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趙樸是禍害,留不得!(1 / 1)

夜深人靜。   榆林巷盡頭一間民房。   屋門虛掩,臨近子時,兩個黑影閃身入內,輕輕掩上屋門。   空蕩蕩的屋子裡,有六七人席地而坐。   “嚓~”火鐮打著,點燃白燭。   昏黃燈火映照下,當先露出劉延慶、劉光世二人麵龐。   “如何?”   劉光世看向剛剛進屋的二人,陰鷙目光跳躍燭火。   “啟稟少將軍,趙樸住在蕃衍院,近來極少入城!”   “大多數時候,趙樸身邊跟隨一名小宦官,三名護衛。”   劉延慶沉聲道:“那護衛是何來頭?”   “回將軍,是郡王府記室參軍事,名叫劉晏。   小人已打聽清楚,這劉晏是遼東漢人,去年渡海歸降,受朝廷封官。   此前在春明坊一軍巡鋪出任押鋪。”   劉光世嗤笑一聲:“區區一個押鋪,能有多大本事?   趙樸小兒招攬一個小小押鋪,說明其身邊當真無人可用。”   劉延慶黑臉沉沉,仔細思索一番,對這個劉晏毫無印象,應該是個無名小輩。   “你二人回去,繼續盯緊趙樸,摸清他的一舉一動!   切記小心,不可曝露行蹤!”   劉延慶囑咐道。   “將軍放心!小人告退!”兩個黑影人戴上鬥笠,悄無聲息離開民房。   劉光世道:“爹,此番我們潛回東京,不可能逗留太久。   萬一趙樸小兒龜縮在蕃衍院,我們該如何下手?”   搖曳燭火照耀下,劉延慶黑臉兇獰:“多等兩日,就不信他不進城!   資善堂五日一休,到了放休日,趙樸必定會到城中玩樂!”   劉光世點點頭,“趙樸小兒屢次與我們作對,留下他必將是禍患。   可恨王黼不願與我們同謀,否則我們也不用偷偷摸摸。”   劉延慶冷笑道:“你還不明白,王黼嘴上說行刺皇子風險太大,可他比我們更想除掉趙樸!   王黼暗中助我們潛入東京,就是想借刀殺人。   而這件事又與他沒有絲毫瓜葛,風險全在你我父子。   這才是他想要的!”   劉光世捏緊拳頭:“王黼當真奸猾!   此前陳東案,我父子已經替他擋過一劫。   如今我父子被貶,趙樸小兒與蔡京聯手,背後或許還有太子。   趙樸不除,最寢食難安之人,應該是他王黼!   偏偏這廝隻想躲在暗處,半點乾係不願擔!”   劉延慶默然片刻,嘆息一聲:“王黼畢竟是太宰之尊,我父子與他相比,還是處於弱勢地位。   將來我們若想重回軍中,離不開王黼相助。   童貫已與我父子鬧僵,若再失王黼,朝堂之上無人再為我劉氏說話。   罷了,再忍忍。   終有一日,我父子也能做那執刀之人!”   劉光世滿腔恨意:“保安劉氏,數代人為朝廷效力,西軍裡,有多少軍將受過劉氏恩惠!   不想到頭來,卻被朝廷棄如敝履!   官家此前還口口聲聲,說要提拔父親接替種師道,當上陜西五路宣撫使,成為西軍統帥!   不想蔡京進宮一趟,官家就改了主意,將我父子掃地出門!”   劉延慶目瞳深處,也劃過深深恨意:   “官家此人,輕佻無常,連給金國的國書都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反悔,他的承諾本就不足信!   平叔(劉光世字),我劉氏根基在西北,將來必須得想辦法回去!”   “爹放心,我明白!”   劉光世伸手掐滅燭火。   屋子裡一片漆黑,一陣窸窣聲響過後,眾人就地躺下歇息,很快安靜下來。   屋門前,灑落一片清輝月光。   過了好一會,西邊隔壁院屋頂,一道黑影悄然而去。   ~~~   蕃衍院箭道(射箭場舊稱)內,傳來陣陣叫好聲。   趙樸一身束腰短衫,跨騎駿馬,手挽黃楊木弓,和趙構同場較技。   駿馬疾馳,趙樸兩腿夾緊馬腹,雙腳穩穩踩住馬鐙,腳後跟內扣,上身稍稍挺起,保持平穩。   縱馬沖到距離箭靶二十丈遠的欄桿處,趙樸飛快地從箭菔裡抽出一支羽箭,張弓搭箭便射。   “嗖”地一聲,羽箭正中紅心!   以老八趙棫、二十四弟趙樾為首的一眾皇子,鼓掌大聲叫好。   場邊,劉晏暗暗點頭,郡王這一手騎射功夫頗有火候,在同齡人裡可算拔尖。   