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下定了東主名分,三個人之間一下親切了很多。 公孫大娘繼續說道:“這邊是客房,先生不好多住。不過我們後麵有院子,客棧裡的人基本住在那裡,我讓夥計現在就收拾一間出來。先生今晚就可以搬過去。 報酬方麵的話,就先按每月一萬文錢好了。不知道蘇先生對這個待遇是否滿意。” 聽到這個數,蘇西倒吸了一口涼氣。 據蘇西所知北宋年間,3000文錢就可以雇一個精壯的勞力,做一個月的力工瓦工這樣的辛苦工作。 一萬文錢已經可以雇傭到這邊三個青壯勞力了。 看來自己還是低估了知識在這個時代的價值。 蘇西點了點頭表示非常滿意。 這位公孫大娘辦事非常爽快。當場就預支了蘇西一個月的工錢。 好像生怕蘇西反悔跑掉一樣。 和蘇西想象的不同,自己收到了一萬文錢。居然是一遝數額不等的紙幣。 蘇西這才想起來,正是北宋宋徽宗時期的蔡京,將原本隻局限於四川使用的交子在京畿一帶進行了推廣。 當然,現在這種人類歷史上最古老的紙幣,還隻能在東京汴梁,洛陽這些經濟發達人口繁密的地區使用。 因為能夠兌換交子的錢莊也主要設置在這一帶。 蘇西拿過錢來。仔細地看了一下發現這紙張花紋印刷得非常細密。上麵還附有專門的朱印。顯然是做過專門的防偽設計。 蘇西收好了錢。整個人就有了底氣很多。準備今天下班以後,去附近走走,領略一下這個千年前全球第一都市的魅力。 不過現在在公孫大娘的帶領下,蘇西已經走到樓下站房那邊開始和現在的賬房先生進行交割。 等著公孫大娘走後,公孫大娘身邊這位大叔一臉憂愁地和蘇西說。 大叔:“蘇先生,這段時間,因為賬房先生身體不好,客人給的錢很多都是前麵的夥計代收。這裡麵恐怕有些問題。請蘇先生小心。” 蘇西點了點頭感謝這位熱心大叔的提醒。 等到蘇西走進賬房後發現原本的賬房先生就躺在一邊的床上。 這位先生有些年紀頭發已經花白,恐怕已經有五六十歲了。但是此刻他的麵色非常不好。 蠟黃無比的臉上居然找不到一絲紅暈。 頂著兩個已經凹陷下去的黑黑的眼圈。 說話都有些有氣無力。 原賬房先生:“你是新來的賬房先生吧,你好,來得好。” 看到他這樣,蘇西立刻上前攙扶,告訴他不用起來。 至於賬目方麵的話也不忙著交接自己可以先看看。 現在這位帳篷先生據說是公孫大娘的遠房表親。年紀已然不小。尤其這陣子一直在生病。 看到蘇西來了以後,顯得比蘇西還要著急。 立刻拉著蘇西,把旅店內的大部分賬目都一股腦兒交給了蘇西。自己就好像逃命似的離開了帳房,聽說是要去收拾行李。 在這期間蘇西已經發現。這位老先生,這段時間恐怕因病緣故,許久沒有盤點賬目。 不僅很多地方的錢款都有細微出入。 更要命的是現在收上來的銀錢之中。 居然,也存在著銀兩成色不足。 銅錢中夾雜私錢等一係列問題。 難怪公孫大娘急著替客棧找新的賬房先生。 如果是時間短暫還好,長此以往,再大的家業也會出現問題。 當天下午,蘇西就開始了工作對賬本進行了全麵整理。 很快,就發現了一係列的問題。 這間客棧規模不小總共有100多間客房。 分為了樓上客房樓下餐飲和後麵院子裡的通鋪。有錢的客人們基本住在樓上客房裡,院子裡都是員工和員工的家屬。還有一些普通的通鋪,為一些收入較低的流動人口提供臨時住宿。 目前,客棧雇傭的員工一共12人。包括了四名夥計。兩名幫廚兩名大廚。還有四名漿洗衣服,打掃房間的女仆。 