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送長樂,和親!和親!!(1 / 1)

“不可能,陛下,假消息!一定是假消息!” 長孫無忌瞪大眼睛,雙眼通紅。 他不信! 一萬虎師能敗給炎國那小小國家! 這一萬虎師裡,可是有著名為帝國之矛的朱雀營! 雖說這朱雀營是長安城組建的,可他們的軍容長孫無忌前去巡視過,彪悍!肅穆! 是無與倫比的精銳! 除此之外,此次還有玄甲鐵騎跟隨,怎會敗? 難道對方有十萬大軍,可…哪來的十萬大軍?哪來的十萬大軍啊!! 炎國隻有一國之地,怎能孕養十萬大軍!怕是裡頭有十萬多百姓都是幸事! 李世民也是不信,可他看了許久,都是如此。 “輔機,你自己看吧。” 他悵然若失的把信遞給長孫無忌。 長孫無忌快速取過,把眼睛瞪大到極致觀看,不錯過一絲細節。 一旁杜如晦也是加入進來查看。 看了半天。 長孫無忌那老眸震驚至極:“竟….竟然是真的。” “那炎國,竟有….如此之強大….” 他怎麼也想不到,從梁國分割出來的炎國,被世人都不放在眼中,卻能夠吃下大唐的一萬虎師。 這裡麵,可是有著,那個朱雀營啊!! 而對方隻用了一萬左右軍隊,與大唐勢均力敵,擊敗大唐虎師。 這…. 這炎國,到底是何方神聖統領! 明明隻是一城之地,怎麼會有如此強大的軍隊! 杜如晦也是震驚住了。 滿臉不敢置信。 要知道,養一隻精銳之師很不容易。 他們的裝備要最好,待遇要最好,什麼都要最好,幾乎需要用幾十萬人,才能養一隻精銳之師。 大唐目前拚盡一切底蘊,精銳之兵也不超過十萬。 而…. 一個小小的炎國,卻能養出一萬與大唐匹敵,甚至更勝一籌的精銳之師! 再加上信中還說,炎國還分出力量去抵擋兩萬突厥鐵騎,說明他們兵力比這更多。 這…. 那麼數量不菲的精銳,他們哪來的經濟養的起啊! 哪來的,到底哪來的!! “難道說,他們背後,其實有其他大國支持?” 杜如晦忍不住道。 長孫無忌嘆息一聲:“應該是,不然以雁雲城那一個城池,甚至是整個梁國加在一起,也沒法養出這些。” “就是不知道,炎國背後到底站著誰。” “是吐蕃?高句麗?還是西突厥?” 杜如晦眼眸凝重:“不管是哪一國,反正咱們大唐眼下是麻煩了。” “咬金率軍出征北伐這件事情,咱們大唐國內鬧得沸沸揚揚,舉世皆知。” “所有人都在期待他們取得勝利,也沒人信他們會輸,可他們….輸了….” “我們該如何,麵對大唐萬千百姓啊?” 李世民眸子裡一片死寂:“麻煩了,這下真的麻煩了!” “那些世族搞得爛攤子,曲轅犁之事還沒解決,就又來我大唐兵敗消息,一旦全部傳出,那朕的大唐,又要….亂起來了。” “甚至他們認為朕,根本不配這個位置!” “該死!該死!怎會輸啊!!” 李世民直到現在也滿臉不敢置信。 “陛下,眼下,還是如何跟百姓交代才是重要。” 杜如晦眼眸凝重,拱手繼續道:“我研究過各代歷史,從中得出結論,一旦經濟和百姓們對國家期盼處於上升預期,那便沒人記得小缺點,甚至有官員中飽私囊,也沒所謂。” “可….經濟一旦下行或者平行,還有國家層麵戰敗了,那麼….