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哢嚓” 墨澤轉動鑰匙打開了家門,回到自己的臥室,熟悉的場景映入眼簾,墨澤感到幾分心安,癱坐在椅子上,徹底放鬆下來。 今天的軍訓讓墨澤感到身心俱疲。陌生的環境與同學讓他一直處於緊繃的狀態下,盡管與歐陽鴻宇的交談令他有些放鬆,但軍訓期間卻並沒有多少時間說話,甚至到了下午,墨澤已經沒有多少心情說話了。 躺了會,墨澤坐直身,目光掃過桌上的物品,看到了擺放在左上角的照片。 相片被裝在相框裡,白色的相框有幾處地方沾上了墨水,看上去有些年頭了。 墨澤拿起照片,指腹摩挲著,像是撫摸著上麵的故人。 這是五年前爺爺一個愛擺弄相機的朋友幫墨澤一家照的“全家福”——如果父母也在上麵的話。 雪小瑩也在裡麵,當時她因為一些特殊情況在墨澤家待了很長一段時間,那時候的她還沒有現在這麼外向,這麼精靈古怪。 至於自己…… 墨澤看著照片裡那個左手牽著雪小瑩手,右手比著剪刀手笑得燦爛的自己。 墨澤無奈地笑著搖搖頭,無聲自語: “我得向你學習啊,小墨澤。” 困意襲來,墨澤起身躺回床上,淘米做菜的事閃過,但很快被他忘在腦後。 …… 那是男孩第一次與女孩相遇,女孩穿著好看的白裙子,怯生生地躲在一位遠親的身後。 男孩遠遠地看著這位遠親與爺爺談話,奶奶對他說,這是他的表姑姑,他要叫那個小女孩表妹。 男孩家沒有幾個親戚,在這個普通的日子裡突然來了兩位陌生的親戚,這讓男孩平靜的生活激起了一點水花。 女孩端正地坐在她的母親一旁,像童話故事裡的公主,隻是清澈的眼睛裡沒有光彩。 男孩試圖找女孩搭話,但女孩隻是回答,仿佛對什麼都不感興趣,男孩有些失落。 爺爺對男孩說,女孩之後要住在這裡,那位表姑憔悴的臉上也有了幾分笑容。 男孩看向女孩,她很平靜,沒有哭鬧,也不開心,她隻是點點頭。 平靜的像一灘死水。 男孩想到了一個從書上學來的高級形容詞,但男孩並沒有以往那樣像發現新大陸一樣開心。 男孩的房間做了一點打掃,騰出來給女孩住,男孩則睡在旁邊剛清理出來的房間。 男孩沒有覺得這樣不好,他覺得女孩好像很難過,他“聽”到了女孩心裡若有若無的哭聲。 畢竟來到一個陌生人家裡,沒有父母,也沒有爺爺奶奶,無依無靠的,自己應該給她多一點關照。 女孩總是待在家裡,不是在房間裡畫畫就是坐在家門前的大桂花樹下看著遠處發呆。 爺爺讓男孩多帶女孩出去玩玩,但男孩本來就和女孩一樣,在這裡沒什麼要好的朋友。 他喜歡待在家看看書,爺爺乾完農活回來後找他下象棋,對於家和學校之外的世界,他並不比女孩知道的多很多。 男孩知道爺爺怕女孩一個人太孤獨,但自己也不太會哄女孩子開心,隻能在她畫畫的時候,在她發呆的時候陪著她坐在她旁邊看書,或者寫作業。 雖然家裡有一臺電視,但女孩對電視卻不感興趣。 女孩並不排斥男孩的這種行為,時間久了兩人慢慢熟悉,也會時常聊幾句: “你在畫什麼?” “電話。” “電話?” 男孩看著女孩,放下筆,看向窗外: “因為我爸爸媽媽好久沒回家了,爺爺奶奶也不準我打電話給他們,所以就想著畫一幅電話貼在墻上,這樣他們要是打電話回來了,我馬上就能聽到了。” 女孩沉默。 “這隻是一幅畫,我知道的,看著一樣的就好,反正……無論是真的還是假的,他們的電話都不會來,我隻是安慰自己而已。” 