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訊室內。
麵對王警官吐槽式的反諷,徐天瑞顯得有些難堪。
或者說,王警官這是抓住自己的小辮子後,瘋狂嘲諷。
尤其是對於自己剛才的證詞,給予了各種反駁。
現在的徐天瑞,整個人看上去非常尷尬。
要知道,之前說沒拿工地帶有編號插座的人是自己,後來被識破之後,主動承認。
可現在,又說家裡進賊,插座被盜。
這種手持本身就非常可笑。
畢竟,誰家的傻賊?偷什麼不好?會偷一個廉價的插座?
這話自己聽著都十分可笑。
但是徐天瑞也很矛盾,事情來的太突然,麵前的這幾名警察,在極短的時間內,就給予了自己很大壓力。
以至於在麵對眾人的同時,徐天瑞還沒想好如何反駁,就被這些警察一步一步逼近了他們所預設的圈套。
現在,自己語無倫次,說出這種可笑的借口。
可如果是這樣也就算了,關鍵插座是怎麼丟的?自己說家裡進賊。
那是因為,徐天瑞非常清楚,家裡附近的街道上,根本就沒有發現任何監控。
可徐天瑞千算萬算,卻沒有發現, 在遠處的一棟高層建築中,竟然會安裝有一枚遠景攝像頭。
這樣一來, 自己所在區域的具體情況, 幾乎是一覽無餘的呈現在監控攝像頭當中。
徐天瑞感覺自己有些失算, 心裡不由咯噔一下。
“徐天瑞,還有什麼好說的?你家裡從頭到尾都沒有經過賊, 倒是你昨天上午,曾經提著袋子出去過。”
“而且你去過的地點,正是江南四橋附近, 你去哪裡做什麼?還是說,你去到網紅餐廳,找網紅餐廳的老板娘胡詩詩有事?”
顧晨看著麵前的徐天瑞,似乎也已經看穿一切。
徐天瑞重重的喘著粗氣, 整個人神情緊張,也是結結巴巴:“我……我……”
“我來幫你說吧。”見徐天瑞說話要急死個人,盧薇薇直接幫徐天瑞將情況說明道:
“你先是拿著改裝過的插座,也就是我們手裡這個, 你將插座的電線剪斷, 又接上一根。”
“表麵看,這是一根加長版的插座, 但實際上, 你在接口位置做過手腳。”
“而這個插座, 現在完完全全被你搞成了危險品,隻要一通電, 那麼借口位置就會漏電。”
頓了頓, 盧薇薇深呼一口氣,努力平復下心情, 這才又道:
“隨後,你根據和胡詩詩約定的時間,在餐廳見麵, 也就是胡詩詩的房間, 或者其他什麼地方?”
“最後,你出其不意, 悶死了胡詩詩, 再假裝將有問題的插座, 插在胡詩詩的房間。”
“這樣一來, 你偽造出來的觸電身亡的假象,就順理成章。”
“讓我們警方誤以為,胡詩詩是在插座漏電的狀態中,因為觸電身亡。”
聽聞盧薇薇的一番說辭,徐天瑞整個人的身體便不由自主的纏鬥起來。
而一旁的袁莎莎也是趕緊附和著說:“你不用懷疑我們警方的調查,你所設置的那些偽裝,其實都是兒戲。”
“因為,從我們觀察到死者胡詩詩的屍體來看,她的確有被電擊灼的痕跡,但也有一些窒息的痕跡。”
“因為窒息死亡, 通常會留下一些線索,就比如結膜,也就是眼球四周的粉紅色組織, 會有點淤血。”
“而這種狀況常見於絞扼, 不過窒息也有可能出現,其機製就是,當被害人掙紮呼吸時, 血管內壓會隨之提高,使得微血管破裂出血。”
“於是所產生的皮下瘀斑,看起來就像是細小的紅色斑點或條紋,而瘀斑有可能出現,也可能不會出現。”