各種社會問題,就都暴露出來了。” “一旦咱們大唐兵敗炎國消息傳出,那….中飽私囊,會被無限擴大化,就好比這曲轅犁,那些世家中飽私囊被無限擴大,再加上去年陛下您….得位不正,屆時有人發起造反,也是極有可能啊!” 造反在封建王朝時代,是很頻繁的事情。 可能有人認為李世民打仗無雙,誰敢造反? 可實際上造反不少。 往大點說,他兒子李承乾、李佑造反。 往小點說,貞觀時期農民起義數不勝數。 而這不是李世民朝代獨有,其他朝代也是如此。 但凡有天災人禍,就會有人造反。 大明時期,朱元璋一介開國皇帝,還是出身農民,即便如此,那治下的農民起義造反,也都是數不勝數。 所以,這事情若是不處理好,本來大唐百姓就對李世民篡位頗為微詞,你還帶人打了敗仗?還縱容世家中飽私囊? 大唐再興造反,也是有極大可能的。 “先封鎖消息,不能讓消息傳出!” 長孫無忌冷著臉道。 李世民點頭:“不錯!克明【杜如晦】你速速去辦,能封多少消息是多少,不可讓太多百姓,知道這件事情。” 杜如晦拱手:“陛下,臣,領命!” 他速速告退。 這件事情刻不容緩。 不出意外,這些天他都要忙到夜不歸宿了。 在他走後,長孫無忌顫聲道:“陛下,為何會敗如此徹底?” 李世民南征北戰多年,是大唐最懂戰爭之人,他想聽到答案。 可…. 李世民,沉默了…. 他往外麵走去,抬頭望向朗朗天空。 是啊,是啊…. 為何會敗。 不僅敗的那般徹底,就連從不被俘虜的程咬金都被俘虜了。 這炎國的背後,到底….站著哪一個大國的支持。 李世民百思不得其解。 直到現在,他也不相信是炎國一國之力擊潰程咬金的一萬虎師。 炎國從梁國脫離出來,一分為二。 整個城池百姓也才幾十萬,生產力跟不上,即便有梁國完全體實力,也不可能打敗大唐一萬虎師。 他們的背後,定有其他大國的軍隊支持,裝備支持。 如此….方能合理。 “炎國國主楊寬,你是其他大國扶持的傀儡嗎?還是說,你不是….楊氏宗親。” 李世民悵然若失,思緒飄遠。 不斷根據信得內容,去腦海裡構想關於合理的炎國一切事情。 ….….….….….…. 江東。 建安城。 這一日,褚遂良帶著鄭嫦娥在外麵等待。 “呀,爹他怎麼還沒來,褚先生,你熱不熱?熱的話咱們要不還是回去等叭,到時候我和爹爹說咱們在外麵等了,隻是他遲到了。” 鄭嫦娥拍拍小手扇風道。 今日,鄭元洲要來江東。 自從鄭元洲第一次來江東後,他便被江東深深吸引,時不時就會跑過來看看,學習學習江東的先進知識與理念。 如此,以後從鄭繼伯手中接過家族大業,也能確保鄭家能在他領導下,不落後於人。 “嫦娥小姐,我沒事,要不您還是….” 話說一半,褚遂良眼眸一亮:“來了,鄭代家主他來了。” “啊?爹他來啦!” 鄭嫦娥順著褚遂良目光看去,果不其然,看到了老爹鄭元洲,其身後還跟著一個貴公子。 那人…. 鄭嫦娥認識,是自己的大哥,也是鄭元洲嫡長子,鄭致遠。 鄭嫦娥跑到鄭元洲眼前,忍不住問道:“爹!你這一次,怎麼把大哥也帶來啦?” 鄭元洲哈哈大笑:“哈哈哈,這不是帶你大哥過來見見世麵,看看江東這才是城池,別整天隻顧著學習。” 