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段其實挺痛苦的!我不太想說,不過也有必要說給你聽,畢竟你年紀也大了,應該讓你知道了。後來我年齡稍微大了一點以後,便開始乾小工,小工是什麼呢?那時候要蓋房子的時候呢,大工負責蓋房子,而我們小工沒有資格也沒有能力蓋房子,便給大工柃灰桶,隻是乾一些瑣碎的事情,不過我也是很開心的,畢竟可以一個月多掙十塊錢了。 爸,那你那時候一個月能掙多少錢! 大約一個月能掙二十多錢吧,轉成小工加上補貼一個月能掙30塊錢了,這在當時可不是一筆小錢,當時一塊錢可以買將近十斤大米了,你奶奶多了這些錢,家裡生活便有了大幅度的提高,不用每天都吃粥了,還可以吃上乾飯了,沒辦法,那時候家裡的人實在是太多了,家裡用度也大,吃了上頓便沒了下頓。都靠著我和你爺爺的工錢,可惜那時候你爺爺精神情況已經不是很好了,他掙得工資還要拿出來一些給自己看病。所以每次發工資的時候,第一件事便是留下五塊錢,然後趕緊寄給你奶奶。畢竟一家人都等著這筆錢呢!沒有這錢,家裡人乾農活很難活下去。那時候剛開始乾小工,天天做的工作就是絆灰,將水泥,黃沙攪拌在一起,然後用盡吃奶的力氣送給大工們,大工們便不停地砌磚。 所以你現在乾的瓦工活便是那時候學習的技能是吧? 是的,那個時候剛學蓋房子的時候,別的大工都不願意教,我跟著一個大工姓鄭,他水平很高,是超級知識分子。 爸爸,什麼叫超級知識份子?我隻聽過文盲和知識分子這兩個詞,我還沒有聽過超級知識分子的概念。 可能我說法概念太模糊了吧,他應該是一個高於知識分子的勞動者,別的下放的文化人基本上隻會看圖,操作能力不強,但他會看圖也會施工,無所不能。我們施工的時候有什麼不理解的,隻要他看一下圖或者看下施工位置,立刻便能看出問題所在。我們都稱呼他為鄭總工。但他性格木訥,從來不願和人多說話,雖然本事很大,可幾乎沒有人願意在他後麵學習。 爸爸,蓋房子不就是把磚蓋好不就行了嗎?學什麼呢? 那你可完全想錯了,蓋房子的門道可大了,我現在蓋的房子比較簡單,隻要稍微弄懂圖紙,其它的也不是特別復雜,如果蓋的是比較大的樓,那我就沒有辦法了,更不要說是復雜的摩天大樓了。這位鄭師傅當年在上海的時候主要設計復雜的摩天大樓呢? 由於他不願意多說話,大家都害怕他,那時候我也特別害怕跟在他後麵學習,但是別的大工都有學徒了,我找不到師傅,隻好硬著頭皮拜鄭師傅為老師。 那鄭師傅人好不好,你拜他為師是不是很痛苦。 也不是,鄭師傅也是個苦命人,可惜上天對好人太殘忍了。他教給我好多有用的知識,我現在知道的稍微復雜的知識都是鄭師傅傳授給我的,比如你們學習的勾股定理。 什麼,爸爸,你小學三年級都沒有上完的人還知道勾股定理?我初二才學習這知識,你要好好的和我說說是怎麼回事? 既然感興趣,我說說和這個老師的故事,其實我一直都不願意說他的故事,挺悲傷的的,但在那個時代卻很普遍。我們也無能為力,隻能成為時代的看客和見證者。 我永遠不能忘記第一次去拜師的經歷,鄭師傅和別的師傅不同,他不太合群,別的師傅一般都集中住在半山腰的營地,他卻住在山腳處,這很少見,畢竟山裡的氣候還是比較潮濕的,當時為了建設半山腰的營地,周邊的竹林全部砍伐完了,留下了一大片空地,這樣陽光也能照的進來,人會舒服很多,大家基本上都居住在營地附近沒有多遠的地方,而他卻選了一處離營地大概幾百米的地方蓋了自己的房子,周邊的竹木他隻是砍掉極少的一部分,讓周邊的竹林成為他房子後麵布景的一部分,用多餘的竹子在前院紮了一整圈的籬笆,從屋門口留下一條小路一直連到下麵的小溪,小路做的也很精致,都是用鵝卵石鋪就的。 