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馬縣城。 　　黃土夯成的城墻，高約四五丈，城墻上坐落著四方角樓，城門前的道路邊擺設著一排排拒馬等防禦設施，離城墻近的周圍挖著深渠，渠上架了橋方便行人入城。 　　城裡的行人遠比鄉裡多，除了鄉裡常見的布衣黔首、褐衣輕俠，還有頭戴高冠的儒生，衣裳華彩的商人，熙熙攘攘，熱鬧非常。 　　城裡的道路規劃也更加整齊規範，東南西北各有條理，陳盛第一次來到白馬縣，對城裡的布置全不熟悉，也能憑著清晰的街道找到市場。 　　路過一家賣筆墨紙硯的商鋪，便花了三百錢買了筆墨竹簡，東漢雖已發明並使用紙，但此時紙貴，民間沒有普及，仍然以竹簡作為主要書麵材料。 　　大體上算是竹簡和紙混用的時期，陳盛作為文科生，倒也知曉一些關於造紙的方法，可以改用便宜的製作材料，降低造紙成本，說不定就是發達的商機。 　　可他也明白，自己無名無望沒有勢力，不管發明出什麼東西最後都把握不住，何苦作他人嫁衣？ 　　買完筆墨竹簡，陳盛來到東市一處市場，便聽嘈雜之聲撲麵而來，雞鳴狗吠、吆喝叫賣、討價還價的嬉笑怒罵聲等等，不絕於耳，甚是吵鬧。 　　這處市場並不規範，雖然被圍墻圍成一個方形的大區域，可內裡毫無掌法，道路雜亂濘泥不堪，許多攤位都是七橫八豎，行人更是彼此擁擠。 　　有的區域人多，有的區域人少，場麵十分混亂。 　　陳盛找了個人流適中的空位，將粗布包裹攤開地上，用石塊壓住四方，正準備高聲叫賣。 　　不知人群裡什麼時候逛出來一夥人，來到陳盛的攤位前。 　　“新來的？”為首黃臉男子雙手抱胸，嘴裡叼著根草，眼神若無其事在陳盛的狐皮上掃來掃去。 　　“陳叔介紹我來這，說是這裡好賣貨。”陳盛反應很快，站起身和氣道。 　　這夥人看樣子來者不善，像是來收保護費，或者就是來找茬的，陳盛隻好先胡謅說是熟人介紹，盡量避免沖突。 　　他猜測的沒錯，黃臉男子名叫黃進，乃是本市場的地頭惡霸，糾集了一夥手下收取攤位費，平時也還算規矩，隻要交錢便能了事。 　　此時見陳盛像是新來的，那狐皮又著實不錯，於是便不想講規矩。 　　黃進瞇眼思考了會，吐掉嘴裡的草，吸吸鼻子說道：“既然是陳叔介紹的，那想必也是懂規矩的，一個攤位三十錢。” 　　陳盛也無二話，按規矩來便是，強龍不壓地頭蛇。 　　隨後掏出錢袋，給了三十錢。 　　黃進接過錢，放手裡掂了掂重量，似乎還不想走，用右腳踢了踢壓住攤位的石頭，調笑著道：“這狐皮不錯，還有這豬牙可夠大的，是你自己打的嗎？” 　　陳盛怎能不知他話裡的意思，再孝敬孝敬他一點唄。 　　對方共有五人，皆有配刀，還有一個背著弓，而他身上隻有一支挑包裹用的竹竿，真要沖突起來難免落於下風，可若是一昧求全，對方必定得寸進尺。 　　“自然是我打的。”陳盛從容不迫道，微不可查地打量一眼那個背弓的人。 　　“我看不像！”黃進豎起眉毛，突然就放聲大喝，“你這豬牙比手掌還長，必定是隻兩三百斤的野豬，你能打到這麼大的野豬？” 　　“偷的！必定是偷的！”黃進身後的猥瑣男子名叫陳其，他倒也會來事，見機就發難。 　　“帶他見官！” 　　若是沒見識的老實人麵對這般威嚇，恐怕此時已經汗流浹背，雙腿發軟。 　　兩聲大喝引起陣陣喧鬧，附近行人的注意也被吸引了過來，都朝著這邊湊近。 　　其中有兩個衣著儒服的年輕男子站在最前麵，二人站位一前一後頗有規矩。 　　“你給大家說說看？這三百斤的野豬你是怎麼打的？”陳其繼續施壓，扯著嗓子叫喊。 　　“就你這個身量？”黃進幫腔作勢不屑道。 　　圍觀眾人指指點點議論著，有些是攤位主自然知曉黃進平時的為人，知道他這是又在欺壓新的攤位主了，不由得為陳盛捏把汗。 　　有的路人還真被陳其的話給問住，這麼大的野豬沒四五人根本打不下來。 　　“若我能證明呢？你們有何話說？”陳盛反問道。 　　黃進接話道：“若你能證明，我便不帶你見官。” 　　這話說的很是無恥，陳盛聽了很想笑，隨後高聲說道：“若我能證明，那你們便是誣陷我，我名聲受損，豈是你說不見官就能了事？” 　　“那你想怎樣？！”黃進兇光畢露，右手拔刀，露出刀鋒威嚇。 　　眾目睽睽，陳盛諒他們也不敢當街殺人，這些圍觀群眾倒成了他的依仗，繼續郎聲說道：“若無法證明，我隨伱見官，若我能證明，你就把那副弓箭作為賠償！” 　　陳盛指向那個背著弓箭的人。 　　雖然陳盛現在身份低微，但也絕不是能被輕易欺辱的人。 　　“這也合乎情理，總不能平白無故誣陷人吧？”人群前頭的兩個儒生，其中儀態溫文大方的那個儒生左右轉頭說道，“難道你們不想看看他要怎麼證明嗎？” 　　人群眾說紛紜，找書苑 www．zhaｏshuyuan．com 不由升起好奇心，不知是誰喊了一句，“黃進！怎麼沒膽？我看你就是誣陷！” 　　“讓他證明！” 　　“讓他證明！” 　　群情難拒，黃進有點下不來臺，倒是鎮定下來，此子又能怎麼證明呢？難道還能現場打隻野豬？ 　　“那你說說看怎麼證明？”黃進歪著嘴，鄙夷不屑地說道。 　　“楚有養由基者，善射者也，去柳葉百步而射之，百發而百中之。”陳盛聲音宏朗道，“某不才，願效仿一二，如此可能證明？” 　　那溫文儒生麵露笑意，向著周圍眾人解釋道：“他說他能射中百步遠的楊柳樹葉，我覺得不可能，如果能射中不要說野豬了，便是大虎也能！” 　　他指著隔壁賣瓜的攤子說道：“若能百步射中這冬瓜也行，我就信他。” 　　“百步？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若真能射中我名字倒過來念！” 　　“我倒是看他信心滿滿......” 　　有質疑者不在少數，但皆都認為陳盛如果能百步射瓜，那這野豬牙便是他自己打的。 　　黃進麵色有些難看，以他的認知陳盛絕對不可能百步射瓜，但又見陳盛一副信誓旦旦、泰然自若的模樣，有點拿捏不準。 　　這時，背弓的手下孫路靠近過來，悄聲對黃進說道：“我練箭十年，也才五十步內十中六，他若能百步射瓜，豈不是說我個笑話？” 　　有了孫路的建言，黃進頓時臉色輕鬆，陰笑著對陳盛道：“若不中可就不是見官那麼簡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