他是皇子之尊,肯勤學苦練,更是難得。   劉晏怎麼也想不到,趙樸這一手箭術,可是兩世為人加成得來。   另一邊,趙構也不甘示弱,同樣以漂亮的姿勢連中箭靶。   比拚結束,趙樸十射九中紅心,餘下一箭稍稍偏離。   趙構十射八中紅心,還有一箭脫靶。   “啊~惜敗!惜敗!   待我回去苦練一番,再來與十三弟較量!”   趙構仰天長嘆,沒想到,連他最引以為傲的箭術,也敗給了趙樸。   趙樸哈哈一笑,躍下馬背。   “十三哥好厲害!快教我!”   八歲的小趙樾不知從哪裡竄出來,抱住趙樸大腿。   “嗬嗬,教你也行,每半個時辰五十貫錢,足陌!”   趙樸笑瞇瞇地摸摸他腦袋上的童子髻。   小趙樾鬆開他,癟著嘴:“十三哥又欺負我!我要告訴母妃!”   趙樸拳頭在他麵前晃了晃:“你告一次,我就揍你一次!   這砂缽大的拳頭,可想嘗嘗?”   小趙樾臉色一變,哇地佯裝大哭跑開。   趙樸懶得理他,這小兔崽子也是個戲精。   老八趙棫笑哈哈地道:“十三弟,我賭你贏,賺了三十貫錢!   下次請你吃酒!”   “嗬嗬,八哥有眼光!”   趙樸隨口誇了句。   已經記不清,這家夥第幾次說要請他喝酒,八百年過去了也不見他張羅。   趙樸叫上劉晏,剛要走,身後傳來呼喊聲:“華原郡王留步!”   回頭一看,韋壽隆老兒提著袍服小跑過來。   “韋翊善悠著些,您要是摔壞了,咱們大學課堂豈不要痛失良師?”   趙樸忙迎上前。   老八、老十一幾個吭哧偷笑,巴不得韋老兒摔一跤,回去養個一年半載。   韋壽隆歇口氣,“華原郡王,近來可有新作?   半闕也行啊!~”   趙樸無奈,“我說韋翊善,您老別整天盯著我。   詩詞是需要靈感的,可不是張口就來!”   韋壽隆道:“老夫曉得,所謂‘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   正是此理!”   “嗬嗬,韋翊善消息倒是靈通。”趙樸坦然一笑,內心毫無羞恥。   想做文抄公,不要臉是基本素質。   韋壽隆看著他,滿眼希冀:   “華原郡王啊,日後若有新作,可要第一時間讓老夫拜讀。   此前一首《秋波媚·登邙山望紫薇宮有感》,一首《鷓鴣天·日暮迎祥對禦回》。   兩首佳作,老夫已經收錄,登入今年的《新詩詞榜》!   如此佳作,應當流傳開,廣為世人所欣賞。”   趙樸乾笑兩聲:“多謝韋翊善抬愛,小王爭取不負重望,再接再厲,多多抄......啊哈......多多嘗試新作,到時候定要請韋翊善斧正!”   《新詩詞榜》是韋壽隆和一幫翰林學士、詩文院才子,聯合創辦的詩詞選集,每年一評,影響力頗廣。   每年榜文推出,都能在東京掀起一陣熱鬧。   “韋翊善留步,小王告辭!”趙樸匆匆而去。   韋壽隆還不忘沖著他的背影高呼:“若有新作,當及時通知老夫~”   韋壽隆對詩詞的執著和熱情,令趙樸直呼遭不住。   回到養心堂,王保帶孫雄、劉磐前來拜見。   “如何?”   “回稟大王,小人已查明,連日來跟蹤郡王的,正是劉延慶、劉光世父子!”   孫雄抱拳道。   “噢?”趙樸輕挑眉頭,放下茶盞。   “目的為何?”   孫雄慚愧道:“劉氏父子手下,多有習武之人,小人不敢靠得太近,隻偷聽到大概內容。”   趙樸點點頭:“無妨,聽到多少都說出來。”   孫雄道:“劉氏父子欲對大王不利!   他們潛回東京,就是為行刺大王!   背後,還有人暗中支持,好像叫王.....王什麼來著。”   “王黼?”趙樸提醒一嘴。   孫雄回憶了下:“好像是叫這名兒。”   劉晏道:“可能確定?”   孫雄撓撓頭:“離得遠,夜風大,聽不太清,應該錯不了!”   趙樸又問:“他們藏在何處?”   孫雄道:“榆林巷盡頭,一間民房裡。   負責跟蹤那兩人,應該潛藏在蕃衍院附近。”   趙樸笑道:“孫都頭辛苦了,你們先下去歇息會。”   “小人告退!”孫雄、劉磐抱拳。   王保急吼吼道:“劉氏父子戴罪之身,竟敢私自潛回東京,必定圖謀不小!   