爸爸,那鵝卵石從那裡弄得?山上哪裡有鵝卵石呢?不都是土和大石頭嗎? 鵝卵石,我們工作的地方到處都是鵝卵石,基本上都在小溪裡尋找,是最方便弄的建築材料了,不過大家都不會像他那樣天天沒事的時候便去檢石頭,然後一塊塊的按照形狀有目的地堆積起來,平時乾活都累得不行了,哪裡還有力氣去弄那些花裡胡哨的東西。他就是個怪人,別人休息的時候會一起在打打撲克,吹吹牛,他可不一樣,從來不和人交流,一有時間便去弄他的小路,隻要一休息,他便會到處去找一些花草綠植來布置他的院子, 爸爸,他都弄什麼綠植呢?聽你說的,你那附近到處都是竹子,能有什麼好的綠植? 那你可說錯了,我工作的地方的山裡也有很多奇珍異草,不過常見的是到處都有的映山紅和一些野生的蘭草,他會去將它們挖回來種在自己的院子裡,院子挺大的,在院子靠近籬笆的地方,他種滿了各種野草,這些野草長的剛剛好,他們正好和籬笆的高度差不多高,籬笆也就成為了這些野草附著的地方,野草裝飾了籬笆,遮掩了籬笆的存在,讓整個房子和自然融合成為一體,在這些野草裡,零星的盛放著一些紅彤彤的花和藍色的花,紅彤彤的非常妖艷,那些花我認得,他們是映山紅。藍色的花我不太清楚,後來師傅一點點告訴我,他們都是蘭花,是幾十種不同的蘭花,各有各的區別,但我即便到了最後也隻能認識幾種,他們的外觀幾乎一樣,隻有極其微弱的區別,師傅極其喜歡那些蘭花,把蘭花當成命一樣,誰都不能觸碰他的蘭花。他還特意在院子裡挖了一個小池塘,師傅總在我麵前說池塘有點小,但其實我覺得池塘挺大的,有五六個平方那麼大,池塘底部鋪滿了各色鵝卵石,池塘裡還養了不少的魚,不過池塘養的魚也不是什麼品種稀有的魚,都是小溪裡遊動的小魚,有時候小溪乾了,小魚也被困在乾涸的地方,師傅便會將他們救回來放在魚塘裡,久而久之,魚塘裡的魚倒也多了起來,尤其是早上或者傍晚,天晴的時候,這些魚圍在一起,沿著魚塘不停地旋轉遊動,天空的雲彩倒映在池塘裡,此時的池塘也不再是一汪寂靜的池水,被天空渲染成各種顏色,便如同一幅濃墨重彩的水墨畫,魚兒在這幅水墨畫中遊動,靈動異常,美麗異常。看著,看著,水麵倒影著天空,一時你不知道是魚在水裡遊還是在天上遊,魚在水裡遊還是天上飄,雲中天上飄還是在水裡遊,一時你也無法分清,最後合並成為一個有機的整體,所謂的天人合一應該說的便是這個意思吧。雖然師傅布置的風景很好看,但那時候生活條件太差了,飯都吃不飽,誰也沒有心思弄這些雅致的閑趣,師傅還天天省著口糧喂魚,大家不敢在麵上說他,背地裡都嘲笑他腦子不好,天天都夠累的了,還有閑情雅致去伺候那些魚。 不過我第一次去拜訪他的時候,還是被深深的震驚了,那時正是春天,周邊的風景本就漂亮,可和師傅的院子相比較,簡直是無法相提並論,師傅的院子布置的實在是太漂亮了,沒有想到在如此偏僻的地方還有如此漂亮的風景,小徑,流水,紅花,綠草再配上背後的風景,一副標準的水墨畫,不過也不能說是水墨畫,而是一副配有顏色的水墨畫。我去的時間是傍晚,夕陽的餘暉正好照在這片水墨畫裡,光影不斷流動,整個水墨畫便在金色和水墨色之間不斷輪轉,而池塘倒映著整個漫天的雲彩,使得池塘都染上了金色,各種各樣的小魚沿著池塘悠閑的遊動,金色靜止的池水悠哉悠哉遊動的小魚是那麼的協調,當時我整個人都迷住了,那種美是文字無法形容的美,我工作的地方一直以風景秀美著稱,但是和師父搭配的風景相比依然遜色的多。 