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夢境中轉醒過來的時候,折梅的呼吸已經徹底平穩了,她緩緩睜眼,沒說話。 倒是淵卿,頗為欣喜: “先生,您還真是妙手回春。” 他這頭也是淺笑,夢境中的那番名堂,自然是不可能和當下之人說的,畢竟,有些事情隻有令者才能明白。 彥南歸這頭,剛鬆口氣,還沒徹底放下心思,旁側,在白家軍的攙扶下,一姑娘就一瘸一拐走了過來。 是白玥。 她現在的模樣早就比不得當初了,衣衫襤褸、披頭散發,手臂和大腿處都有殘缺,但她,臉上卻是不見任何痛苦之色,微微點頭,表示了自身的感謝,隨後,她道: “先生,先祖有些話想問你?他在骷髏廟中等你。” 先祖,當然指的就是白家的白起。 在對方問詢後,彥南歸立馬察覺到了當下時間的變化,看來剛才入夢,夢境與現實的時間流逝並不一致。 夢境中隻是一瞬,現實卻已經過了許久!現在,已過了午時了! 白起,不知道在什麼時候離開了。 彥南歸聞言,微微點了點頭,雖說這位準聖,剛開始還對他不屑一顧,但現在,確實有必要見上一麵。 而且他還有些重要的問題。 白玥這得到了首肯,轉身,讓白家軍帶路。 骷髏廟相比這屍骨坑,算是走了回頭路,但說遠也是不遠的,路上邊走邊想,沒花費多少時間,彥南歸就再一次回到了這廟宇。 到了門前,通過那門縫,就可看見。 這白起,在廟宇中休息;而當下,白氏的人,包括白玥,一言不發,直接離開了。 沒一會兒,這門前便隻剩下彥南歸一人。 當一切喧鬧結束,殺穀的風,沒了往日的兵戈之聲;這廟門前的枯柳,不知是在何時,生了綠葉,陽光普照下來,這耳邊竟然隱隱聽到了些許佛音。 彥南歸搖了搖頭,邁步,走入了此間。 他路過石墻,入了內堂,便是進入其中。 這白起在廟宇正中間坐著,他也察覺到了來人,閉著眼睛,微微點了點頭,道: “既然來了,隨便找個位置坐下吧!” “此處簡陋,沒人招待?還請見諒。” 這準聖讓坐下,彥南歸哪裡敢不從,規規矩矩地坐了下來,背脊有些僵。 白起微微抬眼,又是命令: “袍子脫了吧!小家夥,年紀不大,留這麼多心眼,真是不知道,你哪裡來的這麼多怪東西?老夫會害了你?” 這彥南歸聞言,老老實實把“避聖”脫了下來。 做完這一切,白起才緩緩睜眼,他僅僅隻是一看,臉上就多了些許古怪: “你的修為?才到執徐?” 麵對質疑,彥南歸尷尬地笑了笑: “晚輩不才,再加上之前出了些變故,近些月,我才重新撿起這修煉之道。” 對於這話,白起點頭:“你身上確實有經絡破碎的跡象,小家夥還聰明,知道用【大夢】來幫助自己恢復經絡。” “行了,其他我也不多說了!我找伱過來,主要是想問問,你難道知道那盛子的底細?當時為什麼說出那樣的話?” 準聖一問,彥南歸直接就僵住了。 他總不可能說,對方可能是自己的老鄉吧? 此刻,他這想隨便弄個理由糊弄過去,可話到了嘴邊,但根本就說不出來,這不是因為什麼神通,而是單純準聖氣息壓迫。 彥南歸這一猶豫,白起就已經清楚了個大概。 他笑著擺手: “行吧!這事情我知道了。” “兵家,主權謀之道,知人善用,這是我們的立身之本。既然你不想說,老夫也不追問了。” 見對方鬆了口,彥南歸拱手: “謝過,白起大人了。” 白起揮了揮手:“沒什麼謝不謝的?白起這條命,怎麼說?也算是你救下的,你好像有什麼想問的,說吧!” 準聖開口,彥南歸自然是不敢含糊,把自己剛才和折梅討論的猜想說了一遍: “所以,這盛子,估計是有問題的?但前輩,你也看出來了,晚輩修為有限,一些東西,確實看不出來。” 白起琢磨了一下就猜想,感覺確實有道理,稍微回憶了下,他找到了一絲微小的破綻,道: “盛子,他作為一個聖人,反應太慢了!” “聖人雖說無法洞察天下事,但我直呼他名諱之時,他就應該出現的。” “雖然後來,盛子也應了我,別看這前後隻是過了幾息,但他實在是慢了。或許,真的就像是你猜想的,他被某種不知名的手段控製了吧!” “能控製聖人的手段……真是可怕。” 白起臉上也第一次有了驚訝的神色。 原來如此,彥南歸了然,猜測果然是沒錯的,沒想到唯一的瑕疵,就在這聖人出現的時間上麵。 白起感慨過後,又瞧向彥南歸: “你現在這身上的【玩意】雖然多,可惜終究隻是外物,就像是你說的,今日之後,清國一定不會與你善罷甘休,所以你要盡快【荒落】。” 荒落,意味著選定道路。 彥南歸拱手,答: “白起大人,晚輩說實話,直到現在,我也沒找到自己的路。” “不是我不想,而是實在走不了!” “儒家過於陳腐,定了天數、不求變化;道教過於隨性,人與天地共生,卻又有別於萬物;墨家過於仁慈,世間人性本惡,過於仁,便是對他人不仁;法家過於死板,不知變通、發展遲緩、難以跟上時代;至於兵家……” 說到這裡,彥南歸及時剎住了車。 