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喂,喂。” “啊?啊?啊?不好意思走神怠慢了客人,請問有什麼需要幫助的?” 遠山縣畔江鎮,平日人來人往熱鬧主大街上,中年男人蹲在大青石旁的一個攤位上。 他目光炯炯有神全落在那小佛人上,頭不回的問道。“我剛才問你這個小佛像怎麼賣的?” 回過神來的陳欲蘇,抹了抹嘴角,用力眨了眨眼,然後逐漸清晰的目光落在中年男人的身材以及服裝上,心中略微思索了一番,語氣悠悠道。 “一兩銀子。” “多?多少?嗬啊,瘋了吧,年紀輕輕的怎麼就愛白日做夢,要不是我在問你價格還以為你在跟我打劫呢!” 雖然一兩銀子對他來說微不足道,但每次出錢都仿佛在他心上捅了一刀的痛。 陳欲蘇並沒有為自己這個遠超其價值的價格而猶豫,畢竟在他眼裡,能買的起這中看不中用的東西,如果不是吃飽了找不到事情乾錢沒處花的,那就是富貴殷實人家。 不宰他我活什麼? 他在這裡擺攤已經有好些年頭了,早就有了自己的一套經驗,如果是窮苦人路過,必然是望一眼便不再留戀,鮮有留戀也是狠著心離去。 物質生活都岌岌可危,誰還會去豐富精神上的需求? 換而言飯都吃不上了,誰還會去為了虛無縹緲的信仰而堅持。 隻怕你給他倆窩窩,他都得把你當佛祖供起來。 比起賣必需品,不僅吃力不討好不說,那不砍到零元購的價格總給人一種還是虧大了的感覺。 所以說還得是向著這些個鄉紳富戶們下手,對其投其所好,狠狠的敲他們一筆。 而見麵前男人雖不是錦衣華服,但也衣著得體,看麵相,就知道是個人不愁吃喝,手裡有些閑錢的富裕人家。 發福的臉上賊眼,鼓溜溜的上下打量著麵前的少年人,佛型耳就像早晨青翠欲滴的露水。 黑綾腰帶勒住了寬大的衣裳,卻係不住將腰帶都陷入幾分的將軍肚。 也是吃準了他語氣中的滿意與神情上的誌在必得,陳欲蘇走起了自己宰大戶的一套流程。 “怎麼就白日做夢了,你上手摸摸這質感,簡直就如孩童的皮膚般光滑細膩,你再仔細打量一下我這小佛人的做工費時還費力,這已經是最後一個了,相信我鎮上稀罕它的可不少,客官也是你來的早,再不下手隻怕轉一圈,這小佛人就被其他人賣走了。” 陳欲蘇用著早熟與夾著嗓子讓自己更加成熟的聲音說著,並將攤位上的小佛人遞到蹲下身的顧客麵前。 “說實話你要沒個三五年的木工經驗,還做不出這樣精致的手工活,你要是真心要,我倒可以讓一讓價格,畢竟“好事多磨終成事”不是。” 麵前的男人盯著這個剛才在大街上目光四處張望,第一眼看見就挪不開眼的小佛人。 小佛像也正如許多人印象中,雖麵無表情但看久了就仿佛在微笑,禪坐於蓮花之上,背後還象征性的為其留了個光圈,以表示佛光普照眾生。 男人接過佛人,一上手,隻感覺比自己的妻子還要絲滑。 他是越看越愛不釋手,而他之所以喜歡,是因為他是一名虔誠的佛教信徒。 在這個世界與其什麼都不信,倒不如信些什麼,至少還有些盼頭,生活中都所有苦難都可以美其名成佛前的那九九八十一難,而經歷過了九九八十一難,仍就可以強行安慰自己,都經歷過了九九八十一難了,萬一就差這一難呢。 為了讓佛祖看到自己堅定的佛心,這些年發福的中年男人,就在家中收藏了不少佛像。 再與家中那佛像一比,雖然說是布攤上是木製的,但神情,做工與細節的差距,就是再沒眼力見的人,也能見得到之間的雲泥之別,何況他是一名佛祖座下虔誠的信徒。 比著比著就有了一種想把那鑄造的鐵質佛像當廢鐵給賣了。 當初他可是為了信仰,花了大幾十兩特地讓能工巧匠精心打造出的佛像,卻被路邊攤上的便宜貨給碾壓了。 雖然說信仰麵前去砍價,多少有些褻瀆對信仰的虔誠,但他仍就說服自己。 自己隻是想少花些冤枉錢,多給佛祖他老人家貢獻些香火錢。 畢竟給的錢入的不是小佛人的口袋,如果是的話他一定會為了自己的信仰不吝嗇自己的身外之物。 不是自己人,親疏他還是分的清的。 在兩人好一陣的拉扯,最終也是以410文的價格,狠狠的將價格打了下來。 想著為佛祖老人家節省下來的590文,男人也是一陣心情愉悅,爽快付了錢,興高采烈的抱著愛不釋手的小佛人走向遠方。 