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顧語嵐失了孩子,便也失去了聖寵,剛開始皇上還來過幾次,後來便也索性不來了。 還記得皇上第一次來,帶了很多的賞賜,有碧玉玲瓏簪,水晶玉蘭簪,寶藍點翠珠釵,畫琺瑯開光手爐,甚至還有一個青玉夜明珠。那一次,顧語嵐聲淚俱下,倒是讓皇帝軟了心了,提了顧語嵐的位份,賜字“柔”,換做柔嬪。 之後再來,顧語嵐依舊苦臉,皇上便也不來了。 許是受了刺激,顧語嵐逐漸變得不愛說話,平日裡就在殿內玩玩小孩子的物件。有的時候抱著孩子的衣服在院子裡麵曬太陽,說是孩子怕冷,妍妃覺得瘮得慌,便也避著走。 王子奕上書,顧語嵐的孩子是遭人陷害,皇上也派人來查,卻也是查不到一絲一毫,顧語嵐懷孕期間出行甚少,便也難尋。 後來肅妃問了一嘴,“小許兒,你覺得柔嬪宮裡有沒有可疑的人,柔嬪平日裡也不常出去,之前太醫還說胎像平穩,若不是他人陷害怎會如此。” 段許許便也說道,“這便是奇怪的地兒,姐姐平日裡為人交好,除了妍妃沒有他人與之為敵了,但是妍妃近日也沒有與姐姐來往的情況,唯有一種可能,就是春柳。我上次去看望姐姐,總覺得春柳心事重重,有事瞞著一般。” 肅妃嘆了口氣,“若是真的春柳,她又該從何下手的呢?” 段許許喚來了小蕊,小蕊還是剛乾完事,手上沾著水珠,頭上頭發散亂。 “小主,你喊奴婢有什麼事?”小蕊匆匆趕來。 “小蕊,你仔細想想,平日裡春柳有什麼不一樣嗎?”段許許開門見山道,“此事關乎皇嗣,還請你如實相告。” 小蕊仔細想了想,“春柳姐姐平日裡雖是偷懶了些,但是待小主都是極好的,之前還去弄了極好的草藥給娘娘浴足,從前我給娘娘浴足的時候我都沒想到放些草藥進去補補身子。可是春柳姐姐那邊發生了什麼事?” 肅妃看著小蕊,“之前浴足的草藥可還有?” “有的。”小蕊想了想,“還有好幾包沒有用完呢,應該是還在春柳姐姐的廂房內。” “你尋個時間,拿一包出來。”肅妃一敲腦門,“此事萬不可讓旁人知曉。” 段許許和小蕊一同去了寒香殿,顧語嵐正在窗前畫著小人的畫像,見到段許許來,露出了久違的笑容。 小蕊支開了春柳,跑到房中開始找尋之前沒用完的藥草包,之前都是放在床底下的櫃子裡,可是這次櫃子竟然空了。 小蕊仔細一想,之前沒用完的還有十餘包,怎可能這麼快用完,小蕊想著想著突然感覺其中的不對,怕不是藥草包裡麵有了名堂,若是這樣,春柳豈不是…… 小蕊想著加快了翻找的速度,床底下,衣櫃裡,哪哪都找遍了,竟是沒有藥草包,這是,突然聽到了春柳的聲音,“好你個小蕊,竟誆我說小主要喝桂花茶,看我不狠狠的臭罵你!” 小蕊一驚,猛地看到了桌子下麵有一個小小的椅子,椅子下麵竟是有一個口袋,小蕊摸進去,果然裡麵是藥草包,小蕊拿了一包塞進衣服裡麵,把椅子放回了原處。 正在這時,春柳推門而入,警覺的說道,“你在我房中做什麼?” “還不是看你遲遲不歸,來尋你,我還以為你暈了過去!”小蕊塞在袖子裡麵藥草包一直在往下滑,小蕊的小拇指微微彎起,防止他掉落下來。