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兵將電腦發到特區之後，一直在等著張知府的回音，第二天果然接到了張知府的電話，除了告訴他電腦收到，已經在抓緊人才引進事宜以外，還邀請他和英豪公司的股東能再去一次特區，討論一下漢卡的事情。 　　陳兵在發出漢卡的時候，就知道這東西發到國內之後，一定會引起一定的關注，隻是陳兵確實沒有想到，張知府的反應會這麼快。 　　漢卡，尤其是簡體字漢卡，其實就是針對內地的需求開發的，進入內地市場是必然的，隻是在時機，陳兵還沒有完全想好。 　　漢卡說穿了是一種拓展卡，是計算機的可選配件，它的銷量會受到計算機保有量的製約，你連電腦都沒有，怎麼可能單獨買一個漢卡。 　　此時還隻是1981年，國內的電腦保有量很低，是否總數有一萬臺，陳兵都覺得未必，這就限製了漢卡市場的規模，從商業的角度，目前國內的漢卡市場太小了。 　　市場小，陳兵還可以等待他發展壯大起來，在市場剛起步的時候，能夠率先卡位，是創新型公司能夠迅速成長為行業龍頭的不二法門。 　　其實最讓陳兵猶豫的，是營商環境。現在還隻是81年，首都中關村剛剛開始有了雛形，陳春先受到燈塔國128公路啟發，所創辦的“服務部”剛剛成立半年，差一點就成為了“先烈”。 　　此時還沒有出現下海潮，幾乎所有的銷售渠道，都是體製內的，外資企業想在國內銷售產品，絕對沒那麼容易。 　　這幾個月，陳兵也發現了自己公司的掌上遊戲機，有流入內地的情況，但這些遊戲機根本不是英豪遊戲銷售過來的，而是從灰色渠道流入的“水貨”，銷售也是在地下渠道展開，根本不能名正言順的銷售。 　　從某種意義上講，陳兵把200張漢卡捐贈出去，其實就是放了一個餌，此時要進入內地市場，是繞不過官方體製的，與其自己去四處尋找合作方，不如等有興趣的合作者，主動找上門來。 　　三天之後，陳兵和李世豪再次聯袂到達了特區。這次的會談正式了很多，不僅張知府親自出麵主持，還有招商等的部門的主管也一同到會。 　　除了特區的人之外，這次參加會談的還有兩位首都的官員，一位是計算機總局的，一位是四機部的，官職還都不低，都是副司。 　　這兩人的出現，令陳兵有些意外，現在內地的反應速度這麼快的嗎？這兩位的來頭可真不小。 　　計算機總局是79年剛剛設立的，專門統籌計算機產業發展，四機部更是電子工業的主管部門，是陳兵前世所在部委的前身。 　　通過張知府的介紹，陳兵才知道，這兩位都是特區專門邀請過來，就是專程為了漢卡而來。 　　張知府那晚看過漢卡之後，就敏銳意識到漢卡的價值，立即就向正知府做了匯報，並連夜召開了工作會議，最後商討的結論，就是要把這個漢卡引進到特區來進行生產。 　　如果隻是把生產線引進來，其實不用搞這麼復雜，英豪電子的工廠已經在建設之中，增加一個產品而已，本不需要這麼興師動眾。 　　此時改開剛剛兩三年，特區升格還不滿一年，雖然有諸多引進外資的政策，但引進外資的核心目的，其實是出口賺取外匯，外資工廠的產品內銷，必須經過嚴格審批。 　　但漢卡產品與此時的大部分外資企業產品不同，這個產品的銷售隻能在國內。 　　這就繞不開行業主管部門了，沒有行業主管部門的同意，漢卡這個產品根本就進不了內地的銷售渠道。而計算機總局和四機部就是漢卡這種產品的主管部門。 　　內地外匯緊張，高層的基調自然是好鋼要用到刀刃上，這些外匯應該主要用於引進國外的技術和先進設備，以推動技術的發展。但地方更希望進口的產品能夠帶動地方的經濟發展。 　　