他兒子鄭致遠,可以說大概率是下下代家主,但他一直沉著於學習,鄭元洲認為這不是個事,便看鄭致遠今天有空,就帶他過來江東。 “小妹,伱似乎不歡迎我?” 鄭致遠儒雅的笑了一聲。 讀的書多了,都是儒書,整個人都是儒雅隨和。 “嘻嘻,哪有哪有,肯定歡迎大哥你啦。” 鄭嫦娥甜甜一笑,而後問道:“爹,你今天這麼高興,是不是有什麼大好事呀?” 鄭元洲朗聲笑道:“哈哈,還得是咱們嫦娥啊,爹什麼想法都知道。” “不錯,這次是有大好事和你說,還有和江東的諸位說。” 和江東諸位…. 鄭嫦娥小眼眸明亮起來,雙手握成小拳頭置於下巴前,小眼睛閃閃道:“和殿下有關?” 鄭元洲翻了翻白眼:“嫦娥,你看看你,提到楚王就變這樣,爹以前怎麼沒看到你因為爹這樣?” “哼!要你管!” 鄭嫦娥氣呼呼的叉腰,而後又變得討好模樣:“哎呀,爹,你就說嘛,到底和殿下有沒有關係,嫦娥求你啦。” 她逛著鄭元洲大手。 鄭元洲有些無語。 如果讓嫦娥知道,自己說的事和楚王沒關係,恐怕這幅討好模樣瞬間就沒了,這是一定的。 因為前幾次過來江東,便是如此。 哎……. 女大不中留啊。 每次過來最先問楚王,才想著自己這個爹。 鄭元洲嘆息一聲,而後沒好氣道:“對,和楚王有關。” “哇!”鄭嫦娥小眼眸明亮宛若星辰:“殿下做什麼啦,上次爹你說殿下的國家被大唐進攻,是不是出結果了?” 她現在心裡擔心死了。 不! 甚至是一直很擔心。 當那天聽到大唐一萬精銳進攻炎國,蔥那天起就一直不怎麼睡得好覺,深怕楚王殿下兵敗。 她不想殿下出事,畢竟….殿下還答應要帶她看隻有屬於二人的風景,她還沒看呢,陪著….殿下一起看。 此刻。 聞得此言,一旁的褚遂良也豎起了耳朵。 他們江東的情報網絡還不完善,所以情報來源速度,比鄭家慢上好多。 現在他就不知道楚王到底是誰失敗。 不過…. 看鄭元洲模樣,應該是,勝了吧? 褚遂良也不太確定,但感覺應該是這樣。 “勝了!哈哈哈,大獲全勝!” 鄭元洲哈哈大笑道:“嫦娥,還有褚先生,你們是不知道啊,楚王是真給人長臉,把大唐的一萬虎師,摧拉枯朽般擊敗,甚至還俘虜了程咬金。” “現在啊,那長安的秦王,可是怕得要死,怕大唐百姓知道他打了敗仗,所以一個勁封鎖消息。” “但這是沒用的,在得知楚王獲勝第一時間,老爺子就已經讓我帶人去散布消息了,這會….估計天下人沒八成人知道,也有三成人知道了。” “而一傳十,十傳百,這三成人很快就會傳遍整個大唐。” 在掌控和散布輿論方麵,皇家是永遠不及世家來的厲害。 所以李世民封鎖速度,遠遠不及鄭家傳播速度快。 “哇,殿下那麼厲害!” 鄭嫦娥小眼睛裡滿是小星星。 鄭元洲笑道:“那是自然,畢竟,他可是楚王。” 話雖然這麼說,但其實得知李世民派遣一萬虎師,其中還有朱雀營的時候,鄭家全體都是不看好的。 他鄭元洲也是如此,隻是老爺子鄭繼伯很看好。 哪怕之後得知突厥派遣兩萬鐵騎,老爺子也很看好。 他都不知道依據是什麼。 但最後結果,還是證明老爺子眼光是對的。 薑還是老的辣啊。 鄭元洲隻覺得自己要和老爺子學的,還有很多。 