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歲的顧清時常夢見,一個女人。 那女人生的極美,比得過她僅有的十七年歲月中,所有見過的漂亮女人。 顧清原本藏的極好,她穩穩躲在一處農院的地窖中,用石子抵著地窖一角,靜悄悄等著。 若沒有這一石子,她其實不敢確保在那些東西走前,她是否會被悶死。 外麵的屠殺依舊繼續,刀切骨肉,頭顱落地。 “咚咚咚。” 不遠處一長相如鼠的男人死命磕著頭。 “大仙,大仙,勿殺我,我知何處藏有細皮嫩肉女娃,我這臭肉爛骨塞牙,我方才見她入了一間.......。” '哢。' 刀斬脖頸,血湧如泉。 女人銀鈴般的聲音中充滿厭惡。 “聒噪!” 顧清早屏住了呼吸,閉上眼,動也不敢動。 噠噠噠。 地窖門上被人用刀尖戳著,過了好久,似乎是刀主人覺得太過無趣,提著尖刀,緩緩走遠。 顧清鬆了氣,剛欲睜眼,一陣濃鬱的血腥氣鉆入她的鼻孔,令人作嘔。 再看時,那長相如老鼠般的男人頭顱被規規整整擺放在地麵正中,猙獰的麵目正對地窖。 地窖木門忽然被大力掀開。 極美的女人抹著紅唇。 “找到你啦!” 殘垣斷壁的城池廢墟中,女人掐著顧清的脖子,發瘋笑著。 “他們殺的還不乾凈!這兒,還留著一個鮮活的人兒。” “也不知,鮮活人血,滋-味-如-何?!” 力量懸殊。 被捏起脖子的顧清胡亂踢著。 “哎喲!” 她一腳正中女人下腹,女人哀呼一聲,嗓子裡卻冒出了另外的一道聲音。 “怎麼還踢人吶。” “這她娘的小師妹,睡著了也不安分。” 今天是朝夕來到玄霄山的第五個年頭。 雖然她又因為罵了一遍二師兄,被罰打掃靈舍。 但她今天最開心了。 聽說山腳下來了個小師妹,她晚飯也不吃了,隨手一丟,臉大的飯碗咻的一聲從空中呈現一條完美的拋物線,吧唧一聲,穩穩蓋在了藥園中,一名正在鋤藥的弟子臉上。 不消片刻,二師兄怒吼的聲音便傳遍了整個藥園。 可罪魁禍首早跑遠遠的。 朝夕一聽是二師兄遭殃,臉都笑開了花。 “嘿嘿,她娘的,活該,讓你罰我。” 但真要說誰是整個玄霄山嘴第二碎的丫頭片子,大師兄林禾說是十一師妹朝夕,沒人敢稱第三。 至於誰是第一嘴碎。 那一定是朝夕天天掛在嘴邊的她娘。 因為朝夕經常說,她娘的,她娘的。 身姿挺拔白衣飄飄的少年郎彎著二指,朝著十一師妹的額頭便是一敲,好聽嗎,好聽就是好頭。 少年滿意的收回手指,也算是替二師弟報了飯碗扣臉之仇。 “塑靈臺後,全身經絡與天地靈氣共鳴,免不得沉睡。” “踢你那是活該,誰叫你嘴那麼欠,說了多少次,少在新來的師弟師妹麵前亂嚼碎嘴,咱們玄霄山的風氣都被你帶壞了,被穆師叔聽見了,又是一頓揍。” 朝夕捂著額頭,恨得牙癢癢,卻也急忙閉了小嘴,整個玄霄門,除了穆師叔外,她最怕的便是眼前的少年,跑也跑不過,打也打不過。 玉樹臨風的少年郎,心裡卻是個歪了吧唧的大壞人。 每次她闖禍躲在床底,林禾總能想些法子,變些蟲呀蛇呀老鼠一類的東東逼她出來。 妥妥的大壞蛋,氣得很,氣得很! 朝夕剛要想些歪理辯解一番時,楊禾卻驚喜的說道。 “欸,醒了醒了!” 聽著耳邊的吵吵鬧鬧,顧清疲憊的睜開了眼,入目,潔白的綢緞垂在床架,繡著青紋的棉被蓋在身上,頭下是柔軟的棉枕,又有一股淡淡的檀香繚繞在整個房間。 床前立著兩人,少年劍眉星目,相貌端正,少女明眸皓齒,活潑靈動。 