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牧文野,來自西隴的遊商,隨商行途徑蜀地收購一批蜀錦,不料途中馬受驚與商隊失散誤入仙鄉,鬥膽懇求兩位仙君能助在下離去。” 李牧方才進入荒木村,忽然眼前一黑,再睜眼就來到了這個蔥蔥鬱鬱的世界,便看到兩位道行高深的修士正在鬥法,他暗道不好,尋了一處林子藏了進去。 作為大周王朝的天子,李牧見多識廣,清楚方才定是誤觸外界的機關才會闖入這裡。 李牧暗中觀察局勢,鬥法的其中一位他在皇家堪妖圖中見過,是一位姓名不詳修行至少千年的貓妖,修為深不可測,當時大周延續也不過才短短四百年。 近十年他在李旦呈報的蜀郡堪妖圖中也曾見過貓妖的描述,印象裡與十年前荒木村的屠村有關。 想來他方才見到的破敗村落就是那十年前的荒木村。 另一位風姿灼灼的白衣少年,他在堪妖圖裡見所未見聞所未聞,隻見這少年彈指之間輕而易舉的化解掉貓妖的道法,道法高深,令人瞠目結舌,想來這是一位實力遠超貓妖化作人形的妖君。 少年似乎並不打算取貓妖的性命,隨手捏來的道法更像是純粹的遊玩,舉手投足間,有仙人之姿,令人心馳神往。 李牧不禁好奇,這俊逸的少年難道是仙人下凡? 他等了半天,見兩人罷手,不知在說什麼,觀察片刻後他拿定主意從林中鉆了出來。 李牧從懷中掏出攜帶的金葉子,繼續說道:“這些黃白之物是在下的謝禮,還請兩位仙君收下,助我離開。”他拜道。 李牧有自知之明,憑自己一個凡夫俗子,一輩子也離不開這裡,即便僥幸存活,那兇名在外的吃人貓妖也會殺了自己,還不如趁著少年在,給自己搏一個逃命的機會。 他並不怕死,而是此刻還不能死,有件事他一定要弄明白。 他當年和李旦約定,如果有朝一日李旦在蜀地遇到危險,給自己的書信上務必不能留下暗號,那暗號倒也簡單,直接用火烤,便會在結尾顯現記號,這一次李旦寄來的書信雖然字跡一模一樣,卻沒有任何暗號。 李旦危矣。 李牧迫切需要弄清蜀地究竟發生了什麼,李旦又為何率領八王聚眾叛亂,甚至冒天下之大不韙勾結妖人獻祭蜀地百姓,這是他敢於孤身前來與李旦密謀的原因之一。 為了天下蒼生,他絕不能死在這裡,眼前的少年或許是他唯一活下去的機會。 他不是沒想過那少年也許真是一位純真的仙人,而非妖仙,打算在此屠妖。這麼多年不是沒發生過這種情況,不過大家頭上頂著妖尊法旨,隻能偷偷摸摸乾,沒人敢光明正大的屠妖。 但假若少年同樣是妖,即便殺個天昏地暗,妖尊也不會乾涉。因為妖界向來強者為尊,這麼多年妖尊不知劈死了多少膽大妄試圖挑戰權威的妖仙。 李牧此番前來蜀地,本就做了最壞的打算,如今意外陷入險境,他別無選擇,隻能孤注一擲,向死而生。 這才有了上麵這段對話。 —————————————— 顧長生瞥了一眼自稱牧文野的行商,他身材不算高大,卻異常挺拔,神態不卑不亢,眼神深邃堅定,此時微微作揖,嘴角掛著微笑,讓人感到舒適。 其實顧長生早就發現闖入的第三人,在與貓妖鬥法時順手給他施了個保護法術,否則以他這樣的小身板早去找師尊的師尊報道去了。 顧長生看向李牧的目光耐人尋味。 他見過李牧,對方曾在江南道請自己的師尊喝過茶,當時自己就站在旁邊,給二人端茶倒水,李牧卻不記得見過顧長生。 他為什麼會來這裡? 