傑裡柯家族在西部親王領派遣了不少密探,馬格努斯知道尼古拉斯皇儲遇刺的時間,並不比“白咒”安東尼慢多少。在德維德斯停駐了半個多月的馬格努斯,也不由得懷疑起兄長,疑心歐內斯特伯爵是否在自己不知曉的情況下派遣了刺客。 連親弟弟馬格努斯都這樣想,德維德斯的特拉維耶派更是群情洶洶,口誅筆伐要傑裡柯家族付出代價,逼得馬格努斯一度想要逃離帝都,以免遭遇不測。 好在另一條消息很快也傳到了帝都:礦騾城領主索倫·赫塔爾封鎖了阿爾登隘口,特拉維耶家族過不了白金山脈。 這讓馬格努斯暫時安心了不少,至少當前阿蘭斯·佩薩一方還保持著對王領的控製,除非駐守德維德斯的獵鷹軍團和餓狼軍團徹底倒向特拉維耶家族,不然短時間內帝都的局勢不會失控。 為免夜長夢多,他向穀地領派出了使者,催促約洛王子盡快前來帝都。 “都已經是四月份了,穀地領為什麼還是沒有任何消息傳來?” 華貴的房間內,馬格努斯焦躁的來回踱步。價值幾百金卡琳的昂貴地毯被他的皮靴反復蹂躪,委屈的承受著馬格努斯的心中鬱氣。 專程從薩克莊園趕來的瑞克·納裡士背著手站在墻邊,一言不發。直到現在,這位前女皇侍從官還是保持著以往的習慣,隻在必要的時候發表觀點,更多時候就像空氣一樣靜默。 “難道是斯溫遇到麻煩了?” 這是對方今天第二次發出類似的自言自語了,瑞克無言的看著馬格努斯,知道這不過是馬格努斯在尋求安慰罷了。 “或許很快就會有消息了,請您稍安勿躁。” “阿蘭斯男爵不能做點什麼嗎?寫封信給帕維爾家族,給點承諾什麼的。” “如有必要,阿蘭斯男爵會去做的。” 廢話一樣的安慰對馬格努斯卻有奇效,他稍微平靜了一些,坐到椅子上點起煙鬥。 這時候房門被敲響,馬格努斯的手不由一抖,微微灑了些火星出來。 “進來!” 馬格努斯的侍從官布蘭德·佩贊特走進房間,這位年輕的侍從官有著一張孩子氣的圓臉,即使刻意在嘴上蓄起了絨毛般的胡須,遠遠的臉龐仍舊顯得相當青澀。 “大人,內閣情報大臣德米特裡·白裡安閣下來了。” 不是斯溫的消息,馬格努斯臉上流露出了失望的神情。 “他來做什麼,這家夥是特拉維耶一邊的吧?”馬格努斯問道,說後半句話時目光已經落在瑞克的身上。 “或許是為了尼古拉斯遇刺的事情而來的。” “真是麻煩的事情,但又不能不去見他。”馬格努斯抱怨著,但還是放下了煙鬥。這時候他必須得去見德米特裡,否則人們更要懷疑,皇儲遇刺是傑裡柯家族下的黑手。 瑞克隨即跟上,同時悄無聲息的踩滅了馬格努斯剛才落在地上的煙絲。 “德米特裡閣下,真是稀客啊!請坐請坐,要不要來杯阿誇維特酒?” 見到德米特裡時,馬格努斯臉上洋溢著笑容,已經完全看不出剛才的抱怨。 “您的盛情讓我受寵若驚,馬格努斯爵士。”德米特裡在馬格努斯麵前表現得很謙卑,同馬格努斯握手時特意把背弓起來,看上去就矮了馬格努斯一截。 兩人坐下,瑞克很自然的站到了馬格努斯身後,就像是馬格努斯的護衛一樣。 德米特裡看到瑞克時不禁怔了一下,他當然不會把這位女皇的侍從官、黑禦林的前指揮官,當作是尋常普通的護衛,實際上,僅僅瑞克出現在這裡便是一種立場的象征,提醒著德米特裡傑裡柯家族和阿蘭斯·佩薩已經結成了穩固的同盟,他不要想拉攏馬格努斯。 “那麼,您今天到訪是有什麼要緊事情呢?” 馬格努斯接過布蘭德遞上的酒杯,抿了一口琥珀色的酒液。在德米特裡麵前他表現得很從容,沒讓德米特裡瞧出一星半點的破綻。 “是禦前會議的相關事宜。”