而通過這件事,也就是楚王以碾壓之勢取勝,鄭家更加下定決心幫助他了。 所以李世民封鎖消息,他們鄭家則宣傳輿論,是不遺餘力宣傳。 幾乎….動用家族所有資源了。 “鄭代家主,您還真是給我江東,帶來最好的消息了。” 這時候,褚遂良適時宜的開口。 鄭元洲匆匆回神,笑道:“哪裡話,哪怕沒我鄭家,你們江東不日後也能得到楚王戰勝情報的,隻是慢些時間罷了。” 褚遂良不置可否,隨後似乎想到什麼,快速道:“鄭代家主,差點忘了,都別在這邊了,咱們快些時間進城吧。” “好!” 鄭元洲點頭答應。 隨後一行人進城。 鄭元洲多次往返江東,對江東一些建築也算是司空見慣了。 但他的長子鄭致遠卻是驚為天人,這邊看看那邊看看,路上總能停一些時間下來,大家夥除了鄭嫦娥頗為怨氣之外,其他人還好,都是邊說邊走,也不急著前行。 而路上,褚遂良大概也了解到炎國戰役了,不禁也有些驚訝。 隨後不禁想到。 殿下他….是那樣,永遠都是那樣,一直在創造著各種奇跡。 路上。 鄭元洲似乎在醞釀什麼,半晌,這才開口問道:“褚先生,我有事情一直不明,還請褚先生解惑。” “鄭代家主請講。”褚遂良目光認真。 鄭元洲點點頭,問道:“老爺子對我寄予厚望,自小就帶我走南闖北,走過大唐很多地方,但我從未見過其他地方,如江東這般對待商賈如此客氣,這是為何啊?” 其實這件事鄭元洲早就想問了,但是當時江東很多事情都要他鄭家代勞,忙得很,也就沒時間詢問。 而現在事情都忙得差不多,這才問了出來。 如今這世道,商賈乃是賤業,沒人瞧得上,但江東百姓們都很尊重商賈,對待平級人物一樣,沒有什麼架子。 這態度在整個大唐,都屬實罕見。 褚遂良想了想,回道:“商賈的重要性,完全不亞於仕農工,鄭代家主,你也應該明白這個道理。” “就好比大米放在農民手裡就隻值區區幾文錢,若是拿到江東釀成江東米酒,便能身價翻五倍。” “也好比你們鄭家賣的瓷器,南方的瓷器運到北方便能身價倍增。” “這其中全靠商賈的流動,這就叫資源配置!隻有資源配置到位,每樣東西才能發揮到最大價值,所以商賈在江東很重要。” “況且,我江東因長久被朝廷遺忘,同知,主簿等職位都尚在空缺之中,所以體製有所微調,這也就養成了江東重商的情況,雖然外界都輕賤商賈,但是我們江東絕對沒有這個風氣。” 一番話,讓鄭元洲還在沉思,但旁邊鄭致遠卻是站了出來。 他不忿道:“自古以來士農工商,商賈不事生產,若鼓勵商賈,天下人都去經商豈不亂套?” 鄭致遠是個讀書人,很純粹的讀書人,所以打從骨子裡瞧不起商人。 褚遂良笑了一聲,開口道:“自古以來都用絹布龜甲寫字,為何有的人還用紙?自古以來都是刀耕火種,為何現在用上犁跟耕牛了?” “自古以來….便是對的嗎?因循守舊便是對的嗎?天下人都去做商賈這世界就亂套了,那天下都是讀書人,這世界莫不是不亂套了?” “鄭公子,不是所有人都有能力讀書,也不是所有人都有能力做商賈。” “一個人既可以種地又可以當商賈,既讀書又可以種地,這矛盾嗎?” 鄭致遠語氣一滯。 褚遂良想了想,繼續道:“我江東為何能富裕至此,就是因為天下人皆輕視商賈而唯獨江東在殿下的帶領下,極為重視商賈屬性,所以江東才能有今日。” 