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高朗和白可兒與他們的兒女來到菡萏苑,所有下人見到衛高朗都停下手裡的活計給他請安,但請完安後該乾什麼乾什麼,好像他隻是過來做客,而不是遠行回家。 他們一行走到正廳坐下,大丫鬟荷葉才緩緩地過來。 荷葉進門看見他們五人往那一坐,親親熱熱的說話,就好像完整的一家人,就一肚子氣。但自己一個丫鬟,也隻能在心裡替主子委屈。她隻看著衛高朗說:“三爺一路辛苦,太太今天一早去城門迎您,回來時在馬車裡暈倒了,一直昏迷不醒。初姐兒在陪著太太。” “太太昏倒了嗎?那我去看看。你去安頓……安頓一下少爺和小姐。” 他剛說到這,就見初晨從內室出來。衛高朗看見初晨,就一肚子的火氣,拿過手邊的茶杯就潑了過去。嘴裡還怒罵:“你這有人生沒人養的東西。” 初晨沒想到他沒有容自己說一句話,兜頭就是一杯子。杯子過來的又狠又準,根本沒給她躲避的想法。眼見茶杯已在眼前,她反射性的閉上眼睛。茶杯摔在地毯上:嘭!卻沒覺得疼,睜眼看荷葉已經擋在身前。 初晨撥開荷葉,高聲說:“承信校尉好大的威風,回家第一天氣暈發妻不算,還想打死嫡女。”說著氣勢沖沖的往他身邊走著,走到衛高朗眼皮子底下才停。抬頭高聲對他說:“來,剛剛沒砸著,茶杯多的是,你再砸。” 衛高朗氣得打顫,手舉起就打。荷葉拉了她一下,但兩人距離太近,沒拉開,一耳光狠狠扇在初晨臉上。初晨隻覺得耳朵嗡嗡響,看著荷葉嘴一張一合卻聽不見她在說什麼,覺得嘴裡有東西卻有些惡心,她吐在手裡一看是兩顆牙。她看見牙,有些愣神,見荷葉端了茶杯到跟前,端起漱了漱口。卻依然聽不見她說什麼。 荷葉看見初晨臉頰高高腫起,跟她說話也沒有反應,手裡捧著兩顆牙愣愣地站著,哭著說:“初姐兒才七歲,三爺,您真想打死她嗎?” 屋裡正一團亂時,楊管家陪著魯大夫進來了。荷葉一見,忙催著魯大夫給初晨看看。魯大夫看著平時冰雕玉琢般的小姑娘左臉高高腫起的模樣,心想真是作孽。詳細檢查後,他一臉惋惜,斟酌著說:“左耳耳膜有些損傷,現在還看不出是不是能恢復,吃些藥,看看再說吧。” 荷葉顫聲說:“也就是說小姐可能再也聽不見了?那牙呢,掉了兩顆,怎麼辦?” “牙到沒事,五小姐還沒有換牙,就當提前換牙了。”魯大夫說。 衛高朗聽了魯大夫的話,想看看初晨的耳朵。剛想走近看,初晨便警覺的看著他,像一隻受驚的小鹿。他輕聲說:“不要怕,我就看看。”說完,自己先意識到她聽不見。看著警覺看著他的初晨,他想說自己隻是一時怒火攻心,不是故意的,還想說自己是她父親,怎麼也不會故意傷她。可看著那受驚的眼睛,別人說話時茫然的眼睛,他想自己都乾了什麼呀! 等魯大夫給吳氏看診時,他聞著滿屋藥味第一次懷疑自己是不是做的有些過分。 魯大夫診脈後,又問了周媽媽些問題,聞了聞屋裡的藥味,看了看荷田開的方子。才走到一邊,避過人單獨對衛高朗說:“三太太是鬱癥,至於這次昏迷應該是受了刺激,身體的應激反應。由此可見鬱癥已經較為嚴重了。她現在吃的藥也是治鬱癥的,我開方子也是這幾樣,就不重新開了。她這病關鍵是要心情舒暢,不要給她壓力,不要讓她獨處。” 衛高朗送魯大夫出來還覺得有點不真實,他這次回來除了公事,就是要給可兒一個名分,給三個兒女上族譜。這些都跟吳氏的利益息息相關,根據以往經驗,他本以為有一場硬仗要打,結果剛打個照麵,敵人自己倒下了。 出來正廳,卻見初晨頂著巴掌印跟可兒一行正分兩麵坐著。他忙讓楊管家送魯大夫,自己安頓可兒母子。 “荷葉,不是讓你安頓少爺和小姐嗎?”衛高朗不悅的說。 “回三爺,小姐說太太病了,菡萏苑現在她管,有事讓您找她說。” 