這是屁股決定腦袋的問題，說不上誰對誰錯，而負責審批這種用匯指標的，就是行業主管的部委。部委需要在兩種不同的需求意願之間協調出一個平衡。 　　之前英豪電子的產品是全部外銷的，類似於來料加工業務，實際上是出口國內的勞動力，不涉及用匯問題，可以由特區政府獨立主導。 　　但漢卡一旦在國內銷售，原材料的購買、利潤匯出都涉及用匯指標問題。 　　漢卡這個東西，隻是電腦的一個附件，並不能提升電腦本身的性能，隻是為使用者提供一種便利。 　　如果電腦是用來搞科研技術工作，漢卡的作用就比較有限，但如果電腦是用來做辦公設備，漢卡提供的便利，就非常的可觀了。 　　在當前這個時間節點，漢卡有沒有價值，這個不必要多討論，價值肯定是有的，但是否大到需要調用珍貴的用匯指標，就要看部委如何判定了。 　　這就是今天兩個主管部門官員坐在這裡的原因，漢卡的內地銷售渠道、外匯占用問題，都需要這兩個部門審批。 　　今天來的兩位副司，是張知府出麵邀請來的，張知府本身就是從首都派下來的，在部委人脈深厚，邀請的兩位副司都有些私交。 　　兩人到了特區之後，已經看過漢卡的演示，與張知府也已經事先做了溝通，對於把這個漢卡引入到內地，其實已經達成了一定的共識。 　　隻是部委、部門之間看重的利益並不完全相同，即使原則上達成了共識，但在具體操作上，還要進行詳細的磋商，把相關的利益分配好，各取所需才行。 　　互相介紹寒暄之後，諸人落座，會談正式開始，張知府作為會談的主持人，率先開口： 　　“陳兵先生，這個漢卡我們已經試用過了，非常便利，這個產品是你開發出來的嗎？” 　　“是的，張知府，這個漢卡的硬件是我帶領團隊研發的，但軟件分為簡體和繁體兩個版本，繁體版本購買了寶島朱先生的輸入法知識產權，簡體版是我們團隊獨立開發的。”陳兵回答的中規中矩。 　　這時候，李世豪開口插話，“這個漢卡是陳兵總監帶領我們的工程師團隊開發的，知識產權歸屬於我們英豪公司。” 　　李世豪的插話，其實是陳兵之前授意的。陳兵是留學生，是內地人士，此時內地還沒有知識產權相關的法律，對個人的發明權屬，經濟利益也沒有明晰的法令，把知識產權歸屬到英豪公司，可以避免很多的麻煩。 　　李世豪的插話，大部分人都沒有什麼特別反應，隻有計算機總局的朱司長，眉頭略微皺了一皺。 　　國內計算機技術整體還比較落後，這個漢卡是專門針對內地市場開發的，發明人又是內地出去的留學生，運作好了完全可以作為國內自主研發的高新技術進行宣傳，但如果知識產權屬於英豪公司，就比較麻煩了。 　　作為官員，朱司長看重的不是漢卡的經濟利益，而是這項技術能帶來的名聲。英豪公司是外資，想要將這個名聲算到國內，看來有些困難啊。 　　張知府在這個問題上沒多糾纏，繼續問道“簡體字隻在內地才被廣泛使用，這個簡體漢卡應該也是針對內地開發的吧？你們準備什麼時候把這個產品推向市場？” 　　按照事先商量好的，李世豪接過了話題：“張知府，繁體漢卡，我們已經推進市場了，而且市場反應非常好，已經成為了我們英豪公司，開拓電腦市場的一件利器。 　　簡體漢卡，確實是針對內地市場開發的，但何時能夠正式銷售，不取決於我們，隻要內地市場開放，允許我們銷售，這個產品隨時都能上市。 　　這批發給您的漢卡，雖然並不是正式產品，而是我們進行生產測試的小規模生產樣品，但您也試用過了。可以說我們英豪公司，作為生產廠商，已經做好了一切的準備。” 　　“現在這個漢卡的生產是什麼情況，英豪電子廠房已經快封頂了，這個產品能否移到特區來生產？”張知府問出了最關心的問題。 　　