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我可是請了,事,你得給我辦成了。”李劍霜也不動筷子,就看著對麵的人吃。 “你也吃啊!”對麵的人自然地撥拉碟子裡的菜,翻找肉吃。 “你能確定找得到?” “不確定。” “哎?老姚,你騙我一頓飯。” “小氣勁兒。你查了多長時間了?”老姚一臉的不在乎。“有結果嗎。我告訴你,這個事情我有印象,而且應該有照片,就是不知道存在哪了。我就是你的希望,你還不給希望多加加油。就這麼個小蒼蠅館,就這麼兩個菜。值得我騙你一回麼!” “都十多天了,一無所獲,我能不急麼?我跑了大半個譚州,到你這才得著一句肯定的回答。今兒就算是工作餐,你找到照片,咱換大的。” “換大盤子還是換大碗?”老姚笑著問。 “換大館子。” 兩個人說說笑笑,李劍霜的手機響了。方卉打來的電話。“快到醫院來,崔長河要死了。” “啥?” 李劍霜趕到醫院病房的時候,方卉呆呆地坐在窗戶旁邊。崔長河身上掛著管子連接到監護儀上,鼻子插著氧氣管,臉還有脖子都是青紫色。 “剛輸完液。”方卉站起來,“你趕緊去問問大夫情況,要是再嚴重了,就趕緊出院,別耽誤了,我老師那有方法,能起死回生。” 崔長河似乎知道李劍霜來了,眼皮顫動,努力的想睜開眼睛。 “別動,放心,不出院。” 崔長河應該是聽到了他的話,想笑,結果引起一陣劇烈咳嗽。等崔長河稍稍穩定,李劍霜把方卉叫出病房,問她,秦貝貝去什麼地方了。 “我來了,就沒有見過貝貝。我照顧他也不方便,就給貝貝打電話,不接。這才給你打電話。” “老崔病到這步田地,她會不知道,還是……”李劍霜忽然想起自己正在調查的事情,會不會,秦貝貝向崔長河說了她曾經的遭遇,崔長河和她鬧別扭了。李劍霜越想越多,思緒也越來越亂,他狠狠地拍了自己的腦門,嘴裡說著。“瞎想。” 李劍霜去見崔長河的主治醫生,沒想到,也是崔長河的大學同學。 “前幾天過來,就是因為肺裡麵嗆了點水,細菌性的肺部感染。” “嗆水?他乾嘛去了,大冷天遊泳?” “我聽說是救人。” “不至於啊,崔長河的水性,我了解,怎麼會把自己嗆著了?” 醫生同學也笑了,“來醫院的時候,就是很輕的癥狀,我安排他輸液,還多加了霧化,第一天正常,第二天病情就突然加重了。我也想不通啊,他什麼體格,我們上大學第一年新生運動會,從一百米到一千五百米,冠軍全是他的。興許,真是歲數大了!” 案情沒什麼進展,乾脆就照顧崔長河兩天吧。李劍霜寸步不離的伺候崔長河的起居,沒兩天,崔長河的麵色恢復了紅暈,也有了力氣說話,吃東西也正常了。李劍霜懸著的心這才放下。 李劍霜問:“你怎麼會嗆水?過去一個猛子,從寧河的大橋紮下去,能打漢沽鉆出來。” “是鉆出來還是漂上來,二十多裡地呢,不能這麼誇張。這回主要是天氣涼了,水裡也涼,下水前沒做準備活動,抽筋了。” “你算撿回一條小命。貝貝怎麼不來?不知道你住院了?” “能不知道麼,她堅持送我來醫院的,這兩天她應該是有事在忙吧。公司上班,不就這樣嘛,忙起來見不到人。” “打個電話給她!” “不用了,我馬上就能出院了。” “她對你是不是說什麼了?你們倆吵架了?” “你真是警察!什麼事都要弄清楚啊。職業病!” 李劍霜趁著崔長河睡著,撥了秦貝貝的電話,但是,秦貝貝沒有接。