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峽兩岸群峰聳直,峽高穀深,即使在萬裡無雲的日子裡,陽光也不易照射到峽內,峽內久久蒸鬱不散的濕氣,就形成了漫漫雲霧。 霧氣朦朦朧朧,隱約看見半山腰一座寶塔好似毛筆一般指向雲霄,塔身斑駁陳舊,僅剩磚砌塔體依然傲立。 這是一處當地的風水寶塔。都說寶塔鎮河妖,水災泛濫處,往往水流湍急,船行至此經常出事,古時的朝廷就會在沿江的水口,山巔,山腰處修建風水塔。 每年老爹都會帶著鄭玄,沿著盤旋而上的石階一層一層的打掃,塔身一共九層,到第七層就已經岌岌可危。 更上一級石梯已經搖搖欲墜不能過人了。這是在以往的戰火中轟至殘缺的,其塔頂更是被雷電擊裂。聽說以前每一層都還有一些佛器,如今都已經消失不見了。 最稱奇的是塔尖縈繞一團黑煙時而聚集,時而飄散,有時持續數日之久。盤旋不散,這股“黑煙”塔尖久久不散,竟一月有餘。甚至還有人說曾經在塔內聽到奇怪的聲音。 民間是議論紛紛,傳言四起。於是,相關部門派出專家調查。不調查不要緊,這一調查,更是引來了無數人駐足觀看。 一時間,那些好奇的看客將文峰塔圍了個水泄不通,小攤小販就地做起了買賣,場麵跟過年一樣十分熱鬧。 鄭玄仔細端詳著,多年下來確實也沒看出什麼名堂。突然幾聲刺耳的鳴笛,鄭玄急忙靠邊躲過,迎麵一輛北京吉普車跌跌撞撞地駛來,隻留下一大團塵土,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哪兒有這樣開車的啊!“鄭玄皺了皺眉頭,小聲嘟囔了一句。 回頭再看時,此車卻已經停靠在坡上觀景亭邊。下來兩人,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他們觀望遠處風景。高瘦之人與鄭玄對視一眼,禮貌的點了點頭。 駕駛車的人矮胖之人看見卻隻是尷尬的笑了笑。平時鮮有開車上山觀景的遊客,而此人正是當地縣太爺,正帶著投資的外商到處參觀。 此時霧氣漸漸退去,迎著一片朝霞。能看到對岸神女峰上有矗立著一塊人形的巨石,形似亭亭玉立的少女,與此處山腰上的文峰塔兩相對應。 等鄭玄行至山腰處此刻卻是烏雲蔽日。都說朝霞不出門,晚霞行千裡。山峽之間,水汽充沛,天氣變化無常,雨說來就來。剛才還有陽光照下來,此刻嘩嘩下起雨來了,果然是巫山雲雨。 前不著村後不著店,決定去前麵的黑風洞避避雨。黑風洞口長了一顆高大的刺桐樹,開得花像一串鮮紅的辣椒。洞內冷風嗖嗖,還沒有蚊蠅,三伏天有很多人來洞內避暑。 鄭玄護著腦袋,猛的沖了進來,驚走了洞邊草叢裡的一群麻雀,慶幸的是衣服還沒有濕透。 這一帶的山體都是喀斯特地貌,巫山雨水充沛,侵蝕出許多的溶洞,黑風洞是其中最大的,據說從未有人進到底過。 他好奇的往裡麵走著,聽見一聲蟾鳴,地上無數雙猩紅的眼睛正在看著鄭玄。成群結隊的癩蛤蟆在黑暗中蠕動著。 “怎麼一時間有這麼多的蟾蜍。”鄭玄自言自語道。 淮南子雲:“造辟兵,壽盡五月之望。” 端午也是蛤蟆毒性最強的時候,也是捉蛤蟆最好的時候。所以有古言說癩蛤蟆躲不過五月五。 其中最有名的事情是,當年蛤蟆天子命南京全城乞丐捕捉癩蛤蟆,於是乞丐們晚上打著寫有“奉旨捕蟾”的燈籠為其捉癩蛤蟆。 