“現在這個產品現在也是在徐氏電子加工，我們本來就計劃，等到英豪電子投產，這個產品也移到特區工廠來生產，這個完全沒有問題的。”李世豪的回答很是爽快。 　　他沒提簡體漢卡的事情，隻是用眼睛看了一下兩位司長，意思是簡體漢卡的事情，要看你們的態度。 　　漢卡的技術先進性和影響力，是遠超過掌上遊戲機的，特區原本以為要引進這個產品，還需要進行一番艱苦的談判，也做好了給予更多優惠條件的思想準備。 　　沒想到李世豪一副全麵合作的態度，倒是把張知府整的有點不會了，他隻好轉向首都來的兩位司長，“朱司、丁司，你們看哪？” 　　引進外資的工作並不好做，很多外資企業到內地投資，都是看中了內地的市場潛力。外資企業產品的內銷比例，往往成為引資談判中的重要籌碼。 　　原本張知府也準備用內地市場作為一個談判籌碼的，這兩位司長事先也進行過一番溝通，從某種意義上，是來給特區助拳的，在助拳的同時，能夠多少分上一杯羹就更好了。 　　沒想到李世豪根本沒有，主動要求內地市場開放的要求，這讓兩人覺得有些意興闌珊。 　　談判這種事情，誰更急迫，誰就會多讓利，現在英豪公司不急，他們想分一杯羹的打算，弄不好就要落空。 　　場麵不好冷場，朱司長隻好接過話頭，“這個簡體漢卡，能夠提升內地的電腦使用效率，是不錯的技術，原則上，我們是支持引進到內地市場的。” 　　丁司長也隻好跟著表態，“我們部裡原則上也沒有意見，同意引進這個產品，隻是部裡外匯緊張，沒有那麼多用匯指標，這個用匯指標，恐怕要你們特區政府出，或者由實際購買的部門去調用他們的指標。” 　　張知府露出一絲苦笑，特區的外匯指標同樣緊張，至於向購買者調指標，哪有那麼容易。不過，不管怎麼說，至少大的意向達成了，至於外匯指標的事情，可以私下與兩位司長再溝通，沒必要當著外商的麵來討論。 　　看看手表，張知府提議道，“這也快中午了，我們還是先吃飯，吃好飯休息一會，下午我們再聊聊合作的細節。” 　　午飯就在小食堂吃的，此時還沒有後世那種大排筵席的習慣，找書苑 wwｗ.zｈaｏshuyｕan.com 簡單吃過一餐飯，陳兵和李世豪被送到招待所，開了個房間進行休息，下午再接著談。 　　招待所的環境很簡陋，隻有兩張床和簡單的桌椅，連電視機都沒有，比二人的學校宿舍條件還不如。 　　兩人進了房間，李世豪禁不住吐槽，“這特區也太窮了，招待所這麼簡陋。” 　　陳兵知道特區酒店的發端，是與港資合資的竹園賓館，此時應該還沒興建起來。酒店、地產能賺錢，陳兵當然知道。但能賺錢的項目多了去了，他又不想做什麼國內首富，沒有興趣到處插一手，隻想聚焦在電子產業。 　　隨口說道：“你家不就是做地產的嗎？來特區開一家酒店，隻是接待香江過來的客人，就能賺不少。” 　　李世豪對地產同樣沒什麼興趣，不過還是認可陳兵的思路，“兵哥這主意不錯，回頭我就和趙教授、我老豆說一下，看他們有沒有興趣來投資，要是真投了，以後我們再來特區，也有個落腳點。” 　　開酒店的事情，兩個人都沒興趣，話題很快回到今天的談判上“兵哥，內地現在外匯真這麼緊張啊？以現在內地的保有量，我們的漢卡也就那點市場，能用多少外匯啊，他們還爭來爭去的？” 　　“阿豪，內地現在是窮，整個內地的外匯，還沒有香江一個城市多，又要處處用錢，肯定是要看緊一些的。 　　不過內地缺外匯，我們有啊，下午我們就承諾這個進口元器件的外匯我們自己出了，買漢卡那點錢也不多，我們也不急著轉出去，乾脆就承諾留在內地，這不就沒什麼外匯問題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