小蕊的額頭已經冒出了細細密密的冷汗。 小蕊故作鎮定的說道,“你可將桂花茶拿來了?小主可等了很久。” “好你個小蕊。”春柳作勢要打她,“你不提我都忘記了,你竟敢誆我說小主想和桂花茶,我剛遇著小主和段淑儀了,她們都去了禦花園,還喝個什麼桂花茶,我看是你嘴饞!” 小蕊接過桂花茶,甜甜的說道,“謝謝姐姐。”就跑開了。 小蕊來到了長信宮,肅妃正在修剪一直開的正好的臘梅。 “肅妃娘娘。”小蕊輕聲喚道。 “噓——”肅妃趕緊讓小蕊噤聲,“別說話,嚇著他,他就不開了。” 肅妃修剪好了最後一支梅花,才回頭看向小蕊,“可是東西尋來了?” 小蕊從口袋裡麵掏出藥草包。 肅妃送到鼻子下麵聞了一下,眉頭緊皺。 四四方方小小的藥草包味道竟然有些沖鼻,仔細一聞竟是有風信子和益母草的味道,但是倘若不是仔細去聞,倒是發現不了的,泡在水中,味道散開,倒也是被桂花的香氣蓋了去。 小蕊看著肅妃皺起的眉頭,感覺到了事情的不對,開口問道,“肅妃娘娘,可是藥草包有什麼不對嗎?” 肅妃看著小蕊,“還請小蕊多觀察一下,平日裡春柳都和誰往來。” 小蕊也意識到了事情的不對勁,回想起平日裡春柳總是無緣無故的消失不見的情況,便告訴了肅妃。 肅妃嘆了口氣,“千防萬防,沒有防著身邊的人!” “回去告訴你家小主,讓她防著些春柳。”肅妃正欲離去,突然回頭道,“此事無需聲張,小蕊你是個聰明人。” 小蕊魂不守舍的回到了寒香殿。 寒香殿內空無一人,春柳許是又是偷偷逃出去玩兒罷了。 想到了肅妃的話,小蕊便在院裡瞪著春柳歸來,這一等便是一刻鐘,等的小蕊都快睡著了,終於春柳出現了。 春柳看這個小蕊笑道,“平日裡都是你笑我偷懶,今個兒你偷懶可悲我抓到了吧!” 小蕊被聲音驚起,看著春柳。 春柳來的方向正是妍妃所在的地方。 莫不是妍妃和春柳…… 小蕊隻顧著思考著,也沒發現人走到了跟前,“我說小蕊你怕不是有了心上人了?哎,若不是跟著這個倒黴主子,也不至於沒存下幾個銀錢。” 小蕊看著春柳,“小主待我們都是極好的,春柳你為何……” 小蕊還沒說完就被打斷,“對人好有用嗎?對人好能換幾個錢,我不像你,家裡不需要你去負擔,我不一樣知道嗎,小蕊,對人好沒有用,換不來銀錢,救不了我的家人,小蕊,你真的是單純至極!我隻想養活我自己和我的家人,再出去存個好郎君,開開心心的過完這輩子,明年我便可以出宮了!” 春柳嘆了口氣看著小蕊,“我跟你不一樣,我是最下層的人,我的心裡隻有錢,我做不到你那麼的無私,誰給我錢,誰便是好人,這便是我心裡的一桿秤,小蕊,你千萬不要跟我一樣了,你是個好人,而我不是,我已經走上了一條不歸路了,我回不了頭了,小蕊,好好對小主。” 小蕊拉住欲走的春柳,“春柳,你這話什麼意思?難道這些事情都是你做的嗎?春柳你告訴我,我不會告訴別人。”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春柳看著天空,“小蕊,我和你不是一類人。” 春柳甩開了小蕊的手,走出了院子。 小蕊的淚掉落了下來。 