鄭致遠漲紅著臉:“那若是做商賈的人多了,種地的人跟時間便少了,天下的糧食本就不足,真如你所說豈不是餓殍遍地!” 褚遂良笑道:“種地,江東有專業人士進行,是亥豬帶我江東官家人種地,其二還有百姓種地有補貼,除了補貼,他們若是把糧食賣給我們,我們還會照單全收。” 換句話說,種地沒商賈掙錢,但他們楚王部會補貼,並且賣不出去,可以全部以市場價賣給楚王部。 這就考驗到一個地方官府的財政能力了。 而江東總體重商賈,所以財政收入極多,也不怕花錢。 江東整體城市模式。 在楚王帶領下,有點類似於後世一線城市鵬城,重商,官家財政收入高,然後官家安排百姓建設城市,儲存糧食等等,一切百姓不重視的他們都重視。 如此一來,到時候意外到來,官家可以有萬全之策。 有錢!就是如此任性。 “這….” 鄭致遠說不出話來了。 他,無法反駁…. 而一旁的鄭元洲,此刻眼眸都明亮了,他也意識到商賈之重要性了。 沒繼續討論這個問題。 幾人繼續在街上走著,路上不斷有人對著鄭嫦娥打招呼,看來小丫頭在建安城很吃得開,人緣很好。 而後一起吃了頓飯。 還是熟悉的豬肉燉粉條,這鄭元洲吃著還好,畢竟熟了。 可長子鄭致遠吃完後,則直呼神物,還一個勁說為什麼老爹以前不給他吃這個。 鄭致遠是這樣想的。 他鄭家名滿天下,什麼都有,什麼都知,吃的怎麼會沒有豬肉燉粉條?一定是老爹藏私! 這不禁讓鄭元洲苦笑。 暗道傻孩子,就是咱們鄭家沒有,這才過來江東學啊! 一天時間轉瞬即過。 到了夜晚,一如既往,鄭元洲不選擇過夜,和褚遂良匆匆告別,就帶著鄭致遠回開封城。 回到開封城的第二日,鄭致遠一改常態,沒去私塾讀書,反而是巡視自家開封城,想看看和江東建安城有什麼不一樣。 他以前沒怎麼見過開封城,全把心思放到讀書上了,所以此次出來,到處也都是新鮮。 抵達開封城某地,鄭致遠便讓下人停車,自己下馬車後信步走著,一雙眼睛也不住的環視四周。 他想看開封城比建安城,做得更好的地方。 但是很快,鄭致遠不禁感到大失所望。 顯然周邊入眼的環境並不好,路隻是土路被踩實而已,因為前不久還下過雨現在有些稍顯泥濘。 甚至不少地方還有些小水窪。 每走幾步便能聞到一股怪味,這味道不盡相同,有臭的,有腥的,唯獨沒有香的。 這樣的環境裡,哪怕是有香味混雜在空氣中,也變得怪異無比了。 周邊的房子也並非像江東建安城一般,用磚石壘起的房屋,而是用土夯實再加上木料堆砌而成。 外部墻體凹凸不平,完全沒有任何美感。 仔細觀察墻體,還能看見從中突出的一截圓木。 窗框門板倒是也用木材製成,隻不過木料肉眼可見的差,劣質的木料因為長久的風吹雨打甚至已經開始變得灰白開裂。 唯獨門板不同,門邊長年累月的被人推拉,中間的部分已經包上一層厚厚的黑漿了。 建安城的房屋,與此相比簡直可以稱得上是雕梁畫棟了! 街上的行人也毫無精氣神,配合這臟亂差的環境倒是有幾分行屍走肉的意味。 鄭致遠站在原地,眼裡開始出現絲絲迷惑,甚至臉上流露出詫異的表情。 私塾裡的師傅原本給他描繪過天下的場景,說百姓未經聖人開導,不識教化。 