根據之前顧晨在案發現場道出的東西,袁莎莎也是復述了一遍基本概括。
一旁的盧薇薇也是默默點頭,附和著說:
“沒錯,而且如果要讓被害人窒息,那就必須要拿東西,用力覆蓋在她的臉上,這些我們在死者胡詩詩的臉上都有發現。”
“這樣一來,就會使受害人的臉部和口部,出現一些淤血。”
“以及……唇內側擦傷,也就是牙齒受力抵住組織的緣故, 倘若看到這些現象, 就能推斷出被害人是死於室息。”
“而人體接觸到電流受傷時, 會誘發炎性反應, 同時白血球與肥大細胞也會湧入受傷部位。”
抬頭瞥了眼麵前的徐天瑞,盧薇薇又道:“假如被害人觸電後,心跳立即停止,那反應有可能非常輕微。”
“不過,如果被害人存活好幾分鐘,那麼反應就會更加明顯。”
“如果用顯微鏡檢視電流進入點和流出點的組織,其實都能看到這種現象。”
“所以,在被害人已經死亡的情況下,身體並不會出現炎性反應。”
“再者,電流進入點和流出點的膚色變化,也給我們提供了另一條線索。”
“那就是……如果是‘活體’觸電死亡,那麼膚色會變深、出血。”
“而如果是屍體觸電,那麼外觀則是呈現淡黃色色調。”
“倘若我們發現死者的膚色呈淡黃色,卻不見炎性反應,那可以斷定被害人是死後觸電。”
“若死者的膚色變深,並有炎性反應,那我們就可以知道,被害人被電擊之時,其實仍然活著。”
偷偷瞥了眼顧晨,盧薇薇也是咧嘴一笑。
顧晨見狀,也是不由豎起大拇指,感覺盧薇薇和袁莎莎,兩人學習能力都很強。
這些東西,的確是自己當時在案發現場調查出來的,結果這兩人直接都能記住。
這到手讓顧晨有些意外。
而坐在一旁的王警官,也是不由咳嗽兩聲,這才開口說道:
“沒錯,當我們發現倒在地上的這具屍體,膚色大部分呈淡黃色,但是我們卻發現不了炎性反應時,我們就清楚知道,這個受害者胡詩詩,根本就不是死於觸電身亡。”
“而是你徐天瑞,事先悶死了胡詩詩,最後再利用你的那些伎倆,偽造了死者胡詩詩因為觸電死亡的假象。”
“還有一點。”見幾次都將調查結果一一道出,顧晨非常滿意,也是補充著說道:
“還有一點就是,你徐天瑞,利用餐廳暫停營業的充分時間,將現場全部清理之後,才開始設置這種漏電的陷阱把戲。”
“因為我們在案發現場,也就是胡詩詩的房間內,隻發現了胡詩詩自己的指紋。”
“可除此之外,再沒有任何指紋的存在,可這就奇怪了。”
“畢竟,如果當時的房間內,隻有胡詩詩一人的指紋,那麼這個有問題的插座,又是怎麼從你家裡,變到胡詩詩的房間裡來的呢?”
“還是說,是你在殺掉胡詩詩之後,再清理現場,將自己所有的指紋印記給擦除?”
“我……我……”
感覺這個問題,徐天瑞自己壓根就回答不出。
此時此刻,徐天瑞身體顫抖的厲害。
而顧晨則是繼續說道:“他自己其實也知道,如果你自己否認去過網紅餐廳胡詩詩的房間,那麼你自己又為什麼會在恰當的時間,出現在江南四橋附近的區域呢?”
“不僅如此,你家的插座,怎麼可能出現在胡詩詩的房間裡?唯一有可能的結果,就是你在胡詩詩的房間行兇殺人,再偽造現場。”
“別說了。”知道現在自己根本無力狡辯,徐天瑞身體顫抖,也是重重的喘著粗氣,說道:
“是那個女人,是那個女人讓我這樣乾的。”
“是誰?”盧薇薇見徐天瑞有意坦白,也是趕緊追問。
徐天瑞雙手捂臉,也是後悔不已道:“就是那個趙婷。”
“趙婷?”