畢竟這正主就在臉上,這說錯的話,別人把自己給揚了咋辦? 白起看出了對方這小心思,自顧自補充: “兵家無善惡,唯有本國,對本國之善、便是對他國之惡。” 比如這長平殺俘,對於秦國,就是大善;但對於趙國,就是大惡! “這麼說下來,小家夥,你想學清國的‘不規’?” 但對這個答案,彥南歸依舊搖頭: “要是這麼簡單,我就在天禪院不出來了,晚輩當下去清國,就是為了看看,他們不是剛好要過那個芒種節嗎?” “我得看清楚了,才知道這條路適不適合我?” “我此清國一行,就是為了找條路,出執徐,入荒落。” “而且如果我不去的話,清國,會以這理由,為難秦國的。” 白起若有所思,似乎想起了往事,感慨: “千年前戰國,孔聖遊列國以明道,如此,甚好甚好!” “但,你此去清國,恐生變故。算了,旁人多問已是無用。”語落,白起手中一匯聚,那骷髏廟中殘存的殺氣,從白起袖中湧出,不斷凝實,竟然是變成了一小物件。 這不到巴掌大小的東西,由青銅製成。 尺寸不大,紋理刻畫為虎頭,其目銳利,口鼻有力。 這是虎符。 白起直接把這玩意兒扔了過來,說: “這個東西叫‘鬼虎符’。” “在清國,你要是有啥麻煩?就用這東西呼喚我,即便是在那天上宮裡麵,再次對付盛子,我也十息之內必到。” 對於這恩賜,彥南歸這次沒有推辭,而是乖乖將這東西收了下來。 他抬眼看去,這麵前之人的麵容,在這白起復活後,有了些許變化。但依稀間,還能看出,那個在雍城酒樓大快朵頤白長老的模樣。 而彥南歸手中之物,是白長老遲到的禮物。 彥南歸眼神黯淡: “謝過白起大人。” “對了,這之後,白起大人想去哪兒?” 對此,白起也沒有任何隱瞞: “我等,本來就是千年前早已死去之人了,此間活了,能活的歲數,也不過十載。” “我哪兒也不去!就在這殺穀吧!離了這個地方,我隻會死得更快。” “十載,夠一個興盛的國家走向覆滅了,小家夥,我也想看看,這接下來的十年,你會在清國,弄出什麼樣的動靜?” …… 清國,內閣。 這裡在整體上,是個雄偉的宮殿,莊嚴地矗立在巔城的中心,其緊貼天清院。宮殿外圍,無論是墻壁、石柱、還是柵欄,都體現出純潔的白色,向內,裹了一圈草坪,草坪正中,是聖人盛子的雕像。 此雕像,目光遠眺,氣勢盎然; 在雕像的身後,密密麻麻的白色殿宇連成一片。 時候正值下午,人員往來穿行、行色匆匆,整個龐大的帝國,有超過七成的事務,都需要內閣進行表決、通過,核定各種預算,然後將政令施行下去。 在這擁擠的宮殿中,有間偏殿,顯得尤為冷清!光線暗淡得很,僅靠幾根蠟燭,勉強維持著此間的光亮! 這裡不來人是最好的,因為,這裡是處理七國事務的地方,獨屬於外事大臣十八幽。 此間,她一個人也是空閑,剛好樂的,在這地方摸魚; 忽地,“砰”,這殿宇的門被推開了,進來的,是一陰鷙的書生,他別說高興了,這眉頭都皺在了一起。 十八幽光是聞著身上的氣息,就知道了來人,她頭也不抬,專心打理指甲,調侃: “無事不登三寶殿,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每次看到你來,都沒有什麼好事?是吧!牢飲。” 這陰鷙的書生,全名牢飲。 牢飲是清國內閣的內政大臣,除了部分重要的事情,需要眾大臣表決之外,在內政方向,牢飲擁有著絕對的話語權。 但這僅限於民間,至於修道者的事情,大多都要問問天清院和天上宮。 他眼下,眼眶有些略微向內凹陷,眼珠子有些紅腫,掛了個大大的黑眼圈;皮膚乾枯,有些像老樹皮,身體往那一杵,就好像是被抽走了脊梁骨一樣,靠在門口。 牢飲嘆息了一聲,遠遠扔過來一令牌: “幽!天清院院令剛剛找我,讓我,誅殺秦國使者團。” 內閣這頭得到的信息也非常模糊,並不知道這使者團中有誰? “出了些我們不知道的事情,反正把天清院是逼急了,這事情他要求立即執行。” 彥南歸,十八幽模模糊糊想了起來: “使者團?” “之前,我們要求秦國的書信,提到了他們,他們不是要來巔城,參加芒種節嗎?” “何必多此一舉!” 牢飲此間語氣盡量客氣: “具體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反正,這是那位院令的要求。” 十八幽伸了一個懶腰,嘴巴裡幾乎都要打瞌睡了,側了側身,體態嫵媚,就好像在故意誘惑: “殺人的事情最無聊了,天上宮的人又不是死絕了?讓他們自己動手唄!那些天清院的長老,都比我們厲害多了。” “況且,平日裡,他們可和我們不對付。”
八十六、不從0家(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