我就一直在那裡不斷地看,直到屋裡輕輕的傳來一聲咳嗽,我才從滿眼的景色中漸漸脫離出來,趕緊走到門邊。恭恭敬敬地站著,其實我當時也是特別害怕,畢竟他是出了名的怪脾氣。 鄭師傅,你好,我是小薑。 你在外麵一直站著,站了這麼長時間,有什麼好看的嗎? 師傅,我也不知道,我一進來,看到這風景就覺得特別好看,自己看著看著便看呆了,所以在這裡不斷地看。 那你看的時間可不短了,看好了嗎?看好了,你可以走了。 鄭師傅,你留步,我過來不是來看風景的,隻不過你這院子布置的實在是太好看了,我都忘記正事了,我從山上過來希望拜你為師,你看您能不能教教我。 那我可教不了你,我沒有什麼本事,而且我閑雲野鶴慣了,你再找別的師傅吧。 別的師傅都有徒弟了,而且你的本事最大,我想拜你為師,肯定能學習很多本事,求求你,鄭師傅,你就收我為徒吧,我肯定好好的和你向你學,一定會成為優秀的人。 你是不是努力學和我沒有關係,你以後優秀不優秀和我也沒有關係。我剛才已經說過了,我不想收徒弟,而且我也沒有這個能力,你不要耽誤時間了,趕緊找個別的師傅,別耽誤了自己。 說完,這鄭師傅便進到屋裡,留我一個人在那裡呆呆的站著,我當時也犯了倔脾氣,心想你不收我為徒弟,我偏要拜你為師,無論如何也要成為你的徒弟。 爸爸,那你最後是如何拜師成功的,我聽你說的意思,這位鄭師傅不好惹呀,你肯定沒有少吃苦。 我拜師肯定要誠心了,所謂“教會徒弟,餓死師傅”,拜師當然要受點磨難,但和鄭師傅後來遭的罪相比,實在是什麼都沒有,鄭師傅真的是一個好人,也是一個可憐人。人的命運為什麼要如此悲傷,為什麼那麼好的人卻要遭受那麼多的磨難? 爸,你為什麼哭了?過年的時候不能哭的。 好的,我不哭了,但這段往事讓我實在太痛苦了。 既然這樣,那你別說了。 既然開始了,躲也沒有用,該來的總會來的,該走的總會走的,我們隻需要坦然麵對即可。既然我已經提到了鄭師傅的事,我肯定會說完的,關鍵你想不想聽。 爸爸,我特別想聽,你接著向下說,這比晚會好多了。 好的,那我便接著說,你個急性子,估計你聽一會便失去耐心了,這個故事可是很長的呦。 爸爸,你隻管說,你還是第一次說你年輕時候的事情,我肯定認真聽。 鄭師傅不收我為徒,我便想鄭師傅肯定要試試我,看看我有沒有誠心,我便天天去他住的小屋旁邊站一會,看看他有沒有什麼需要幫忙的,鄭師傅確實是個怪脾氣的人,我天天站在他家門口,換做別的師傅肯定要問個緣由或者出來說個什麼,可是鄭師傅什麼都不說,也就剛開始說兩句,後來什麼都不說了,看到我如同什麼也看不到一般,去了半個月,他也不理我,我心想光站在這裡肯定不能解決問題,我還是應該做點什麼,他當時年紀差不多四五十歲吧,身邊也沒有個人照顧,他既然喜歡擺弄花草,喜歡弄石玩玉,我一有時間便在旁邊的溪流裡找石頭,對於石頭我也不是很明白,我覺得他的池塘裡的底部如果用彩色石頭鋪滿一定會更好看。於是我便找那些看起來特別好看的石頭,有顏色的石頭,每天都拿上個上百塊的的石頭放在他家院子旁邊幾米的地方,沒想到這還真有用,他竟然從我拿來的石頭裡挑出一些放進池塘裡。第二天我便接著去小溪裡尋找石頭,接著堆在原來的地方,不過鄭師傅還是不和我說話,難不成他真的和別人說的一樣,是個怪人。 除了找石頭幫他墊池塘,我還天天給他出去的路鋪鵝卵石,鵝卵石本身的形狀是不平整的,我便盡可能地找些平整的石頭鋪上,讓整個路麵走起來沒有那麼咯腳,這個工作說起來容易,但極其費力,因為合適的石頭太難找了,為了乾好這個工作,我乾了兩個月,苦心人,天不負,最後終於給師傅鋪了一條到工地的鵝卵石平整小路,別的和我年齡相仿的學徒工都開始學習抹墻了,我還在自己琢磨鋪路。