “在這兒我該怎麼稱呼你?” “這兒的人都叫我尼克羅。” “好吧,尼克羅。”斯溫抿了口酒,“你知道的,我不太相信‘命運的安排’這種欺詐性的話語,我們的相遇不是巧合吧?” “有點巧合的成分,但不完全。”烏爾霍掃了眼酒館內熙攘的人群,“如果你想知道那些非巧合的部分,晚上我們可以慢慢聊。你的這位朋友點了五瓶阿誇維特,今晚我們會有充足的時間,和管夠的酒水。” “好主意,但首先——”斯溫瞥了眼身邊打著鼾的毛諾,“你得幫我雇輛馬車,把這家夥弄回去。” 烏爾霍朝斯溫攤開手。 “什麼?”斯溫莫名其妙,沒明白烏爾霍的意思。 “雇馬車的錢。” 這理直氣壯的回答讓斯溫不禁嘴角抽搐了一下。 “你還真是和以前一樣的吝嗇。” 雖然這樣說著,但斯溫還是把幾枚銀幣拍在對方手裡。 拿到銀錢的烏爾霍露出了狡黠的笑容。“畢竟我和你不一樣,你有富足的家庭,而我……隻是個酒保。” 兩人拌嘴歸拌嘴,最後還是齊心協力把近兩百斤重的毛諾弄上了雇來的貨運馬車。 “呼——這家夥可真沉啊。”烏爾霍叉著腰,喘著氣,似乎很吃力的模樣。 斯溫向車夫報了旅店的名字,然後挨在烏爾霍身邊低聲道:“那個老板你搞定了嗎?” “你忘了我的看家本領嗎?” “你提醒我了,遺忘咒,你最擅長這個。” 說完這個,兩人都牢牢閉上嘴,餘光打量著周圍。 “沒眼線吧?” “沒有,這一帶我很熟悉。宣道會的教堂在城市另一頭,那些人平常不會到市場區來。” “那就好。” 回到旅館的時候,斯溫沒見到邵利,看了眼旅館的鐘,距離約定的時間還有半個小時。 斯溫和烏爾霍兩人協力把沉醉不醒的毛諾搬進房間,忙完這一通,兩人都氣喘籲籲,不顧及風度的岔腿坐在房間裡。 斯溫脫下身上的罩袍,丟在床上,幾隻黑影從罩袍下竄出來,眨眼之間飛出了窗戶。 雖然黑衣消失得很快,但烏爾霍還是看清了它們的樣子,感嘆道: “你的‘群鴉盛宴’已經能夠做到無咒施法了。” 斯溫點點頭,此刻他的眼中還有那幾隻烏鴉的視野,幫助他確認房間周圍有沒有可疑的人。 “你是怎麼跑到金砂城當酒保的?”確認安全之後,斯溫才敢和老同學敘舊,“從學院畢業之後就沒見過你,沒想到你居然從事了這樣一份前程遠大的職業。” “別挖苦我了,我是在為學院工作。”烏爾霍一攤雙手,聳了聳肩。 “知曉者?”斯溫馬上想到了這個組織。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由於教會對魔法的禁止,帝國大部分地區均有限製魔法的禁令,蘇克森魔法學院隻能在暗中尋找具有巫師資質的孩子,知曉者組織就是學院在利維坦島外的觸手。這些人暗中潛伏於各地,秘密傳播彼列派的信仰,同時也為學院發掘具有巫師潛質的學生。 烏爾霍點頭,很乾脆的承認了。 “是學院安排你在這裡等我?”斯溫警惕起來,如果烏爾霍真是學院刻意派來的,那就說明傑裡柯家族的所有行動都被學院預先知曉了,這可不是個好消息,哪怕家族一直和學院維持著良好關係,但這不意味著雙方之間就沒有矛盾。 “德維德斯那邊的知曉者將卡特琳二世駕崩的消息傳了過來,至於你的消息則是來自於利維坦島,歐內斯特伯爵動用了機密級的魔法,教授們怎麼可能沒有察覺?”烏爾霍解釋道,“不過學院沒有任何指示,在這裡等你是我個人的判斷。” “那更糟糕了,你一定是有事求我。” 斯溫這麼說著,心裡卻微微鬆了一口氣。 “對,我需要你幫我狩獵金砂城附近出沒的巨魔。” “巨魔?”斯溫皺起眉頭,“為什麼?” “你知道的,我最擅長的就是煉金術,而巨魔脂肪是製作再生藥劑的重要原料。”說到這裡烏爾霍頓了一下,看著斯溫的神情嚴肅了幾分,“收到卡特琳二世駕崩的消息,我就知道一定又會有戰爭爆發,傑裡柯家族出現更加印證了我的預感。斯溫,我沒猜錯吧,傑裡柯和特拉維耶之間是不是要開戰了?” 斯溫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