看著捧著手心的銅板,陳欲蘇也一陣心潮澎湃。 將銅板裝進布袋子裡,又將布袋子踹進內衣口袋,這才安心的拍了拍褶皺的衣服。 然後從一旁下山背著的竹簍中又拿出了一個小佛人。 顯然和上一個佛人一個媽……不,一個廠出品的。 陳欲蘇也不怕再碰見顧客的尷尬,大大方方的將佛人擺在攤布上。 顯然已有了忽悠人的一套說辭,要是那發福中年男人再逛到這裡,看到一個一模一樣的佛像。 並且質問少年不是說隻有一個了嗎? 少年便會說,你先前那個如來佛祖確實隻有一個了,我這個叫釋迦牟尼,不一樣。 ‘看來以後還得多為佛祖老人家弘揚佛法,普度眾生。’ 說著他打了個哈欠,剛才入了夢的他,現在才好好的站起身伸了個懶腰。 仰麵朝天的臉上棱角分明,讓他此時便已具備成年人的陽剛之氣,烏黑的眉毛像書法家蒼勁有力的兩筆,一撇一捺都透露著淩厲,雜亂的頭發遮擋著大半張臉,卻又像修飾他的少年感故意而為之,右邊眼角下芝麻大的淚痣,又為他增添了一絲陰柔之美。 如果穿女裝的話一定很不錯。 或許是在無添加色素防腐劑的年代下生長,吃的也是山中飛禽走獸,營養搭配非常合理,就連身高與身材也不是那個雄性激素紊亂年代可比的。 13歲就已有了成年人的身高,目測也有個170之右。 他自己都感覺擺脫了前世的高鹽高糖高脂肪的垃圾食品,整個人的相貌,精神麵貌,身高以及其他方麵都有了質的飛躍。 這明顯是一個聞名於十裡八鄉的帥小夥。 但要是告訴你,他就是那個躺著床上哭的稀裡嘩啦的胡茬man,隻怕你一萬個不信。 與之相比,地下室那麵如死灰的表情與空洞的眼神,早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少年人臉上藏不住的微笑嘴角,清澈明亮的眼神在瞳孔中閃爍。 內雙的眼皮也如遊魚,歡快的眨動著,臉上閃爍著一絲睿智。 讀者迷,作者清。 五年前自從服藥自盡後,劉俗便來到了這個叫畔江鎮的異界古代,他則存活於這個叫陳欲蘇的孩子身上。 起初他也有些驚訝,但在適應了這裡的生活節奏後,也習慣了這樣的生活方式。 重要的是,他還隻是個孩子,有足夠都時間去彌補他前世的遺憾,這仿佛成了他的執著。 不多說感謝老天爺給我一個重開的機會,當然也感謝那瓶後悔藥。 和家人的交流與自己的琢磨得知,原主體弱多病,似乎有些智力上的缺陷,醒來時便身處荒山野嶺中。 後來他的家人便把他的這次遭遇當做一種玄學。 大概理解就是先天缺魂,靈魂得到魂魄召喚,從而悄無聲息的溜出去,尋找丟失的魂魄。 簡單來說,我兒陳欲蘇天命加身,妖魔鬼怪無不聞風喪膽。 畢竟這個世界大多數人都信天命,不然為什麼總有幾個人萬人之上,自己開局卻爛命一條,而且還是別人用剩下的,這多少有些讓陳欲蘇窩火。 他也在幾年的打聽中,也逐漸摸透了周邊情況,畔江鎮是寧國的一個小鎮,距離這最近的城市是名叫“遠山縣”的城池。 在生活越來越有盼頭的情況下,精神麵貌也不復從前,前世因為父母雙亡,疾病纏身,生活困頓,一時間過不了心裡的那道坎。 或許是認同“不孝有三,無後為大”這句話,又有可能是受到老一輩的思想固化,總覺得在他這一代斷了香火,愧對於列祖列宗。 心中唯一的遺憾也是父母口中的傳宗接代。 但好在老天給了他一個再世為人的機會,想著前世所學,怎麼著也得乾出一番大事業。 再不濟也得把老劉家的香火給傳承下去。 等等,現在好像是老蘇家的香火了,不過也無所謂,反正都是他老劉家的種。 每每到這裡整個人渾身充滿了乾勁,也在心中為自己加了把勁。 ‘奧利給乾了!’ 由於早上天剛亮,陳欲蘇就帶著貨物到鎮上了,又經過一個瞌睡的時間,路麵上的行人也逐漸多了起來。 周圍的街道店鋪老板也陸陸續續開始掛牌營業,而攤鋪老板們也拉著牛牽著馬背著簍三三兩兩,來到他們長駐的攤位販賣起來。 而在這條街擺攤的,抬頭不見低頭見,多多少少都有些交情,陳欲蘇也一邊吆喝著自己的商品,一邊給認識的商販們找著招呼。 “瞧一瞧,看一看嘍。” “李叔,早啊。” 聞言那叫李叔的漢子轉頭道。“年輕就是好,來的這麼早,幾次都沒見到你逢集了,看來今天是要狠狠的賺上一筆了。” 由於畔江鎮方圓山巒疊嶂,樹木繁茂。 