大王,趕快進宮告訴喬娘娘,請喬娘娘稟報官家,派禁軍趕到榆林巷抓人!”   趙樸搖頭:“劉延慶父子潛回東京,行蹤隱蔽,身邊盡是劉氏豢養鷹犬,再加上王黼暗中相助,想捉拿他們談何容易。”   王保急道:“可二劉喪心病狂,圖謀行刺大王,不可不防啊!”   趙樸斜他一眼:“急什麼?   他父子再兇狂,總不能闖進蕃衍院害我!   他們派人連日跟蹤,就是想摸清我的行動軌跡,找機會在城中動手。”   王保急得直跺腳:“難不成,大王一輩子躲在蕃衍院?”   趙樸笑道:“劉氏父子私自潛回東京,已是天大罪狀,不可能逗留太久。   我越是不動,他們就越著急。”   劉晏道:“大王放心,卑職和手下兄弟,一定保得大王平安!   劉氏父子若敢露麵,定將其當場拿下!”   “嗬嗬,平甫的本事我自然放心。   一眾遼東兄弟,也都是怨軍裡廝殺搏命的好手,絕對不比劉氏私兵差!”趙樸笑道。   “大王的意思是......”劉晏似乎聽出些什麼。   趙樸踱步,思索片刻:“我在想,是什麼讓劉氏父子狗急跳墻,竟然有膽子害我?”   王保掰著手指頭:“從諫書案起,劉氏父子就對大王記恨在心。   ‘長腿將軍’這個稱號,還是大王為他父子起的。   前番陳東案,若非大王插手,險些就讓他們得逞。   大王搬來蔡太師,劉氏父子倉惶遁走,陳東之事不了了之。   他父子卻因此遭官家棄用,劉延慶削職,劉光世貶職,又背上喪師辱國的罵名。   這些,全拜大王所賜!   劉氏父子豈能不恨您?   也因此起了殺心!”   王保分析得頭頭是道。   趙樸笑道:“你說的這些,算是個人恩怨。   僅憑個人恩怨,妄圖謀害皇子,劉氏父子還沒這份膽量。”   劉晏道:“大王認為主因是何?”   趙樸撣撣袖袍坐下,淡淡道:“劉氏父子,在朝中最大的靠山是王黼。   王黼若是倒臺,他們一輩子別想重回朝廷。   單憑劉氏父子,沒有膽量害我。   此事,王黼也在背後搗鬼。   我猜,必定是王黼預感到,留給他與蔡京抗衡的時間,不多了!”   眼下,蔡京與王黼爭奪相位,無疑是朝野最引人矚目之事。   蔡京出山,朝廷裡,為他奔走吶喊之人多如過江之鯽。   二人鬥爭已到生死關頭。   若是眼下鬧出一件重磅大事,轉移朝野視線,說不定能為王黼贏得喘息之機。   皇十三子、華原郡王趙樸,突遭歹人行刺,遇害身亡!   如此勁爆之事,想必能達到王黼想要的效果。   劉延慶父子對他恨之入骨,自然是最好的操刀人選。   為此,這夥妖人不惜鋌而走險!   這番推測,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最能解釋劉氏父子行刺動機。   趙樸呷口茶,謔地起身:“走!去蔡家老宅!   王保,你去向管勾主事告假,就說我奉命入宮拜見母妃。”   王保一愣:“大王為何去蔡家?   咱們不進宮稟報喬娘娘?請她做主......”   趙樸擺擺手:“一點小麻煩,何必驚動母妃?   讓你去就去,少囉嗦!”   王保咽咽唾沫,誒了聲,一溜煙跑出養心堂。   劉晏低聲道:“大王是想,聯手蔡家,應付此次危險?”   趙樸冷笑:“我要利用這次機會,徹底扳倒王黼!   再與劉氏父子做個了斷!”   劉晏一驚,聽出他話音裡充滿凜凜殺氣!   一位十五六歲的少年郎君,得知有人要謀害他,不但不害怕,還想著將計就計,將敵人一網打盡?   劉晏暗暗心驚,這位華原郡王,年紀輕輕就有如此城府手段,當真不是凡人!   劉晏心裡莫名生出幾分敬畏。   ~~~   馬車駛出蕃衍院,沿角樓大街向南。   來到延慶觀附近一間成衣鋪,趙樸帶王保大搖大擺進到店鋪。   過了會,王保駕車折向東邊,往太平興國寺方向駛去。   趙樸換了身衣衫,從成衣鋪後門離開,登上一輛騾車。   劉磐趕車,劉晏和孫雄坐在車廂裡。   “回稟大王,小人親眼看著那兩個盯梢的,尾隨王都監去了。”   孫雄道。   趙樸放下心來,“走,去蔡家老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