我心裡急的和火燒似的,但也沒有法,拜師嗎,肯定不容易,精誠所至,金石為開,隻要我夠誠心,鄭師傅一定會收我為徒的,不過鄭師傅依然還是不理我,每天從我身邊走過也不會和我說一句話,我便如同空氣一樣。 爸爸,這鄭師傅不是好人,你都那麼努力了,他也不教你,不跟他也行,換個師傅就是。 兒子,做人做事要有耐性,要有定力,不能因為受了一點挫折便隨便放棄了,況且是你求人,你還耍脾氣了,那怎麼行。吃的苦中苦,方為人上人,你以後一定要記住我今天說的話,不要急躁,隻管努力做事便是,一定會有回報的。 我看這兩招都沒有用,就想我們老家說過的一句話,打人不打送禮人,我也沒有錢,自己也沒有什麼好吃的送給鄭師傅,不過鄭師傅這麼喜歡花草,我便到山裡找花草送給他,當時你韓伯伯幫了我大忙,他對象,就是你韓阿姨,他父親是獵戶,山上的情況很熟悉,對我說,這山裡有寶物,是一種藥草,非常稀少,隻在高坡上才有,而且還是在那些山勢陡峭的崖壁上,大家都稱呼這種藥草叫做仙草。 我心想如果把那仙草采來給他,他肯定特別喜歡,於是我便拜托你韓伯伯帶我去采,你韓伯伯帶著我來到一處高山上,指著一顆崖壁上不停擺動的野草給我看,你看那顆便是仙草,非常珍貴,你也看到了,想采到的難度有多大,你考慮要不要采,那可不是開玩笑的,搞不好命都搭進去。 我當時心一橫,我什麼都沒有,如果什麼都學不到,到了年紀還不是回鄉務農,還不如賭一把,我不想回農村接受沒有希望的明天,我再也不想過那種一眼望到底的日子了。 你韓伯伯見我下了決心,也不再勸說,帶著繩子,喊了幾個上次一起吃野豬的夥伴,爬上山頂,來到了那顆仙草所在的山上,對我說道,小薑,你也看到了仙草所在的位置,那是無論如何也不能爬到的地方,你想要去隻能你自己去,那是懸崖峭壁上,隻能用繩子將你綁著送你過去,你考慮清楚了,等一會到了崖壁旁邊,我們幾個把繩子綁住身上,然後我們幾個一起拉著繩子,慢慢地將你放下去,到了仙草所在的位置,你說停,我們便停住,然後你將仙草釆回來,你放心,仙草的根不是很深,你應該很快便能釆下來,采好以後,我們便拉你上來。大家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繩子我們每個人都捆在身上,保你沒事。 不過這畢竟不是一般的事,人完全墜在懸崖上,你如果現在害怕,我們不采了,那鄭師傅也不是什麼非拜不可的師傅,咋們重新找個師傅,反正有的是師傅。你要是不好意思,害怕大家說你孬種,那大可不必,我們這沒有一個人敢下的,下麵就是萬丈懸崖,別說下去,就是在旁邊看,我腿都抖,你有這膽量打算采仙草,我們都特別佩服你,沒有人笑話你,我們自己沒有誰有這膽量,更沒有資格嘲笑你。 爸爸,你下了嗎?當時你害怕嗎? 怎麼不害怕,別說下去了,真的和你韓伯伯說的那樣,在山邊待著都害怕,畢竟下麵便是無底深淵,一眼看不到底,光是站著腿抖個不停。但想了片刻,我便決定采仙草。 