他偷了崔長河的電話,又打給秦貝貝,這次接通了,但是對方並沒有說話,呼呼的喘氣聲,似乎很激動。 “我是李劍霜。” “啊!”對方有些吃驚。“你和長河在一起?” “對啊,這小子前兩天差點掛掉,檢查血象,白細胞都爆表了,再惡化隻能進重癥了。還好,命大,主治醫生是他的同學,給他加了高壓氧治療。今天,可算有精神了,吃的也多了,睡覺也穩當了。你們,你們是不是吵架了?” 李劍霜的問題叫秦貝貝難以回答,她知道,她和崔長河之間的事情已經完全超出這位警探的想象。秦貝貝的沉默,讓李劍霜堅定了自己的想法,他從來沒有這麼不吝惜語言的為崔長河講好話,而電話的另一端,秦貝貝徹底麻木了。 “你幫我勸勸長河,今天剛好一點,就鬧著要出院,說是每年這時候都會去看望福利院的孩子,幫他們檢查牙齒。我說,什麼時候不能去啊。他說,不想讓孩子們失望。” “我知道,我們一起去給孩子們挑了禮物,他很重視這件事。” “那……” “有時間,我過去,勸勸他。” 第二天,秦貝貝沒有如約出現,李劍霜隻好又心猿意馬的陪著崔長河。從來,兩個人都有說不完的話,開不完的玩笑,現在,寥寥幾句話,便各自陷入沉默。崔長河病情剛剛穩定,大部分時間在睡覺,醒的時候,端詳著手機,目光呆滯。李劍霜也是眼睛不離手機,他仔仔細細的查看手機裡存的案卷照片,像算命先生似的撚著手指,一遍一遍試著將點點滴滴的痕跡還原成完整的犯罪過程。 忽然崔長河驚醒,謔的一下坐起來,翻開枕頭,掀起被子,找什麼東西。 “手機在這!在這!”李劍霜從床頭的小桌上拿起手機,遞給崔長河,“沒響。沒響。” 崔長河並沒去接手機,又悵然的躺下,目視天花板。 “那個事,你知道了?” “不知道!”崔長河想都沒想就回答。 “我還沒說什麼事呢!你就知道你不知道啊。” “你既然這樣問,就說明這件事是不正常的事,或者是不好的事,我身邊沒發生過這樣的事?所以,不知道。” “你牛!”李劍霜的眼睛轉了三圈,沒繼續問。 兩個人又回歸沉默。一會,李劍霜說:“你既然這麼想她,就給她打個電話,你有多大的麵子抹不開。不論你們之間出了什麼事情,既然你依舊愛她,就大膽一點。”李劍霜把手機遞到崔長河的手裡,擠眉弄眼的。 崔長河有所觸動,接過手機,眼睛卻沒有離開李劍霜。 “我懂,我懂。”李劍霜站起來,“我去護士站問問,明天還輸幾組液。”李劍霜走出門外,看到一個迅速離開的人影,他跟了過去。李劍霜沒有著急去追趕,不遠不近的跟著走,到了一處人少的地方,他才緊跑幾步,攔下了那個人。逃走的人正是秦貝貝,她快速的把手背到後麵,其實。李劍霜已經注意到她手上的戒指不見了。 “迷路了吧?我剛從那邊轉過來就看到你了,肯定是找不到病房了,對不對。這個破醫院,修得和迷宮似的。我也經常迷路,每次去食堂給長河打點飯,回來就費勁了,等找到病房,粥都涼了。” “崔長河一直在吃涼的?” “沒到冰手的程度。我們男人哪會照顧人!我現在也忙啊!心裡老不踏實,三心二意,盯著輸液吧,液都輸沒了,還沒反應過來,最後崔長河自己把針頭拔掉了。你來了,就好了!” 秦貝貝的臉一陣紅一陣白,定在那裡,想走又寸步難移。 “我帶你過去。這兩天終於把路摸熟了。”李劍霜心知肚明,卻還是一副迷迷糊糊的表情,似乎對崔長河與秦貝貝之間的問題沒有察覺。 “啊!不用,我想,我找得到。” “那太好了。