女孩依舊沉默 男孩轉頭看向女孩,問道: “要出去玩嗎?” ……… 假期過去,開學了,男孩今年的開學比之前要忙:帶女孩領書,幫她搬桌子這之類的重活。 爺爺雖然在旁邊,身體也很硬郎,但他覺得男孩應該多乾點重活鍛煉鍛煉,也和女孩促進下感情。 盡管過了一個月,女孩對於自己這些長輩仍有不少陌生感,與男孩倒是親近不少,畢竟講了一輩子方言,語言不通,交流少,唉…… 男孩上學前有些擔心,擔心女孩因為不會方言且內向導致她在班上找不到好友,甚至是被孤立。 隻是很快男孩就不再為此擔憂了,開學後的幾個星期裡,女孩在班上的人緣一直不錯。 學校雖然是在鄉村,但老師用的都是普通話,也鼓勵學生們說普通話,加上女孩來自城市裡,這對孩子們相當新奇,好奇城市的生活,所以盡管她有些內向,但依舊有不少人願意跟她玩。 畢竟都還是孩子,來自哪個地方不足以讓他們們妒忌。 男孩也逐漸回到了之前自己一個人的世界。 “到了學校後不要來找我,記住了嗎?” “為什麼啊?” “…… 不告訴你。” 男孩對於周圍的孩子來說是個怪人:在學校經常聽不清別人的話,在其他地方倒是沒什麼問題。 不過大多數人隻知道前麵一句,加上男孩本就內向,不願同別人打交道,自然也沒人會找他玩。 隻有男孩自己知道,男孩能聽到別人的心聲,在吵鬧的學校,聲音與心聲的重疊會讓他的頭很痛,同時也讓他難以分辨哪個是說話聲,哪個是心聲。 可當周圍隻有很少的人時,自己又聽不清別人的心聲了,隻能模糊地“聽”清幾個字,像自己陪爺爺看戰爭片時聽到的“嗞嗞”類似於電流聲的聲音。 還有大人的心聲也聽不見,有一種聲音被悶在被子裡的感覺,男孩不知道原因。 窺探他人的內心對於男孩來說是一件錯事,像偷看異性洗澡一樣惡劣。 所以男孩不希望在學校見到女孩,隻是陌生人也就算了,自己在學校裡也沒有朋友,但女孩是自己的表妹,不能做這種事。 也因此他沒有把這件事告訴任何人,也可以這麼說:因為這種特殊的能力,他很難找到朋友。 而且,男孩自在這個學校讀書已經有一年多了,學校裡的一些禁忌的事他都清楚,而這其中一項便是男女關係。 這甚至比打架鬥毆更為嚴重,那怕是在農村,孩子間的打架鬥毆大多不是很嚴重,無非被老師訓訴一頓。 但男女關係太近所傳出的謠言會讓兩人被同學議論紛紛,要是傳到老師耳朵裡…… 女孩聽從了男孩的話,沒有在學校裡找他,因為男孩課間一直待在教室,放學後也總是最後一個走,所以兩人也沒有什麼偶遇的機會。 但是女孩有時在放學後會在校門口等男孩,男孩看著女孩嘟起嘴不開心的樣子,沒有再多說什麼,隻是在快到家的時間讓她不用等自己,多陪同學玩玩,得到了否定的回答。 放學後在家裡的時間也不多,吃飯洗漱寫作業,這幾項事情更是壓縮了這所剩無幾的時間,兩人的交流逐漸變少。 “墨澤哥哥討厭我嗎?” “沒有啊,我怎麼會討厭小瑩呢?” “那為什麼要躲著我?” “我……” 男孩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沉默。良久後: “我很喜歡你,但不讓你在學校找哥哥原因,我還不能告訴你。” 女孩抿嘴,神情有些失落。 男孩看在眼裡,心裡很矛盾。 對不起…… 男孩突然有些難過。 日復一日,秋天的落葉化作冬日的雪,已是到了冬季。 盡管兩人在學校沒有交集,但放假在家,男孩會輔導女孩做作業,女孩也會拉著男孩外出“探險”,在村裡村外都留下了他們的足跡。 