為什麼…… 為什麼一切都變了…… 你不是很喜歡孩子的嗎? 我該怎麼辦…… 冬日的夜晚總得來的格外的早,還沒到飯點便暗了下來。 如春點燃了案上的燭燈,燈火明滅,形影交替。 “小許兒。”肅妃伴著地上的微塵床了進來,“你快看這個。” “益母草?側柏?”段許許手中的紙飄落在地上,“怎麼會,春柳怎麼敢?” 肅妃嘆了口氣,“這些尋常藥草平日裡各宮皆有,得來是為容易,但是益母草和側柏的用量很少,若不是精通醫術,怕是發現不了,這麼說來,怕是積少成多之癥,許是日積月累,不知何時便開始了。” 段許許驚恐的看著肅妃,“娘娘,你覺得是春柳想害姐姐嗎?” 肅妃嘆了口氣,“是不是春柳想害她,不是春柳說的算了。” 段許許嘆了口氣,顧語嵐許是從失子之痛是緩解過來了一點,但是若是讓她知曉是親近之人所為,怕是…… 段許許連忙趕到寒香殿,顧語嵐正在繡著一隻牡丹,眼睛酸了也不知道眨眨眼。 喊走了春柳。 倒是春柳先發製人,“娘娘今日找我,應是知道了何事了。我便也不藏著掖著了,是我所為,娘娘這便將我送出去罷。” 段許許搖了搖頭,“春柳,你為何要拋自己的性命於身後?身後之人究竟是給了你什麼好處?” “娘娘糊塗了。”春柳笑了笑,“娘娘莫不是冬天冷著了,這話倒是聽不明白了,此事為我一人所為,更無身後之人。” 段許許看著春柳,“你若是實話相告,我和肅妃娘娘許是能保你一命。” “娘娘是在說笑嗎?”春柳笑的放肆,“娘娘當真不知殘害皇嗣的罪名嗎?株連九族,如何保我一命,我所愛所護之人,皆已過世,所以奴婢才敢這樣啊哈哈哈哈。” “你當真妍貴妃會保你嗎?”段許許的眸色冷了下來,“妍貴妃向來心狠手辣,怎會留一活口?” 春柳看著段許許,“娘娘說笑了,若是娘娘無事,還請回吧!” 春柳捏著口袋裡麵家人送來的書信,家人已經改去名姓,去往金陵。 妍妃答應的事情已經做到,送弟弟去學堂,也安頓好了父親母親的起居,春柳便是沒了後顧之憂,用自己身死換家人一世無憂,也算是值得了。 可是紙包不住火,很快火就燒了起來,這一次來的不是宮女,而是刑部。 春柳被押走的時候,顧語嵐沖出來阻攔,“各位大人,這是發生了何事,春柳一直在寒香殿當值,怎會突然犯了事?” “娘娘,刑部斷案,還請娘娘公事公辦。”來人朝著顧語嵐拘禮,便頭也不回的帶走了春柳。 春柳被帶走時,回過頭來,對著小蕊,“小蕊,記住我的話,照顧好小主,春柳此生不是好人,還望下輩子能還小主恩情。” 顧語嵐急得滿頭是汗,“小蕊,你快去喊段淑儀來。” 小蕊卻是一動不動。 “怎麼了,小蕊你這又是怎麼了?”顧語嵐朝著小蕊走來,想扯著小蕊一起去長信宮。 小蕊噗通一聲跪下,“還請小主保重身子。” “這這這又是何事?”顧語嵐連忙給小蕊扶了起來。 小蕊竟事扯出了全身氣力,死也不起,頭磕在地上,“小主,夜已深,還請小主歇息。” 顧語嵐看著窗外還未落下的太陽,疑惑的看著小蕊。 “還真是主仆情深呢。”人未到,聲音便先傳來,不用想也隻是妍妃來了,“這晚膳之前還有這一出大戲呢?” 顧語嵐擋在了小蕊身前,“妍妃娘娘是有事尋臣妾嗎?” 