你韓伯伯他們見我下定決心,大家便動身了,剛開始山體還不是那麼陡峭,我們沿著山體慢慢走了下去,我的手一邊抓著樹木,一邊慢慢下去了,這時候我還是不是很害怕的,畢竟山勢也不陡峭,路也不是很難走,你韓伯伯他們在後麵不停地給我打氣,我也能很清楚地聽到他們的聲音,走了一段時間後,我越發緊張了,當時我緊張地幾乎聽不清他們的聲音了,耳邊隻剩下嗡嗡的風聲,山勢也陡峭了很多,我知道很快便要到懸崖邊了,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果然,沿著山路走了大概二十多米,我便靠近了懸崖,我清晰的看見了那朵開著小白花的植物,整個植物大概有兩個手掌那麼大,離我估計隻有四五十米遠了,我隻需要向下走一兩百步能夠采到它了,可是四五十遠米全都是懸崖,我沒有辦法過去,我調整了下呼吸,準備進行最後的搏鬥,我在用命去拚一個機會。 你韓伯伯他們停了下來,畢竟山勢越來越陡峭,他們已經無法再前行了,我們已經到了懸崖旁邊,你韓伯伯幫我把繩子綁好以後,又反復的幫我檢查,我在崖邊待了將近五分鐘,也不敢下去,你韓伯伯看了以後,讓我先找個比較矮的陡坡試了試,我試了下,他也確定了繩子是安全的,一切就緒,剩下的便是等我決定了。 可真的要下去的時候,我還是慫了,山體太高了,我情不自禁的發抖,我在懸崖邊上站立了將近十分鐘,一方麵觀察仙草在什麼位置,尋找最好的落腳點,一方麵也在不停地思考,這十分鐘真的是我人生中最難決定的十分鐘,一邊是坦途,是生,一邊是懸崖,是滅亡。我猶豫不決,各種幻象出現在我腦海裡,在那時我甚至想到了你奶奶的臉,她不斷勸我不要去,同時又出現了你叔叔和小姑他們端著碗,滿臉饑黃的幻象。我站立著一步不敢動,你韓伯伯他們也沒有發出一聲,他們不想給我任何的壓力。 於此同時,我的內心有個聲音漸漸強大了起來,他不斷地告訴我,你必須要活的像個人,你不能一直這樣下去,他們都在等著你,父親精神有問題,兄弟姐妹們都依靠著你,你是這個家庭的唯一希望,不要一直活的像條狗一樣,要活的像個人,你也不是一個小孩子了,你是真正的男子漢。 最後我深吸了一口氣,在看準了仙草的位置後,便決定下去了,我清楚地聽到你韓伯伯他們嘆了一口氣。我沿著崖壁慢慢地下去了,同時我的腿抖個不停,大腦一片空白,我盡可能地兩隻手緊緊抓住繩子,然後讓腿用盡全力蹬著涯璧,不過涯璧很滑,我必須用盡全力才能將自己的腳搭在上麵,一步步的向下挪動,繩子把我綁的很緊,勒的全身像火燒一樣,我也顧不得許多了,現在我要做的是盡可能地靠近那顆仙草,我努力向它爬過去。我緩慢地爬著,盡可能貼近裡側,緊緊地扒住巖石的表麵,一步步地向下爬去。就在離那朵仙草隻有幾米的地方,我全身都是汗,也不知道是用力過度流的汗,還是驚嚇過度流出的虛汗,我的手一步也不敢離開繩子,腳幾乎都要抽筋了,我又艱難的向下移動了幾步,現在那朵仙草已經將近在我的手邊,我隻需要用手慢慢地將他采出來就可以了,可是我嚇得手完全不敢離開繩子,腳也用力的蹬著懸崖,如何才能空出手來采摘仙草,我在仙草附近觀察了一會,也沒有看到合適的落腳點,便想空出一隻手來采摘,卻不曾想到,在我鬆手的一瞬間,腳也滑了,整個人從懸崖上墜落下來,我立刻尖叫起來,以為要墜落下去了,也以為完了。 還好,你韓伯伯繩子綁的特別結實,我整個人懸吊在半空中,下麵便是懸崖,我往下看,感到陣陣暈眩;一股無名的力量好像正在逼迫我掉下去。我雙手緊緊抓住繩子,感覺天旋地轉。這時候你韓伯伯他們大聲地喊,小薑,繩子突然緊了,出了什麼事,我定了定神,回答到:沒事,剛才不小心滑了,我已經靠近藥草了。 那就好,你小心點,放心,我們都綁著繩子呢,不會有事的,你有什麼事和我們說,我們按照你的要求做。 我當時離藥草隻有一兩米遠,可是由於是墜著的,我夠不到,我也不知道如何是好,我離藥草明明那麼近,卻偏偏又那麼遠,強行去夠的話也太危險了;我在懸崖的中途,我逐漸感到虛弱、無力,但是通向藥草的路看起來更糟——更遠,更陡,更變化莫測。