老崔這家夥對著我愁眉苦臉,我全心全意的照顧他,怎麼看我還跟看病毒似的。你去了,他應該眉開眼笑了,這病就好了多一半。” 秦貝貝苦笑一下,沒有動,也沒說話。 李劍霜想,不是一家人不入一家門,這倆人都是心裡憋著事不說,全讓別人去悟,我可沒工夫陪你們猜謎語。“我得回隊裡看看了。一天沒有一百也有九十個電話找我。正好,給你們一個安靜的環境,有啥話都方便說。”李劍霜沒說瞎話,早上老姚給他打來電話,照片找到了。 病房的門吱扭的響了一聲,崔長河閉著眼睛,有氣無力的問了一句,“乾嘛了,去了這麼久?”半天沒有回答,他睜開眼睛,秦貝貝滿臉淚水的坐在他的身邊。崔長河驚起,想去拉她的手,手在半空中凝固住了。 “你為什麼不直接走了?”秦貝貝哽咽著問。 “走?”崔長河第一反應的是出院,明顯,秦貝貝不會是這個意思。他的大腦飛快地回放著他們在一起發生過的事情,忽然,明白這個“走”指的是什麼。 “我要說對你一見鐘情,你相信嗎?後來你說你叫秦貝貝,我才意識到,你就是那個被我侵害的女孩。我也想過逃避,但是我真的愛上你了。哪怕,我進了監獄,出來的時候,我也要和你生活在一起。你是我最愛的人。” 秦貝貝從無聲的泣變成的小聲的哭,聲聲刺痛崔長河。 “我也要下班了,看看你,順便把今天的藥給你拿來了。” 秦貝貝慌忙去擦淚水,崔長河尷尬地扽扽被子,崔長河的同學一隻腳踏進病房,一隻腳在門外,看著他倆的樣子,也不知道該進該退。最後,他還是硬著頭皮進來了,把一個小紙包放在桌子上,“飯後半小時吃,這兩種藥必須……” 崔長河沒等他說完,就使勁點點頭,“懂,懂,我知道怎麼吃!” 同學沒有從崔長河的態度上體會出逐客的意思,反而和秦貝貝說話。“弟妹,老崔的身體搞到這樣可不是我不用心,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我想他身體那麼好,稍微用點抗生素就行,誰想到弄成這樣。我現在采取的是聯合用藥,主要是優立……” 崔長河敲敲床的欄桿,“不是送藥麼,又開始上課了。下課,下課。” “我不是給病人家屬介紹情況麼。你好好當你的病人,少仗著自己的成績好就目中無人,別的家屬還求著大夫多談談呢。”同學走了,病房裡恢復了安靜,那種吞噬人的靈魂的安靜。秦貝貝盯著崔長河,崔長河不敢和她對視,把頭漸漸埋在被子裡。 不知道時間過去多久,崔長河慢慢的將頭從棉被中探出頭來,秦貝貝已經消失不見了。一股惆悵的情緒充斥了他的內心,這半年多來,這樣的情緒常常侵襲他。門又開了,秦貝貝端著飯盒走了進來,在小桌子上一盒盒擺開,“你先吃飯吧,還要吃藥呢。” 崔長河接過秦貝貝遞過來的筷子,遲遲沒有夾菜。 “放心,沒下毒。” 崔長河酸楚地笑了一聲,飯菜都是自己愛吃的,卻味同嚼蠟,他不敢看秦貝貝,隻聽見她均勻的呼吸聲。 “其實,我的心裡一直都很清楚的,我看不錯的,隻是反反復復自我欺騙罷了。把你扔到監獄又有什麼用呢,毀了你,又毀了我第二次,還不如,把你判在我的身邊……” “無期徒刑。”崔長河感覺到他們之間的冰在融化。 “死緩!什麼時候,由我來要你的命。”秦貝貝咆哮起來,用盡最後力氣,又抽泣起來。崔長河手扶著她的肩膀,想去安慰她,被她推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