妍妃玩弄著顧語嵐書架上麵的小物件,“嘖”了一聲,又嫌棄的放下,“若是我說,春柳殘害皇嗣呢?真心待人的主子竟然是養虎為患了,這出大戲可真有趣的緊。” “你胡說!”小蕊叫了起來,“春柳定不是那樣的人!” “哎喲,你這養的好奴婢。”妍妃抬起了小蕊的臉,“竟是長幼尊卑不分?一個小小的賤婢竟也敢對著本宮叫囂!” 妍妃抬手刪了一巴掌,力度之大,小蕊倒在了地上,嘴角有血滲出。 “哎呀,最近手有點止不住勁兒~”妍妃笑嘻嘻的看著顧語嵐,“把你的好奴婢打傷著了,柔嬪可會將我撕了去了?不過宮有宮規,國有國法,以下犯上,該打!” 妍妃看著小蕊,“怕不是奴婢隨了主子了?一點規矩都不懂,采春,給我教教她規矩,這冬日裡總愛聽些聲響。” 采春上前就要扇下一掌,顧語嵐攔在前方,這一掌便打在了顧語嵐的身上,顧語嵐吃痛的叫了出聲。 “柔嬪娘娘,這可是你自己上來的,可怪不得奴婢。”采春眼含笑意看著顧語嵐,“教訓奴才本就是天經地義,柔嬪娘娘這麼護著怕是不合規矩。” “罷了罷了~”妍妃扭著身子抬起來手,手上的護甲鑲這今日新上供的東海翠玉,采春立馬上前扶住,“本宮看了這一出主仆情深也乏了,采春,去喊小廚房燒一下清攛鹿肉,許是好久沒吃了~” 妍妃扭著身子走出了殿。 顧語嵐看著小蕊,小蕊的臉上明晃晃的五個指印,顧語嵐心疼的抱著小蕊,“你別亂動,我去那些藥膏來。” “小主,奴婢無事。”小蕊搖了搖頭。 顧語嵐也不理小蕊,拿來了藥膏細細的抹在小蕊的臉上。 抹完了藥膏,顧語嵐突然打破寧靜,“小蕊,妍妃的話是何意。” 小蕊看著顧語嵐眼裡噙滿淚水。 “我的孩子,莫不是春柳?”顧語嵐突然看著小蕊,“可是春柳她又為何?” 小蕊抱住了顧語嵐,“小主,別想了,小主。” 顧語嵐渾身失去了勁兒,眼神變得空洞無光。 “小蕊你說,為何呢?” “春柳平日裡待我也算是不錯……” “她不是很喜歡孩子嗎?” “你看她還給小衣裳繡了個小桃花呢……” “小蕊,你說,她是不是逼的?” 小蕊死死的抱住顧語嵐,“小主,別想了,別想了,小主,都過去了。” “怎麼會過去呢?”顧語嵐自嘲一笑,“怎麼會過去呢,這個宮中,我又該信誰呢……” 小蕊擦去了顧語嵐臉上的淚水,“沒事的,別怕,小主,還有我呢,小主,我還在呢!我會一直陪著小主的。” 顧語嵐搖了搖頭,走出了門,“別跟著了,我一個人走走。” 小蕊看著身形晃蕩的顧語嵐,心裡止不住的難受,捂著嘴哭了出聲。 顧語嵐走在道上,漫無目的,夜幕降臨,宮燈點亮,來來往往無數的宮人,無人停下。顧語嵐走到了禦花園裡,許是冷的,禦花園裡的草木,萎了一片。 “你也和我一樣嗎?”顧語嵐蹲下身來,看著小草。 顧語嵐撥弄了一下草,想把它喚會生機,確實徒勞一場。 “姐姐,你怎的在這,讓我好找。”段許許的聲音打破了禦花園的寧靜。 “小主對不起。”小蕊一見到顧語嵐便跪下,“小主不準奴婢來尋你,奴婢便不敢來了,奴婢便去求了淑儀娘娘。” 顧語嵐摸了摸小蕊的臉,“好孩子,你不必如此,我又不是吃人的虎狼,如此怕我作甚。” 小蕊看著顧語嵐,“小主,你沒事吧。” 