女孩已經徹底融入男孩的生活當中了,也許對女孩而言也一樣。 隻是生活總是有幾段小插曲發生,使人印象深刻,影響深遠。 那是在一個周末的早晨,男孩早早地帶著女孩來到上遊的水壩上,等待著日出。 這裡離村子最近的觀看日出的好地方,觀看日出的地方男孩從同學口中聽到過好幾個地方,這裡並不是最好的,但卻是離家最近的。 “冷嗎?” 男孩捏捏女孩冰冷的手,不等女孩說話,把脖子上的圍巾摘下,一圈圈裹住女孩的雙手。 “還冷嗎?” 得到女孩否定的回答,男孩把手放進自己的衣袋裡,兩人一起看向遠方,織紅的太陽正緩緩升起,萬物逐漸被染上了亮麗的色彩。 男孩從口袋裡拿出了紙筆,用筆在紙上寫著什麼,聽到女孩清脆的嗓音,他才回過神來,看著女孩疑惑的表情,男孩沒有說話,隻是將紙遞給女孩。 “日出很好看,很漂亮,以後還想跟小瑩來看——20xx年12月9日。” 紙上寫著這段話,女孩很開心,邊說著肯定的話語,邊將紙遞給男孩,此時微風輕拂,紙張隻是稍微“掙紮”一下,便離開了女孩的手,隨風飄向遠方。 女孩下意識起身去抓紙條,卻被腳下的碎石絆倒,因手上裹著圍巾,手沒有起到平衡身體的作用,導致女孩重心不穩,跌下水壩。 “小瑩!” 男孩心急如焚,跟著一躍而下,跳入水中。 所幸靠近岸邊的水淺,熟悉水性的男孩很快把女孩救了上來,但濕透的毛衣使冰冷刺骨的寒風吹得兩人瑟瑟發抖。 女孩嗆了幾口水,嚇得大哭起來,男孩擦擦女孩的眼淚,輕聲安慰著女孩,他脫掉濕透的羽絨服,用力擰乾它,將它披在女孩身上,然後將她背起來,往家裡走去。 但走在路上,男孩腦海中突然浮現出了各種畫麵與聲音,並隨著女孩的哭聲的增大而逐漸清晰,畫麵飛速切換,最終定格在了一張可怕猙獰的臉,無數聲音中有一個聲音占據了優勢,那個聲音是女孩帶著哭腔喊的——“爸爸”二字。 男孩知道,是女孩的情緒太過激烈,自己的魔法起了作用,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他抿著嘴,強忍著頭部的脹痛,奔跑起來。 當男孩撞開半關的家門時,他徑直向前倒去…… ……… “!!!” 墨澤喘著粗氣驚醒。 他揉著太陽穴,緩解著頭疼。 “嗬,又是這個噩夢嗎?” 墨澤苦笑了幾聲,然後一臉惆悵的看著書桌上的照片。 墨澤已經忘記了自己那時是怎麼昏迷的,昏迷前幾天的記憶都十分模糊,直到第一次做起了這個噩夢。 墨澤揉揉臉,起身去了浴室。 也許是那次頭疼弄壞了腦子,也許隻是童年的幻想,誰知道呢,墨澤現在並不關心。 七點半,距離八點還有點時間,墨澤洗了把臉後,拍拍衣兜裡的手機和鑰匙確認下它們在自己身上,隨後開門離開。 手機上的企鵝圖標上紅色的數字又上了兩位數,肯定是雪小瑩的消息吧。 墨澤一邊走一邊打字回應著雪小瑩,殘留頭疼感此時也消失地無影無蹤。 “自那次昏迷住院後“聽”見別人心聲的能力在那之後便消失了。” 如今的墨澤已經與普通人沒什麼區別了,無論是小孩還是成年人,他都聽不到一點聲音了。 想到這裡墨澤笑著搖搖頭: “果然是幻想嗎……” 天黑的遲,此時太陽剛落到地平線的另一邊,路燈也剛剛被點亮,上學的孩子早已回到了家,燒烤店已經開門,門口的餐桌上已坐上了三兩位客人。 墨澤踩著大樓淡淡的影子前去赴約,他的影子靜靜地陪在旁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