顧長生心中好奇,掐指一算,明白了七八,不禁心中哀嘆:師尊在上,剩下那看不破的二三定是自己學藝不精。 顧長生再次打量李牧,他能憑借凡人之軀闖入貓妖設置的陣法,隻能說因緣際會造化弄人,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定論。 貓妖設置的陣法雖不是什麼驚天動地的大陣,卻也極為罕見,無緣之人一輩子不可能進入其中。 這樁陣法叫做結緣法陣,枯井是結緣的陣眼。 枯井源於三萬年前,既存於現世,也存在於小世界,成為連接兩者的橋梁。 進入結緣的辦法有三種,其一像枉死的翅翼蝠妖那般強攻破壞,其二像顧長生這般奇淫技巧繞開入口另辟蹊徑。 這兩者都非正道,前者,大概率會徹底毀壞小世界,後者,三界恐怕找不出幾個有如此好運掌握旁門左道的奇葩。 進入結緣的真正辦法倒也簡單,隻是異常麻煩,隻需在三界中三千千小世界四萬萬洞天中找到結緣之人,利用此人就能無視結界進入小世界。 李牧並非結緣之人,他能進入這裡必有其他緣故,顧長生沒有動用推測之法,看向貓妖。 “咦!你明明是個凡人,怎能進入這裡?”方才因為顧長生的乾涉,貓妖沒能及時發現侵入者,此時發覺場中出現的第三人,不禁驚詫。 “不打了,不打了,趕了一天的路,太困了,借你的窩睡個回籠覺。”顧長生打了個哈欠。 他有些後悔推算出眾人的結局,難怪師尊總要他輕易不要窺視他人的命運,否則定會遭到命運的報復。 果不其然。 得知真相後的無趣就是最大的報復。 他對二人揮了揮手,頭也不回的奔向貓妖的巢穴,那巢穴環繞著古老的樹木,樹木上纏繞著藤蔓,綠油油陰森森。 巢穴的入口是一個狹小的洞口,半藏在濃密的藤蔓中,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顧長生貓著身子才能鉆進去,進入洞口,裡麵別有洞天,一張巨大的貓窩懸掛在古樹之上,雖然簡樸,卻異常乾凈,還有一股薄荷草的清香。 顧長生伸了個懶腰,舒舒服服地躺了上去,還不忘記喊道:“你們繼續!本尊神遊太虛去也!” 貓妖自知打不過顧長生,隻能在遠處乾瞪眼,任憑他占了老巢。 她將忿恨的目光重新移到李牧身上,細細打量,似要把他看透。 “不對,不對,你不是那人!難怪如此,你身上有那人的氣息?”她雙眼忽然放光,軀體顫動,聲音幾乎變形,“我找了他三萬年,快,快告訴我,你和柳峰君究竟什麼關係?柳峰君如今身在何處?” “柳峰君?”李牧見自己視為救命稻草的少年轉眼消失的無影無蹤,內心不禁忐忑,此時聽到貓妖的問話,絞盡腦汁,也想不出見過這人。 “實在不敢欺瞞仙君,在下並未見過他。” “不可能……不可能……”貓妖繞著他仔細嗅了嗅,怒不可遏,身後的法相化出,那是一尊巨大的貓妖,咆哮道,“你在撒謊,你身上明明有他的氣息!” 這一聲震得李牧頭痛欲裂,好似千萬把刀子穿過五臟六腑。 他咬緊牙關,鎮定心神,心生急智,道,“牧野自幼隨家父遊商,四海為家,天南海北,無所不至,仙君既然如此篤定我見過他,想來牧野定是見過他,隻是一時半會想不起來,煩請仙君再給些提示?”李牧不卑不亢道,暗中窺視貓妖神色,心中想為今之計,隻能假意認識,虛與委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