人們為了生活所需,便形成了每三天逢一集的習俗。 而畔江鎮即成了南來北往的人們與行商們,販賣與購買的落腳點。 此刻麵前那叫李叔的中年漢子坐到陳欲蘇的街對麵,又有一道聲音中帶著笑意的女聲接話。 “小蘇啊,不僅人勤快手還巧,隻怕今年沒少賺錢吧?明年就得找個店鋪起飛了,到時候還得叫你一聲陳大商人。” 陳欲蘇乾笑兩聲,謙虛否認:“大商人哪有我這般磕磣的,幾天才趕製出幾件,就這還是我乾廢了幾把好刀拚了小命才做出來的,還不夠人家大商人酒肆裡一份茶水錢,至於開店就更別提了,這些錢可都是娶媳婦的,到時候虧的連老婆本都要搭進去了。” 一個一臉不信的婦女加入到聊天中:“誰不知道你,還跟我們藏著掖著,活該你掙錢,前個月找小蘇做的那個籃子,不僅耐造,隔壁家的看見了還直誇漂亮,托我給她家也做一個呢。” 嗅到金錢的味道,陳欲蘇熱情回道:“沒問題,包在我身上,都是討生活的手藝,吃的就是這碗飯,不耐造可不是在砸自己的招牌嗎?” 陳欲蘇露出純樸的笑容,揣著手,嗬嗬傻笑。 雖然陳欲蘇想過必需品的吃力不討好,但比起價格的高低他更追求人格的高尚。 更重要的是,這裡人的嘴皮子,比刀利,比槍快,得罪了誰,上一秒可能還風風光光,下一秒就身敗名裂,過個幾天還能演化出不同版本。 陳欲蘇可是個本本分分的生意人,他可不想在這裡寸步難行。 同時陳欲蘇參與的越多,也更有利他融入這個世界。 此刻的他仿佛又找到了自己前世少年的意氣風發,但也比那時的自視甚高,多了些許謙遜與包容。 先前那帶著笑意的女聲又帶著羨慕說著:“我家那玩泥巴的傻小子要是有小蘇三分的優秀,我也就放心了,也不知道哪家的姑娘撿到個大便宜。” 小販們議論紛紛著,陳欲蘇則有說有笑的與他們攀談,多日不見讓他們有了說不完的話題。 這或許就是畔江鎮的民風,熱情,純樸,平易近人。 話盡各回正軌後,幾個生意興隆的商販,也開始忙碌的招呼著攤前的客人。 而經常在陳欲蘇攤位旁邊賣蜜餞的婦女,靜悄悄的走過來。 怕被人發現似的,拉著陳欲蘇的手,東張西望後,另一隻手擋著嘴,才低聲細語道: “小陳啊,最近這鎮子上可不太平啊!” 陳欲蘇一臉疑惑的看著拉著他袖子,鬼鬼祟祟的婦女:“出啥事了啊?” 但又因為這樣藏頭露尾的氣氛,對她口中的事情也越發好奇起來。 婦女眉頭時而皺時而舒,激動時還用手比劃著說:“你是不知道啊,俺家隔壁那小孩被賣賊給盜跑了,兩口子哭的死去活來的,還有前些天一個瘋瘋顛顛的女人挨家挨戶的找孩子,嘖嘖嘖,那女人的也是真是可憐,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聽說家裡男人遭了兵禍,母子倆相依為命呢。” 聽見她說的,對人販子也深惡痛絕的陳欲蘇義憤填膺:“這人販子可真豬狗不如,嬸子你不用擔心我,我跑的可快了。” 見陳欲蘇一臉不在意,婦女又苦口婆心道:“唉,你可別不當一回事,嬸子知道你家住在山上,那沒娘養的的賣賊就愛在荒山野嶺,挑落單的娃娃下手,所以就跟你嘮叨兩句,讓你走山路提提神,可別著了道了。” 陳欲蘇見她語氣嚴肅,表情沉重,也一臉認真順著她的話附和:“好的嬸子,我今天早些回去,路上定會加倍小心謹慎。” 婦女看著天空陰沉沉,說著:“是該早點回去,我看這天吶,隻怕是又得下雨嘍。” 而後又絮絮叨叨的聊了些瑣事後,婦女回到了攤位,陳欲蘇目光才又放在了街道上,來來往往的行人上。 看著陰天帶來的視覺色差,抬頭看了看天色,想到出門還晨光照耀大地,雲朵像潔白如雪的破布般不規則分布在天空這巨大的空地上。 現在卻是陰沉沉,使人心情沉鬱,心中平靜,也讓人不由得升起一絲涼意。 望著天空入了迷,仿佛自己就身處雲端,僅是片刻便有了頭暈目眩之感。 閉上眼又沉浸在那奇妙的感覺裡,但沒一會兒敏銳的聽覺感官接觸到一陣吵雜的聲音。 這讓他睜開眼,好奇的朝著那吵雜的聲音來源望去。 隻見街道遠處人頭攢動,前方是幾個大漢開道,旁邊跟著幾名婢女,眾星捧月般拱衛著中間那窈窕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