鄭玄一腳踢開兩隻擋路的蟾蜍,這些蟾蜍又蠢又怕人,看到有人過來,便笨拙的後撤著,一不小心就會摔個四仰八叉。 等蟾蜍都跑光了,他驚奇的發現在剛剛位置凹凸不平的粗糙石壁上,隱約可見細細的幾道橫豎裂紋,洞內光線暗淡,若不仔細的觀察,根本無從發現。 他後撤幾步用身子將其撞開,迎麵一股沉悶腐敗的氣味撲鼻而來,令人呼吸不適。裡麵終日不見陽光,有些生冷,他不免打了個寒顫。一眼掃過去十分空曠,邊上還有些瓶瓶罐罐,看上去好像曾經有人居住過的痕跡。 正前方有一處方方正正的石臺,跟個棺材板似的,鄭玄蹲下身來,驀然看清上麵居然躺著一張薄如蟬翼般的屍蛻!乾癟呈黃褐色,姿勢卻是十分的怪異,頭向下趴著的,背部朝天,而骨肉則不翼而飛…… “背部朝天,鴻福齊天。”鄭玄嘴裡喃喃道。 夫屍解者,形之化也,本真之練蛻也,軀質之遁變也。”故又喻之為“蟬蛻”,“如蟬留皮換骨,保氣固形於巖洞,然後飛升成於真仙。 酆都鬼城得道者王方平,傳言至三日三夜,忽失其屍,衣帶不解,如蛇蛻耳。 “這是屍解仙。”鄭玄驚呼。 這可能是一處古代方士的洞府。他好奇的四處打量著,耳旁卻隱約聽見一聲嬰兒啼哭。那石壁土地龜裂處,一縷縷黑氣正緩緩滲出地麵,朝鄭玄籠罩過去。 實際上,所謂黑氣不過是毒蟾吐出的極細微的黑色霧狀毒液,遠處看來像是冒出黑氣。誰能想到一隻磨盤大小的蟾蜍正匍匐於地下。 黑氣包圍著鄭玄,並不斷地被其吸入,可是此處光線昏暗,鄭玄是渾然不覺,隻感覺一股陰涼的寒氣自洞內透出,像雨後的空氣一般格外清新。 黑蟾蜍是與天下第一蠱金蠶蠱齊名的北方蠱王,全身皆毒,善吐黑煙,一旦沾上毒煙,必死無疑。 但說來也巧,這世上之事,本就是詭秘莫測的,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世間百毒,五步之內必有解藥。 修道者屍解成仙,隻留下了屍蛻與屍塵,屍蛻保留了畢生功力,待七七四十九個中陰日之後就會煙消雲散。而屍塵則是天下至毒的克星,而區區蟾毒根本不在話下。 闖入之時室內的雜塵被盡數吸入鼻腔之中。在昏迷之際,屍塵解除了蟾毒。正負結合下,鄭玄反而沒有受到什麼影響。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剛才經歷了九死一生。 如今鄭玄的身體經過了屍塵的洗禮後,一般的毒藥已經根本無法奈何他了。 反而是躺在石臺上的屍蛻,隨著新鮮空氣的流入後,驀地抖動了一下,屍蛻緩緩飄起,漸漸變得充盈起來。 “這……”鄭玄驚呼道。 屍蛻呈半透明狀,口鼻眼耳等五官清晰可辨,背部有一道長長的裂口,如同蟬蛻一樣。現在正朝他飄了過來,頃刻間他就被輕而易舉的套了進去,如今被困於屍蛻之中。 隨即開始逐漸收縮,緊貼著皮膚越收越緊,鄭玄臉憋的通紅,幾乎透不過氣來。 此刻他隻覺得胸腔憋悶,難以呼吸,隨後一股窒息感湧上心頭,屍蛻還在繼續地勒緊,慢慢的意識逐漸喪失,最後昏迷了過去。 等鄭玄徐徐醒來,隻覺得喉嚨有點乾癢不適。再看石床時隻留有一道淡淡的人形痕跡了。 “我怎麼打了個盹?”他自言自語道,恐怕還以為隻是一場夢。 此時雨勢漸小,趕忙往山下跑去。 一隻磨盤大小的蟾蜍費力地從泥土裡爬了出來,猩紅的眼睛,陰鷙地看著鄭玄離開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