我聽見有人在哭泣、呻吟;我想知道那是誰,最後才意識到那就是我。我墜在懸崖中間,神情恍惚,害怕和疲勞已經讓我麻木,我一動不動,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在一片寂靜中,恐懼和疲乏使我全身麻木,不能動彈. 爸爸,那你就在懸崖上吊著,一動不動嗎?那實在是太可怕了。 不是的,兒子,也許我說出來你不相信,當時的我雖然大腦一片空白,但在短暫的驚慌以後,一瞬間一股力量從我身體迸發出來,我不能就這樣,我可以的,我一定會成功的,從小到大的磨難在那一瞬間都化成了無窮的動力,我開始在懸崖間擺動起來,隨著我的擺動,我離仙草的距離也越來越近了,最後我終於抓住一塊凸起的石頭後漸漸平復了自己擺動的身體,然後我用雙腿緊緊夾住石頭,讓自己固定在石頭上,雙手開始挖仙草,仙草的根並沒有完全伸進石頭縫裡,隻是淺淺的紮在石頭縫的土壤裡,要不怎麼說是仙草呢?長在那麼險惡的環境裡,隻是吸食天地之靈氣,享受日月之精華便長了那麼大一棵。 采到仙草的那一瞬間,我整個人都狂喜起來,高興地幾乎要叫出來,我終於成功了,經歷了那麼多,我終於觸摸到它了,我大聲喊著你韓伯伯,牛叔叔他們,他們聽到我的聲音後便慢慢將我拉上去,等到了山頂,看到他們後,我大聲地呼喚起來,我做到了,我做到了,那一瞬間,我不停地哭了起來,實在太不容易了,既是一種狂喜,也是一種劫後餘生的慶幸。之後,大家都圍著我采的仙草看個不停,采的時候我也沒有仔細觀看,現在大家圍著一起,終於可以認真地看看了,這仙草長大約50厘米,一個手指頭寬吧,根莖和普通的葉子不同,它是一節一節的,像很細的甘蔗似的,葉子和香樟樹的葉子觸感差不多,油油的,不過挺長的,有點像韭菜葉。我采的那顆還開了花,我仔細數了數,一共三朵花,花色是白色的,在花的最前端是紫色的。我其實對植物沒有什麼興趣,但後來隻要看到那種葉子便立刻會想起當年采摘仙草的情節。 拿了仙草的時間大概已經到了下午,我拿著仙草飛也似地跑到鄭師傅門口,心想這下我也算有見麵禮了,鄭師傅那麼喜歡花草,他肯定會喜歡這仙草,一定會的。到了鄭師傅門口,我開始在鄭師傅附近種花的地方打算將仙草種下去,鄭師傅看我在外麵花壇擺弄,立刻從屋裡出來,對著我便喊了起來。 小薑,你乾什麼,別動我的花,我和你說了很多遍了,我不收徒弟。 師傅,我沒有動你的花,我從山上采了一朵非常稀有的花,想給你種到裡麵去。原來我給你采的花都不稀奇,我便放在旁邊,讓你自己種,但這朵不一樣,我是從懸崖絕壁上采摘的,我以為你不在,想著先種上,等你回來在補救補救。 這樣呀,小薑,我看看!小薑,你這從哪裡采的,這花可是稀有品種呀,隻長在懸崖峭壁上,在陸地上是采不到的,想要夠到的話那可是非常不容易的,需要專業的爬山設備才能夠到。這花可不能種在這裡,他需要專門的種植才行,要種在石頭縫裡才可以,這草叫石斛,農村人也有種植的,不過種植的基本沒有什麼藥效,在我們工作的地方的本地人不種,基本上都是在懸崖上采摘,由於長在懸崖上,所以特別難采,常常被人們認為是仙草,其實這根本不是什麼仙草,它在學術上的名字叫石斛,隸屬於蘭草科,就和你平時采摘送我的蘭草是一樣的,都屬於蘭科,你看它開的花是不是和我種的一樣。 你別說,師傅,還真的一模一樣。 那可不是,本地人叫他仙草也沒有錯,當然這種說法誇大了,它的確有藥效,但是實際的藥效沒有那麼大的,其主要含有生物堿類、多糖類、黃酮類、酚類等多種化學成分,其中生物堿為其主要藥理活性成分,具有降血糖、改善記憶、保護神經、抗白內障、抗腫瘤等藥理作用。