德米特裡回答得小心翼翼,同樣藏著意圖,不讓馬格努斯看穿自己的真實目的,“戈裡尼家族的洛倫佐六世公爵、提勃列斯的紅衣執事拉茲多納主教都抵達了德維德斯,厄普蘭茲家族的維爾納爵士、洛德布羅克家族的哈拉爾爵士已在王領境內,除此之外落槌領的利維爾滕家族也有消息傳來,再算上代表利維坦領的您、在皇位空缺狀態下代表王領的內閣,帝都很快就會匯集禦前會議過半的席位。梅利爵士希望能召集帝都內幾位諸侯家族的代表,先商討一下有關女皇陛下葬禮的事情,您知道,接下來德維德斯的天氣會越來越熱,繼續讓女皇陛下的棺柩停在提亞馬特宮恐怕……” “那為什麼不等到維爾納爵士、哈拉爾爵士和利維爾滕家族的拉爾夫四世都到了之後再召集大家一起來討論呢?就我們幾個人,即使討論出了結果,也可能會遭到後來者的反對,人數太少是沒有說服力的。” 馬格努斯揣測著梅利·秋斯召集自己等人的用心,目前這個時機召開禦前會議可不利於吉昂一方。雖然目前明確支持特拉維耶家族的宣道會不能直接代表教會和教宗的立場,但也能側麵說明提勃列斯的傾向,紅衣執事拉茲多納主教無疑不會是傑裡柯家族的朋友;戈裡尼家族的洛倫佐公爵在薩克莊園沒有表態支持阿蘭斯·佩薩,這個利維坦領的鄰居顯然也不會是傑裡柯的朋友。 換句話說,如果現在召開禦前會議,圓桌上一多半都會是傑裡柯家族的敵人,局勢將十分不利於馬格努斯。 德米特裡對馬格努斯的回答似乎早有預料。 “我也是這樣認為的,哈拉爾爵士和維爾納爵士就在離德維德斯隻有二十公裡的薩克莊園,可以請他們盡快進入帝都,另外薩克莊園的主人阿蘭斯·佩薩身為帝國內閣財政大臣,也該列席會議,正好隨哈拉爾爵士和維爾納爵士一同前來。” 身寬體胖的情報大臣說這話時,眼睛有意無意的瞟向馬格努斯身後的瑞克·納裡士,他的目的是把阿蘭斯·佩薩從他的莊園裡拽出來,讓對手來到帝都這個自己的主場,陷入特拉維耶派的包圍之中。他已經秘密聯絡了獵鷹和餓狼兩軍團,阿蘭斯·佩薩隻要敢到帝都來,就直接解決他這個禍亂之源。 馬格努斯和瑞克也迅速意識到了這一點,他們無論如何都不能同意這個要求。不同於有傑裡柯這個姓氏庇護的馬格努斯,阿蘭斯·佩薩一旦進入帝可是會有生命危險的。 “恕我直言,這似乎是梅利爵士和內閣的事情,我沒這個能力決定維爾納爵士、哈拉爾爵士和阿蘭斯男爵什麼進入帝都。”馬格努斯一攤雙手,表示自己無能為力。 “那可就讓人頭疼了啊!”德米特裡撓撓頭,刻意擺出一副為難的模樣,“梅利爵士已經派出了好幾次使者,邀請阿蘭斯男爵來到帝都參與內閣會議,但對方一直沒給出回應。如果阿蘭斯男爵再這樣無視內閣的命令,不履行身為財政大臣的責任,梅利爵士可能就得考慮解除他的職務,另擇賢才擔任此職了。” 目前阿蘭斯·佩薩能夠不斷截留各諸侯,大肆邀請他們支持約洛·吉昂繼位,他內閣財政大臣的身份是關鍵原因之一,有這層身份他才有資格代表已故的女皇。如果失去了這個身份,僅憑一份沒有掌璽大臣副署的女皇遺囑,說服力難免會大幅度下降。 這是馬格努斯等人不願意看到的,德米特裡給出了一個兩難的選擇,馬格努斯不得不重新審視這個胖乎乎笑瞇瞇的家夥,能被尼古拉斯安插進內閣的人,果然不會簡單。 酒杯被放在幾案上,琥珀色的酒液微微灑出來了一些。 “您剛才的話我實在不能認同,白裡安先生。”馬格努斯換了個稱呼,臉上沒有了笑容,“我認為阿蘭斯男爵在財政大臣的職位上做得很好。