衛高朗轉頭看小大人般坐那的初晨,斥道:“胡鬧,她才七歲,能管什麼事。” 荷葉也不頂嘴,隻平心靜氣的說:“她再小,也是奴婢主子。” 衛高朗對此無話可說。荷葉接著說:“剛才小姐吩咐人去請二太太了,您等等。” 衛高朗有些煩躁,去別人家作客的感覺揮之不去。好在不一會二嫂趙氏就領著一行人進來了。 趙氏進來先賠笑道歉:“二弟,本來接到你們書信就應該準備人手,但這幾年菡萏苑三弟妹隻用自己人,滿院子也就迎冬一人是咱們府上的。這次三弟妹沒說要人,就沒有提前準備。剛剛說缺人,我臨時湊的人手,先用著,明天再找中人把人補齊。”說完眼光四下一撇,看見初晨高高腫起的臉,立馬走過去關切地說:“這是怎麼了?疼嗎?” 她其實看見就反應過來,隻能是三叔子打的。可看見了也不能不問,隻能這樣不尷不尬的問著。 卻見初晨隻是看著她,沒出聲。荷葉拿了一個小木板給初晨看,她驚問:“耳朵聽不見了?打那麼重?”說完看向衛高朗,話裡不由帶了一些譴責。 初晨自從挨了耳光,耳朵裡一直嗡嗡作響,連帶的太陽穴一抽一抽的疼,但白可兒母子還在這坐著,她一走,菡萏苑就隻能是衛高朗做主。她絕不能讓這種情況發生,隻好忍著,所以她現在一點耐心都沒有。拿手敲敲桌子,看所有人都看她以後,她看著父親說:“父親回來了,母親卻病了,不能理事。怕父親走了三年不知情況,我找二伯母過來,我說說菡萏苑的情況。若說的不對,您可以糾正。” 話說的客氣,她卻沒等任何人做出反應徑直說:“先說菡萏苑的人員吧,除了我身邊的大丫鬟迎冬外,全是外祖送來的,專門伺候我們母女的,不會也不應該伺候其他人。再說說花銷吧,母親嫁入府裡這幾年,一應花銷包括菡萏苑的一應開銷,一直用的自己嫁妝。從今天起,母親嫁妝全給我了。而我呢,還小呢,就隻給自己花錢。當然雖說嫁漢嫁漢,穿衣吃飯。但父親您若還和以前一樣不養母親,我也可以養。但我也隻養母親,因為我是母親養大的。父親您若說您才二十來歲,也要我養,我可以一年給您幾百兩銀子。其他人我不會養。說到這兒我想問問,父親您在百越做承信校尉沒有俸祿嗎?為什麼您在百越的花銷,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也是母親付賬。” 衛高朗一個大男人,覺得家裡的事就是些婆婆媽媽的小事,從沒有具體了解過。他的庶務從小到大一直是奶娘劉媽媽打理的,結婚後吳氏沒提,他也沒讓劉媽媽交接。到了百越,他也知道自己俸祿不夠日常開銷,但劉媽媽說府裡一直有補貼,他沒細想,還以為是母親心疼他,公中補得。原來一直花的是吳氏的嫁妝嗎?他懷疑的向劉媽媽看過去,就見劉媽媽一臉本該如此的表情。眼睛餘光見二嫂表情奇怪,但現在不是詢問的時侯。 看劉媽媽表情就知道初晨說的真的,他想說他一個大男人不至於靠花媳婦嫁妝過活,這幾年不知道也就算了,現在知道了,以後再不會動一分一毫,以前的也會還回去。結果他剛張嘴,一直看著他的初晨直接說:“父親,不管您怎麼想的,您都不必說,先不說現在我聽不見,就算聽的見,您說的我也不信。畢竟您連白紙黑字寫了的都能說不認就不認,何況說的呢?”初晨說著意有所指的看向白可兒母子。 “但您放心,母親從小教我言必信,行必果。從前不管母親的嫁妝因為什麼花出去的,我都認。但今天以後就算母親醒過來,她簽的條我也不會認。”說到這,或許是情緒有些激動,她的臉,嘴,耳朵都一齊抽痛。她於是煩躁地長話短說。 “您要安頓兒女,要麼找二伯母,要麼找祖母,我就不奉陪了,畢竟我也需要心疼心疼自個,養養傷。”說完利落的走出正房,走回自己的跨院,全然不管自己的話引起了怎樣的軒然大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