顧語嵐笑了笑,“怎會有事呢?孩子都已經沒了,你看這草,冬天便是衰敗了,可是春天一來,依舊是好景一片呀。” 段許許看著顧語嵐,給她披上了一件狐皮大氅,“姐姐莫冷壞了身子。姐姐,這兒人多口雜,不如先回去,我們再細說。” “許許,無事。”顧語嵐嘆了口氣,“我想的開,我也猜到了主使之人,可是猜到了又如何,哪怕是肅妃娘娘都不敢動她分毫,何況是我呢?” 段許許嘆了口氣,握住了顧語嵐的手,“可是姐姐,人若是沒了希望,那便是真的完了。若是還有憧憬,便是一絲希望。” 在這個水深火熱的宮中,你弱就會被蠶食,你若是強大了,你便是道理。 顧語嵐回到了殿裡,看著燭影搖曳,嘆了口氣,“天色不早了,早些歇息吧。” “皇上駕到——”福來公公的的聲音響了起來。 “小主,快起來迎駕,皇上來了。”小蕊趕忙喊起正在走神的顧語嵐。 “臣妾參見皇上。”顧語嵐趕忙行禮,“皇上來了怎的也不通傳一聲,臣妾什麼都沒有備著。” “無事,隻是路過罷了。”皇上看著殿內簡單的陳設,嘆了口氣,“柔嬪,這段時日苦了你了。” “臣妾不苦。”顧語嵐不卑不亢的回復皇上。 之後兩個人便是相顧無言。 換作之前,顧語嵐定是會挑一些趣事逗皇上開心,可是換作現在,顧語嵐不會了。 顧語嵐永遠不會忘卻生產那日,皇帝嫌棄的神情,皇帝的心裡不會裝下三宮六院,他的心裡隻是各種利益糾纏。 “柔嬪這是在怪朕?”終是皇上打破了寧靜。 “臣妾不敢,隻是臣妾今日心事重重,無心陪侍,還請皇上諒解。”顧語嵐看著皇帝的眼睛。 皇帝的年紀大了些,眼角的皺紋已經掩蓋不住,臉上布滿了倦色。 聽段許許說,今日裡對於袁牧彈劾的奏折又多了些許,但是今日敵國來犯,正是用人之際,皇帝頭疼不已。 坊市間竟是流傳著袁牧通敵的消息。 帝國來犯,屢次進攻大業國薄弱之處,像極了有人傳了消息。今日早朝,袁牧將軍看著上書彈劾他的人,氣的甩袖而去,竟是一點薄麵也不給皇上。皇上也氣的不輕。 皇上嘆了口氣,“柔嬪怪朕也是應該,這些時日忙於朝政,也是無心兒女情長了。” 兒女情長這四個字從皇帝口中說了出來,顧語嵐竟是想笑。 顧語嵐對於皇帝的虛偽也不想多看,直接道,“皇上今日來尋臣妾是有什麼事嗎?若是無事,臣妾便先歇息了,這些日子許是染了風寒,身子骨不太得當。” 皇帝對於顧語嵐的態度也沒有多大反應,看著顧語嵐說道,“柔嬪當真不疑春柳背後之人?” 顧語嵐笑了笑,“臣妾不知。臣妾愚笨,怕是不知春柳犯了何事。” 皇上看了眼顧語嵐甩袖而去。 小蕊嘆了口氣,“皇上去了長信宮。” 顧語嵐笑道,“無情之人與我何關?” “小主為何不和皇上說出實情呢?”小蕊嘆了口氣,“皇上也是懷疑妍妃娘娘所為吧。” 顧語嵐笑了一下,“我為魚肉,人為刀俎罷了。” 顧語嵐躺到了床上,看著床頂上的鏤空雲紋雕花,沉默了很久,默默開口,“小蕊你知道嗎,我的父親隻是個給事郎中,我家裡還有娘親,我不能為了一個孩子堵上我全家的性命,舞夜知曉皇上有疑妍妃之事,可是,小蕊你知道嗎,若是皇上真的想要個哦袁家定罪,便不會來尋我了,我不過是一枚棋子罷了,無關生死的棋子,利用一顆棋子撥動全局,然後就會成為一顆棄子罷了。” 