聞言徐天瑞說辭,袁莎莎和王警官異口同聲。
而顧晨則是沒好氣道:“那你之前來這裡的時候,不是還一口咬定,自己根本就不認識趙婷嗎?”
“我還記得,你當時說你們二組的領導張峰,他看花眼……”
“那是我騙你們的。”此時此刻,徐天瑞似乎也顯得異常尷尬。
麵對顧晨的各種調侃式反問,徐天瑞反而顯得羞愧難當,當即搖頭嘆息道:
“其實我早就認識趙婷,這一切,都是趙婷讓我這麼乾的。”
“你有話說清楚,什麼情況?”麵對徐天瑞的含糊其辭,被電麻的王警官,也是趕緊追問。
“事情是這樣的。”徐天瑞躺靠在座椅上,也是搖頭嘆息:
“之前,我跟著師傅學愷挖機,雖然說工資還可以,但是缺點就是工作不固定。”
頓了頓,徐天瑞這才又道:“也就是工作起來,有一天沒一天的。”
“這個工地乾兩天,那個工地乾兩天,因為我跟著師傅學習挖掘機,是要給他學費的。”
“而且很多大活,師傅一般是不會讓我染指的,他隻會推薦一些自己手頭上忙不過來的活,交給我去做。”
頓了頓,徐天瑞又道:“像江南四橋這邊的單子,就是他給安排的。”
顧晨似乎是聽懂了徐天瑞的意思,說道:“所以你嫌賺錢少?”
“對。”徐天瑞此刻也沒了傲氣,顧晨問什麼,他便說什麼,當即點頭回應道:
“當時喜歡打牌,打麻將,經常會跟工地上的工友聚在一起,每次都輸不少。”
“加上家裡條件也不好,在外頭學開挖掘機,本身學費就交了不少,但是師傅介紹的活又很少,感覺我都快養不活自己,壓力真的很大。”
說道這裡,徐天瑞也是雙手抱頭,一臉懊惱。
顧晨微微點頭,表示理解,於是又問徐天瑞:“可是你跟趙婷是怎麼認識的?為什麼說這一切都是趙婷在指示?”
“是因為……”徐天瑞話說一半,卻又突然止住。
“是因為什麼?”盧薇薇迫不及待的問。
徐天瑞哽咽了兩聲,也是無可奈何道:“還不是因為錢?之前因為欠債,而且家裡催錢又催的很急。”
“所以,有一次跟著牌友去瀟灑,也是在那裡,我認識了一個叫黑子的家夥,那家夥知道我欠一屁股債。”
“而且我還隻是一個挖掘機學徒,工作也很不穩定,所以那個叫黑子的家夥,問我想不想賺大錢?”
頓了頓,徐天瑞此刻一臉懊惱,一拍大腿,也是唉聲嘆氣道:“當時我一聽就感覺情況不對,黑子的語氣帶著一些詭異。”
“因為我知道,黑子這家夥,每天好像都不怎麼去工作,但是卻經常有錢來和足浴店,我就知道這個黑子,或許在乾一些來錢快的行業。”
“所以你心動了?”盧薇薇問。
徐天瑞默默點頭:“老實說,當時窮啊,身上根本就存不住錢。”
“想著過節回家,自己口袋空空,真不知道該如何麵對鄉親父老,感覺說話都不硬氣。”
重重的嘆息幾聲,徐天瑞也是一臉無奈:“我就想搞點錢,跟那個黑子一樣瀟灑。”
“所以當時,一杯酒下肚,就給答應了。”
顧晨將這些記錄在案,抬頭問徐天瑞:“你口中的這個黑子,到底什麼來路?”