這是....到了哪兒? 一隻溫熱的手伸了過來,扯著顧清臉皮。 “梳洗乾凈這臉蛋還挺白呢,嘖,就是太瘦。” 林禾啪的一下打掉朝夕的小爪子。 “不許動手動腳,萬一把十三師妹嚇跑怎麼辦。” 朝夕的小嘴撅的老高,“哼,想當初剛來時,誰不是被寵的一朵花。“ 林禾氣的好笑,“你那是花嘛,我看你是牛屎花。” 十一忍無可忍,挽著袖子就要和大師兄乾架。 “咳咳....。” 床榻之上,瘦弱的少女突然咳了起來,二人急忙關切望了過去,卻看到少女虛弱的撐起身子開口問著。 “二位....仙師,我...是在哪兒?” 仙師! 朝夕算是很久沒聽過這麼高雅的詞匯了,嗯....至少是沒人對她這樣說過,朝夕一屁股坐在床上,捧起顧青一隻冰冷的小手。 “這是咱們的玄霄山!小師妹呀,你來的可真是時候呢,再晚一些,你十一師姐可就老啦!” 顧清眼神迷茫。 “小師妹...?” 大師兄楊禾樂嗬一笑:“過了試煉,不就是咱玄霄山的弟子嘛。” 朝夕眼睛亮晶晶。 “很久沒人能在山門前引靈鑄靈臺啦,聽捉煞的師兄們說,小師妹可厲害了,痛的那麼厲害都不叫喚一聲,哪像我,當初鑄了多久靈臺,便嚎了多久。” 朝夕賊兮兮握著顧清手掌。 “從今往後,我便不是年紀最小的師妹啦,嘿嘿,以後出了禍,報出你十一師姐朝夕的名號,誰敢惹你,咱大師兄就替你揍誰。” 顧清有些奇怪,報十一師姐的名號,為何是大師兄揍人。 楊禾清清嗓子,順了下不存在的流海。 “對,以後誰欺負你,報上十一的名號,這樣別人就會去揍她,而不會找我。” 顧清噗嗤一聲被逗笑了起來,她已經好些日子沒這樣笑過。 她的眼底突然多了些濕潤。 顧清輕輕喊了兩聲。 “那...小師妹..顧清。” “見過..大師兄,見過...十一師姐。” 朝夕羞得麵紅耳赤,她長這麼大一直都是她當小師妹的,沒想到有一日呀,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來了個小小師妹,她急得在身上胡亂摸索著,卻薅不出半根羊毛來,良久後她苦著臉。 “哎呀,來得急,見麵禮都尚未帶著。” 倒是楊夕顯得穩重些,好歹也是帶過那麼多師弟師妹。 他又彎著手指,輕輕敲了下朝夕的腦袋,嘿,別說,今天十一的腦袋格外好敲。 “慌什麼,小師妹如今靈臺初成,待正式拜過祖師爺再送見麵禮也不遲。” 這下倒讓顧清有些慌亂了。 “不...不不....顧清並不需要那麼隆重,隻願學些法術,好斬邪除魔....。” 這話聽著真是好聽,但饒是常不出山門的朝夕也聽出了顧清口音差異。 “小小師妹不是這兒的人吧?” 顧清垂著腦袋。 “嗯...確實不是....我是蜀南地區的人。” 楊禾摸著下巴,蜀南距玄霄山幾千餘裡,一介凡人徒手徒腳,且不論沿途邪修惡怪,光是走那麼遠的路估計都能把人走死。 穆師叔說,本來小十三以靈氣洗滌,強行塑了靈臺,理應入了捉煞殿煉藥鍛器去,但她的性格執拗,似又有心魔糾纏,反而不利於修行。 十三師妹的過去呀,恐怕比想象中的艱難許多。 朝夕難得聰明一回。 她擁著顧清肩膀,左搖右晃。 “那不管什麼蜀南蜀北,從現在開始,玄霄山,便是十三師妹新家!” 顧清手指纏著自己發絲,彷徨的看著朝夕。 她微微點了下頭。 “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