皆傳聞,袁牧功高蓋主,或有逆反知心,而當今皇帝最為多疑,一旦逆反的消息浮現,皇帝不得不防,況且皇上隻有一子,還是個不成器的一子。 顧川心直口快,忠心為國,正是一顆頂好的棋子,利用他在朝堂上引出風波,皇上才得以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看似兩派相爭,實則漁翁得利。 皇上下得一手好棋,而顧家隻是其中一顆無足輕重的棋子罷了,棄了也便棄了。 沒有了顧家,也會有徐家,王家,李家,總歸是有一個人做這個棋子。 天大亮,顧語嵐睜開眼,窗外竟是一片雪白。 下雪了。 這是上京城新年的第一場雪。 雪花大片大片的下。 雪落了,是你來看我了嗎,孩子。 若是雪停了你便去投胎吧,去投一個普通人家,有疼愛你的阿爹和娘親,不要生在帝王之家了,沒有了爾虞我詐便是你的福報了。 顧語嵐在心裡默念著。 雪停了,就結束了,顧語嵐你也該長大了…… 顧語嵐在殿裡閑得慌便去找了段許許,段許許許是身子不利索,便躺在床上休息,倒是肅妃今日格外的勤快,搬著一顆顆盆栽,“快快快,讓我一下。”肅妃搬著一顆還沒發芽的小樹枝放在了院子中間,“這麼好的太陽,不曬曬我的花可就可惜了。” 顧語嵐看著肅妃忙碌的樣子疑惑這些苦力活怎的不讓下人去乾,許是肅妃看出了顧語嵐的想法,直接說道,“他們粗手粗腳的,待會碰壞了我的花兒可怎麼辦,我可是把月季花接在這個梅花上,看看能不能養活。” “是不是很驚訝!”肅妃笑了笑,“我也是圖個新鮮,之前西域進貢了幾顆仙人掌什麼的,我便拿來接上了,想不到小小的仙人球竟然可以長出仙人柱,有趣極了。” 顧語嵐看著忙的一頭汗的肅妃笑道,“娘娘可真是愛花如命,這花也如人,生動極了。” “哎,你可別說。”肅妃擦了一把汗,“生動這個詞我喜歡,從小家父變讓我安靜,說什麼女孩子就要淑女一些,我可不愛聽那些話了,憑什麼女孩子就得淑女,為什麼就不能生動一些,我就想騎著馬兒去馳騁疆場!” 顧語嵐笑著,“肅妃娘娘好生誌向,若是可以這樣也便是好的。” “不過現在我也挺開心,種種花兒,曬曬太陽,也不錯。”肅妃牽了顧語嵐的手朝著殿內走去,邊走邊輕聲說道,“我父親在刑部,打聽了些消息,那個春柳竟是個嘴硬的主,一口咬定是她所為,可是誰人不知,一個小小的奴婢怎會碰得到主子的藥材?況且你那兒並沒有藥材食用的記錄,並且斤兩對賬也是一致,所以,刑部至今還在審問。” “肅妃娘娘說這個是想告訴臣妾什麼?”顧語嵐抬頭看向肅妃。 “好妹妹,你有所不知。”肅妃撤去了旁人,“春柳家貧,母親曾患癆病。為人治好,我托人查了去了,竟是妍妃所為,好妹妹你明白了嗎?” 顧語嵐低著頭,想著春柳的事情,可是想著想著竟是懊悔蓋過了仇恨,若是早些問清楚春柳的情況,她的孩子是不是也可以保住,但是轉念一想,若是沒有春柳,又有夏柳,秋柳又該當如何,總歸是有一個替罪的人。 最後又是憤怒爬上了心頭,顧語嵐捏緊了雙拳。 