眾所周知,在灰皇冠戰爭之後帝國財政一直處於赤字狀態,如果不是阿蘭斯男爵銳意改革,您和內閣的幾位恐怕可沒辦法坐在提亞馬特宮裡享受帝都的繁華。” 德米特裡正想反駁,但他還沒來得及開口,馬格努斯語氣逼人的繼續說道:“當然,目前皇位空懸的情況下,梅利爵士作為內閣首席,確實有資格決定任何一位內閣成員的去留。但他是否能找到阿蘭斯·佩薩男爵的合格替代者呢?我深表懷疑。 有一句話還要請您轉告梅利爵士,如果新任財政大臣打算通過向各領諸侯增稅的方式來解決財政缺口,利維坦領絕不會貢獻任何一枚不該由我們付出的金幣!” 馬格努斯的威脅十分具有威懾力,雖然利維坦領不是泰拉莫斯領那樣的帝國糧倉,也不是賽洛那領這樣的商業之國,上交皇帝的稅收在十三諸侯領中並不算多,但控製天堂海的利維坦島有足夠的底氣截斷帝國一半的商船,給帝國財政的大動脈割下狠狠的一刀。 “我會將您的話轉告給梅利爵士的。”德米特裡的神情略顯狼狽,“至於出席會議的事情……” “等其他家族的人到了再說吧。”底氣夠硬的馬格努斯沒必要給特拉維耶家的走卒留情麵,“如果梅利爵士真的如此急切要決定女皇陛下的葬禮安排,那何妨請他到我這裡來當麵商討?也免得再麻煩您多跑這一趟,為雙方傳遞話語了。” 德米特裡臉上如同挨了馬格努斯狠狠的一記耳光,火辣辣的疼。馬格努斯幾乎直接在說德米特裡就是一個傳聲筒,沒有資格和他平等對談。這是德米特裡最大的軟肋,也是他最忌諱的事情——一個商人出身的情報大臣,沒有貴族頭銜的情報大臣,他的平民身份在帝都格外顯眼,就像是溜進獅群中的野獾,總是叫德米特裡在其他貴族麵前感到自卑。 也正是因此,德米特裡對阿蘭斯·佩薩受封男爵格外嫉妒,對他充滿惡意。 德米特裡狼狽告辭後,馬格努斯長出了一口氣。他很少在別人麵前表現得如此強勢,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更喜歡和人心平氣和的講道理,而不是以勢壓人。 “您剛才說得很好,白米安被您的氣場完全壓製住了。”瑞克稱贊著馬格努斯,隻是這位嚴肅騎士的誇贊也顯得過於死板,硬邦邦的很難讓人高興起來。 “德米特裡·白裡安隻是尼古拉斯安插在德維德斯的喉舌和耳目,除此之外他不過是個微不足道的小人物罷了。”馬格努斯煩悶的揮揮手,就好像是要趕走一隻蒼蠅,“但現在的情況對我們而言確實不大有利,你剛才也看到了,尼古拉斯遇刺之後所有人都在懷疑我們,接下來帝都的情況隻會越發不利。” “但總體而言,白金山脈以東的地方基本處於我們控製之下,索倫·赫塔爾男爵扼守阿爾登隘口,特拉維耶家族絕無可能翻越白金山脈進入王領。阿蘭斯男爵拉攏厄普蘭茲和洛德布羅克家族已見成效,再算上歐內斯特伯爵和帕維爾家族,已經有至少四家諸侯站在我們這邊,戈裡尼家族的洛倫佐公爵是個缺乏主見的人,隻要適當對他施加壓力,帝國糧倉泰拉莫斯領唾手可得。” 馬格努斯聽得連連點頭,正打算喝上一小口,去拿酒杯的手忽然頓在半空中。 “索倫男爵的身體狀況怎麼樣?” 瑞克垂下目光,沒有給出回答。索倫·赫塔爾的能力和決心無人懷疑,但他身患那種惡病,即使意誌力再如何堅強,人的身體終究是有極限的。一旦索倫男爵的病體無法支撐下去,特拉維耶家族的軍隊突破阿爾登隘口進入王領,那麼德維德斯的局勢又將如何變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