他一口氣說完,說實話我是一句都沒有聽懂,但我知道這個人本事肯定很大,我一定要拜他為師。 他繼續滔滔不絕地說著,本地人沒有什麼了解,基本上都叫它仙草,實際上各地的叫法不太一樣,雲南那邊種的較多,但多為家養,藥效和你現在采的相比那就差的太多了,家養的簡直沒有任何藥效,書上叫這種石斛為金釵石斛、仙斛蘭韻、不死草、還魂草、紫縈仙株等等,反正都是玄乎奇乎的說法。 小薑,你采了多長時間了? 師傅,我大概采了一個多小時了,我從崖壁上一采到便第一時間給你送過來了,生怕糟蹋了好東西。 那可不是,這不能簡單的說是好東西了,簡直是珍寶。你現在趕緊出去找牛糞,我幫你看著這顆石斛,我在附近找一塊上好的石塊,在石頭上鑿出凹穴,準備種石斛,你快點,不要耽誤了,這東西太精貴了。 好的,師傅,我趕緊去找,這附近農戶家都有牛,肯定有牛糞了,我一會便拿回來。 我正打算快跑,突然因為疼痛摔倒在地,原來是剛才在采摘石斛的時候,我用雙腿夾著石頭的時候,用力過猛,膝蓋都夾出了血痕,從山上跑下來的時候興奮過度沒有覺察到什麼,剛才一直蹲著,突然用力起來,整個膝蓋都沒有力氣,摔倒了。 怎麼了,小薑,出了什麼事。 沒什麼,可能剛才爬山的時候傷了膝蓋。 那你別動,我看看,鄭師傅輕輕放下手中的石斛,掀開我滿是補丁的褲子,然後哭了起來。 我當時也是很費解,鄭師傅為什麼突然哭了呢?我看了下我的傷口處,也不免眼圈紅了,原來剛才采摘的時候太用力,從小腿到膝蓋全都磨出了血跡,而膝蓋由於夾石頭的時候用力太大全部都青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最嚴重的地方甚至全都紫了,看著是挺寒心的,不過我還是不理解鄭師傅為什麼哭?不就是受了點傷而已,這個答案直到很久以後我才知道。 鄭師傅立刻回屋裡拿了藥酒給我塗上,要不說這鄭師傅也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怪人呢,這邊一給我塗好藥,那邊便立刻恢復了怪人的特征,小薑,這樣,你在這裡歇著,我去找牛糞,你別亂動這花,很快我就回來,你隻管在這裡歇著便好了,等我找到牛糞,我便回來了,別著急,也別亂動。 我當時是又氣又笑,我能到哪裡去呢?我腿上的傷這麼嚴重,也走不了呀,不過現在想想也是有趣,從山上下來竟然一點感覺沒有,肯定是采到藥草太幸福了,完全沒有感覺,直到剛才看師傅那麼開心,我才舒了一口氣,也才感受到傷口的疼痛,師傅走了以後,我一個人坐在院子上的石頭上,突然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寂寞,自己也不免悲從中來,痛哭起來,一年多了,我從來沒有回過家,那時候也不方便,我和家裡也沒有書信往來,隻不過是每兩三個月將我的生活費寄給家裡,可是我也是個孩子呀,我有家卻有沒有家,我有父母卻又沒有父母,父親一直患有精神疾病,他已經很不容易了,幾乎沒有辦法照顧我們,母親一直在照顧家裡的弟弟和妹妹,我作為家裡的長子,很少得到她的關愛,當然她也沒有精力照顧我,我在這深山裡,過著與世隔離的生活,這個世界隻有我一人,為了能在這薄涼的世界生活下去,我已用盡全力,就在剛才我甚至於搭上自己的生命隻為了得到這麼一個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