肅妃緩緩的撫摸著顧語嵐的手,“我知妹妹恨,可眼下還不是時候,沉住氣方能成大事。” 肅妃嘆了口氣,“後日午時,春柳就要行刑了。” “娘娘,我想見她一麵。”顧語嵐低垂著頭。 “好,我已經安排好了人馬,你現在從東邊出宮即可。”肅妃掏出一塊令牌塞到了顧語嵐懷裡,“到了刑部,出示令牌即可,有人會帶你進去。” 肅妃轉頭又去搬花,搬了一半想起,“快速行事,不然宮中我不好交代。” 顧語嵐行了個禮,“多謝娘娘。” 顧語嵐帶著小蕊就坐上了出宮的馬車,馬車顛簸的很是厲害,和顧語嵐的心一樣,總是靜不下來。 小蕊握住了顧語嵐的手,顧語嵐輕輕地搖了搖頭。 終於馬車停下。 “小主,到了。” 小蕊扶著顧語嵐下了馬車,刑部門口威嚴十足,顧語嵐掏出令牌,很快一個個子極矮的人走了出來,“小主請隨我來。” 顧語嵐跟著那個人東拐西拐到了一個牢房前麵停下,春柳躺在草垛子上,臉上的傷痕很深,有些地方已經糜爛,由於得不到救治,已經紅紫一片。 “春柳。”顧語嵐喊她的名字有些顫抖,不知道是憤怒還是可憐。 “娘娘不必如此。”春柳撐著身子爬起來,“我可是殺了娘娘孩子的人,娘娘怎會得空來看一個殺子仇人?” 顧語嵐嘆了口氣,“春柳,我們為何變成了這樣,你若是早些同我說你母親的情況,是不是一切都會不一樣?” “娘娘,你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人嗎?”春柳笑了笑,“我虛偽,勢利,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愛財如命,可比不上娘娘心善,就算讓娘娘知道了母親的情況又如何,娘娘能幫一時能幫一世嗎?娘娘以後還是看人清楚些吧,心善隻會害了娘娘你,我本就是愛財之人,又怎會有真心呢?” 顧語嵐看著她近乎瘋狂的樣子,落下了眼淚,“春柳,我知不是你。” “怎會不是我呢?”春柳抓住欄桿,笑道,“給你泡腳的人是我,藥草包也是我備著的,怎可能會不是我?就算不是我,娘娘你也做不了什麼,不如就是我吧。” “若是那人失信了呢?”顧語嵐嘆了口氣,“春柳,你有沒有想過與虎謀皮的下場?若是她失信了呢,你的家人該何去何從?” 春柳愣神了一會,轉而釋然道,“我哪來的家人,我的家人早就去世了。” “那金陵城的謝氏又是誰?”顧語嵐握緊了雙拳。 春柳目光灼灼地看著顧語嵐,“謝氏和我有何關係?我春柳不認識什麼謝氏。” “春柳,你可知這些事旁人與我說的,旁人都已經知曉,何況他人呢?”顧語嵐嘆了口氣。 春柳突然泄了氣一般滑落到了地上,嘴裡輕聲呢喃道,“不可能,怎麼會,她答應我的,不會的。” 顧語嵐離開了牢房,手裡的雙拳一直緊緊握著。 小蕊嘆了口氣,“娘娘,別難過了。” “我不是難過。”顧語嵐看著前方,“我隻是在想,為何世事無常,命運弄人,終究是命由天定,還是人定勝天。” “我不信命,也不信人!” 顧語嵐吐出這幾個字,便回了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