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骨頭在自己麵前重新拚湊完整,李鐘伸手拍了拍它的肩。還是那麼硌手。 李鐘專門等了半天才小心翼翼地繞回了原地,就怕那個男人在此守株待兔。好在這種情況並沒有發生。 “走吧。”他說。 但是骨頭在原地沒有動彈。它用細長的白骨指頭在空中比劃了一陣子,看得李鐘連連搖頭,他完全沒搞懂這家夥想表達什麼。 自認為想象力豐富和不帶有色眼鏡看人,李鐘沒有假定骨頭一定沒有語言能力,但他可以肯定骨頭一定沒有語言器官。他展開了右手,通過那一點舞動的猩紅,骨頭有時候會傳來模糊的一道意識。 這種溝通的效率和精確度並不高,雖然說他們的戰鬥默契已經有了,但像這種需要精準傳達某個信息的場合還是非常讓李鐘頭疼。 重新回到藏身的洞穴內,確定了四周暫時沒有威脅,李鐘輕輕嘆了口氣,看向了骨頭。 一開始骨頭還是試圖使用它那抽象的手勢來傳達信息,在看到李鐘不住的搖頭之後,它在原地愣愣地站了一會,仿佛想到了法子,撿起大劍,又扔在了地下。 “啊?” 骨頭開始彎腰去夠地上的劍柄,當他握住劍柄之後,卻一副很吃力的樣子,半天都舉不起來。哐當一聲,大劍脫手重新掉在了地上。 隨後骨頭又比了個意義不明的手勢,再一次彎腰。這下它輕易就把大劍拿了起來,駕輕就熟地抗在了肩上。 “你是想說,”李鐘想了想,試探著問道,“你的力氣變大了?” 這一次換骨頭左右搖晃它那沒有血肉的腦袋了。 它踮著腳,讓自己看起來高了一些。 最後,骨頭又指了指自己的眼眶中的兩團鬼火,慢慢地豎起了一根指頭。 “你想...長高...嗎?” “等等,我好像明白了......” 經歷了好幾輪難度奇高的你畫我猜,李鐘忽然意識到了什麼。既然他可以在戰鬥中成長,那麼同樣是用猩紅之力喚醒的骨頭......似乎也能? “你的意思是,你變強了?” 綠幽幽的火苗往上躥了一下。 李鐘仔細觀察了一下,發現骨頭的體型尚沒有明顯的變化。難道說……自己可以決定它成長的方向? 一個是長高,一個是變強壯,那指了指兩團鬼火的舉動又是什麼意思?正當李鐘托著腦袋納悶的時候,一個怯生生的聲音從洞穴門口傳來。 “……打擾您了,尊敬的領主先生。” 一個身影慢慢從陰影中走出。那是個嬌小的女孩子,看麵容似乎不過才十四五歲,臉蛋雖然談不上多麼漂亮,卻有一種成年女性的風姿,看起來既怪異又讓人難以移開視線。 李鐘心裡早就罵開了。 他完全沒有發現對方什麼時候靠近的,他當然知道這鬼地方是不會莫名出現一個人畜無害的小姑娘的。更別提順著目光看起去,對方背部有著一雙盡管完全收了起來,但仍露出了一小半的暗紫色肉翼。 雖說被打了個措手不及,他還是敏銳地注意到了對方說的話。她叫自己……領主先生? 忘鬱注意到對方的視線看了過來,連忙低下了頭。 “抱歉我和您講的是通用語,” “在下界實在沒有什麼生物懂得廝殺和吼叫之外的事情了,更別提地上的語言。” 她咬了咬嘴唇,不是很確定自己有沒有說錯話。雖然現身之前斟酌了半天,但還是沒想到特別好的開場白來拉近距離。 不要是痛楚之門的,不要是痛楚之門的。她在心底反復祈禱。 眼前這位男人她匆忙間打量過幾眼,得到的印象有些奇異。這位領主似乎不如其他的存在高大,衣著也有些......一言難盡。她以前隻在很遠處窺見過一位身著盔甲戰鬥的領主,傳聞是每位領主在性格方麵都大不相同,但是喜歡穿得破破爛爛的深淵領主確實是她沒有想過的。 不過這種小事她肯定不會多嘴。事實上,她之所以鼓起勇氣來靠近,很大程度也是由於對方使用了人形而不是原始形態,這至少略微增加了一點可以溝通的可能性。 “你認為,”男人說話了,“用卑賤的人類語和我攀談是很聰明的舉動嗎?” 女孩身體一顫,嘴裡迅速發出了一大串晦澀難明的深淵語,好像有幾個人同時在說話。 “我讓你改了嗎?” 那雙紫色的肉翼繃得更緊了。 “沒有,領主大人。” 被這番刁難,忘鬱心裡反倒鬆了口氣。她幼時常聽長姐講些人間故事,有些位領主在人間待的時日長了,性子上也有點像人。這是好事,否則按照深淵中的慣例來,見麵隻有獵物和獵手的分別了。 早在此前她就對此事做足了打算。 能在下界遇到一位沒在戰鬥的領主,這事便有一分光了。如果對方以原始形態示人,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此事休矣。如果是人形,那便有兩分光了。再來自己上前搭話,對方沒有馬上動手,那這事便有三分光。如果動了手,那小命就休矣。 她聽聞五門之中,屬罪孽之門的領主脾氣個性最為古怪,今日一看,洞穴裡的男人似乎不太符合傳說中的形象,身後不知道為什麼還站著個最低等的白骨士兵,種種線索加起來,他很有可能就是來自罪孽之門的。 若果真如此,那便有四分光了。 “看在我心情不算太壞的份上,我允許你解釋一句話。“李鐘說。 他怎麼也沒有想到會有這一天。 忘鬱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抬起頭來,盡可能堅定地說: “我想和您做個交易。” 真的。無論如何都想不到。 女孩說完就像是等待審判的犯人一樣呆在原地一動不動。 男人邁開了步子,向她走來。李鐘以前看過一部紀錄片,一隻羊和一頭老虎成為了好朋友,有一個鏡頭是可憐的小羊一步一步朝它的好夥計走過去。 與此同時,那頭捕食者,食物鏈的絕對上端就那麼懶洋洋地趴在原地曬著太陽。誰也說不準後麵會發生什麼。也許相安無事。也許…… 兩個各懷心事,處境和看起來恰恰相反的個體在此時卻奇妙地有著同一種心情。就像蒙著眼在懸崖邊上漫步,完全不知道下一步會不會踩空。 念頭流轉間,李鐘已經來到了她麵前。他對著這個口吐人言、和傳說中的那個生物有七分相似的女孩淡淡一笑。 “你說說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