夥計女仆每人每月工錢2500文,幫廚2000文,兩名大廚每人5000文。 也就是說,這個客棧每個月光人員開支就高達三萬四千文,這還沒有把蘇西一萬文的薪水算在內。 但是仔細算下來蘇西已經發現了一堆貓膩。 首先就是廚房這邊的食材損耗絕對有問題。 按上麵的算法,這個月恐怕做了200多頓飯。要知道這個時代能一日三餐的都算是生活殷實的小康家庭。 廚房敢這麼乾,要不有恃無恐,要不就是把賬房先生和公孫大娘都當傻子。 現在看來兩者恐怕都是原因。 此外這些夥計恐怕也有問題。 前任的賬房有些老眼昏花。銅錢當中夾錫錢的比例未免太多了。 說起來夾錫錢也是宋徽宗的一大壯舉。 這玩意兒就相當於用錫來取代部分銅,拿來直接鑄造大額銅錢。 由於含錫量高,這種銅錢不止特別的輕,拿在手裡輕飄飄的沒啥手感。更是質地特別脆,經常一不小心掉在地上就摔成兩半。 算是一種劣幣。 對於加錫錢的使用宋徽宗也經常搖擺不定。充分體現了這個人又當又立的大眾傳統印象。 通常就是有錢的時候可以不用。但沒錢的時候,還必須拿來接著用。夾錫錢在徽宗和蔡京手裡的作用堪比夜壺。 問題就是宋徽宗執政期間沒錢的時候比較多。從對大遼國交保護費買平安,到對大金國交保護費買平安。中間可以說是無縫銜接。 不止如此為了贖回燕雲十六州的燕京。 大宋朝廷更是狠狠給出了一筆血。 最搞笑的是,最後買到手裡的隻是一座被女真人殺光搶光的空城。 所以這種銅錢雖然在民間早已經是怨聲載道。但是在官方卻是越用越猛,簡直是把鑄造夾錫錢當作是財政的靈丹妙藥。 即使在東京汴梁,大部分商家對於加錫錢的態度都是不收或者可以收但是要加錢。 通常情況下,一枚當二的夾錫大錢最多當一個半普通銅錢。 但是賬上大筆大筆地都把這些夾錫錢按照麵額直接記賬了。 這裡麵肯定少不了那些收錢夥計的貓膩。 如果按照慣例在客棧裡有資格接觸銀錢的隻有東家掌櫃的,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最不濟也應該是直接讓客人把錢交到賬房這裡。 但是現在這裡掌櫃的位置暫時空虛。 東家一介女流,能夠拋頭露麵已經算是這個時代比較開明了, 如果東家負責收錢的話,財物交接之間難免會被占便宜, 雖說,此時理學之風不盛,但是人多嘴雜,眾口鑠金也不是現在的公孫大娘能承受的。 最後,這客棧也隻能無奈地選擇了讓夥計直接收錢這也是最容易出問題的辦法。 而在廚房消耗方麵,現在也都完全放手給了廚房的兩位主管大廚。 顯然,這兩位大廚也都不是省油的燈。 他們也是趁著賬房這一段時間不方便收錢,以及核實每天的進出貨物,就在中間大撈好處。 這次蘇西看賬的時間很長,一直看到了深夜。蘇西原本計劃中的夜遊東京汴梁現在已經破產了。 原本睡在賬房裡麵,那位老賬房先生現在已經借口養病跑路了。 現在蘇西一個人在大堂角落的賬房裡繼續挑燈夜戰。 蘇西一手拿筆一手記錄。終於把最近一年中,大部分虧空都算了出來。 不算不知道啊,一算才發現這麼大一個客棧,每個月的現金流足有五六十萬錢。刨去人工和原料成本以及各種苛捐雜稅。 最近一年居然不但沒有賺錢,每個月還倒虧了兩三萬錢。 也難怪公孫大娘這麼著急找新的賬房先生。 正在蘇西在進一步對細節進行核算的時候。 賬房的大門不知道被誰偷偷地打開,門外出現了一抹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