“黑子?一個小馬仔而已。”徐天瑞躺靠在審訊椅上,目光無神的看向天花板,也是淡淡說道:
“他平時就給人帶帶貨什麼的,乾著一些跑腿的勾當。”
“黑子以前是在閩省那邊乾過一陣,後來那邊風聲緊,就跑來江南市,跟了一位大哥,就這麼發達了。”
“每天在都是嫩模相伴,過著揮金如土的生活,那叫一個瀟灑。”
“難道他所帶的貨是違禁品?”王警官也察覺出異常。
徐天瑞沒有否定,也是苦笑一聲說道:“具體是什麼?我們的規矩是,不過問。”
“哪怕你包裹裡麵裝的是死人的骨灰,我們也不管,我們隻管把東西,從一頭運到另一頭,然後拿取報酬,就這麼簡單,其他的一概不管。”
“那黑子應該知道裡麵的東西是什麼對吧?”袁莎莎問他。
深呼一口重氣,徐天瑞默默點頭:“他當然知道,不光是他,所有乾這行的都知道。”
“但是黑子隻負責帶貨,他不管兩頭的人什麼身份?什麼來路,反正這些都是上頭那些大佬會去溝通。”
“我們這些做馬仔的,隻管跑腿,賺取傭金,就跟送外賣一樣。”
“但是我們不同的是,外賣一單才幾塊錢啊?我們這邊隨隨便便接一單,傭金少則五六百,多則上千塊。”
“一天要是接一單,那一個月也將近兩萬塊,所以我經不住誘惑,就開始乾起了這種勾當。”
“你可真是糊塗。”聞言徐天瑞說辭,盧薇薇不由搖搖腦袋,也是沒好氣道:
“真不知道該說你什麼?乾這種事情,你連包裹裡麵是什麼都不清楚,就這麼開始幫人家帶貨,你難道不知道,這裡麵或許是違禁品,很有可能會讓你牢底坐穿?”
“我當然知道。”徐天瑞麵對盧薇薇的嗬責,也是一臉無奈,整個人苦瓜臉道:
“要不是手裡沒錢,被逼到絕境,誰願意鋌而走險啊?”
“我也知道,包裹裡的東西很重,感覺應該是違禁品。”
“可是做我們這行跑腿賺取傭金的,原則上是不能對包裹裡的東西過問的。”
“即便是違禁品,我們也不能私自打開,否則容易招惹上麻煩。”
短暫停頓了幾秒後,徐天瑞也是有些後悔道:“當時就想著,他黑子這麼久都沒有被發現過,我應該也不會吧?”
“反正就抱著僥幸的心態,想著搏一把,賺一筆就不乾了,碰碰運氣。”
深呼一口氣,徐天瑞也是搖搖腦袋:“可這種事情,乾一次就上癮,根本聽不下來。”
“因為來錢快,比開挖掘機可容易賺錢多了,所有我就一直乾,一直乾。”
“那你跟趙婷是怎麼認識的?”顧晨問。
“趙婷?”
被顧晨一提醒,徐天瑞的思緒才從剛才的緊張情緒中緩過神來,這才回想著道:
“這個趙婷,我是在裡認識的。”
“?難道趙婷也來這裡跟你們唱歌?”袁莎莎一臉好奇。
徐天瑞默默點頭:“沒錯,我們是在一起唱歌時認識的,她當時在做兼職……”
“誒不是你等會兒。”這邊徐天瑞話音未落,那邊的盧薇薇便趕緊打斷:
“你說……趙婷在做兼職?她不是藝術培訓機構的老師嗎?她怎麼會去做兼職?”
感覺這就有點不可思議了。
要知道,趙婷之前一直過著優越的生活,老公家裡,還有自己婆家,生活都很富裕。
而且趙婷從小接受藝術教育,個人藝術修養,雖然對比與胡詩詩來說,或許很難相提並論。
但是放在一般的同行身邊,那也是能夠秒殺對方的存在。
可就這樣一個高傲的女人,竟然在離婚之後,來到上班?這多少讓人感覺不可思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