所以教養格外的差,並以此訓導自己要多讀書。 這副場景,竟然….遠比想象中的更加殘酷。 可是現如今自己站在開封城之內,與建安城相比竟是雲泥之別,難道江東領導者楚王是聖人? 不,不可能! 正在他愣神之際,得知他離開的鄭元洲,已迅速安排好護衛,靜悄悄的跟在鄭致遠身後走著。 鄭致遠皺著眉,小心翼翼的盡量踩在乾燥地麵,以免自己的靴子粘上泥汙。 聽到身後有聲音,回頭一看是家衛郭格,便開口道:“郭格,這裡是何處?” “回少爺,此處乃是開封外城北城門。”郭格拱手回道。 這裡,真是….開封城…. 內心最後一絲僥幸,以為馬夫把自己帶到鄉下的僥幸,灰飛煙滅。 鄭致遠不禁苦笑。 “既然已經到了開封城範圍,為何如此臟亂啊?甚至遠不及江東建安城。” 郭格笑道:“少爺,您頭一次真的出來鄭家區,巡視百姓生活之地,所以還不了解情況,這外城啊,乃是最近兩年新起的。” “此處近兩年匯集了全國各地的百姓,其中多數還是難民。” “您再往裡走走,走走,靠近內城裡麵就好啦!” 鄭致遠抿著嘴,回頭朝外城看去:“不!我要去外城看看。” 郭格頓感頭痛,連忙用眼神暗示周邊護衛。 他實在不能理解。 外城三教九流的什麼人都有,而且臟了吧唧的,有什麼好看的! 自家少爺穿著一身錦緞,無異於小白羊進了狼窩! 於是低聲討好道:“少爺,咱們早去早回吧….別讓家主他們擔心了。” 鄭致遠沒來由的一陣煩躁,擺擺手然後抬腳便走。 郭格趕緊揮揮手。 周邊隱藏的護衛,也悄悄跟上。 到了更外的外城,與剛才所見,幾乎相差無幾。 或許是由於沒有官兵把守,百姓數量倒是比在內城多了不少。 不少孩子在外麵玩耍,賣菜的洗衣的俱都在街邊乾活。 空氣中的異味,也因此更重了。 郭格十分想掩住口鼻,這氣味實在是難聞啊,鼻頭酸酸的,還犯惡心。 但是見自家少爺也沒有動作,郭格隻能強忍著惡心跟在後麵走著。 忽然行至半路,一戶人家突然推開門潑了一盆臟汙到街上。 那盆中裝的是臟水跟其他雜七雜八的東西,腥氣十足。 鄭致遠敏捷的向後一跳還是未能幸免於難,臟水星星點點的濺在了靴子上。 鄭致遠擰著眉頭,低頭看了看靴子,又看了看婦人剛潑出來的臟汙。 一灘血水裡,除了幾根爛菜葉子,還有魚頭魚鱗以及各種細小的內臟…. 隨後那股腥沖的味道直沖腦門,鄭致遠忍不住捂著嘴乾嘔了起來。 郭格見狀連忙先捂住口鼻,然後跳出來指著婦人大怒道:“你這賤婦!當街竟然當街潑灑垃圾,還汙了我家少爺的靴子!該當何罪!” 周邊侍衛頓時警惕起來,紛紛把手放在了腰間。 婦人飛快的掃視了鄭致遠一眼,見他穿的雍容華貴像是大官家的公子,手裡的盆兒也驚掉了。 連忙跪了下來,討饒道。 “民婦不是有意的啊!民婦不是有意的….” “請公子饒命,請公子饒我一命….” 婦人跪在地上抖個不停,來來回回就是這幾句。 李元照此時也適應了那股腥味,雖然有些惡心但是還可以承受。 走到婦人麵前原本想怒斥一番,但是見婦人不斷求饒又跪在泥地上,心裡的怒火不知道為何突然消弭了大半。 然後竟鬼使神差的問了一句:“吃的什麼?” “啊?”婦人聽他這麼一問腦筋愣是沒轉過來。 緩了一會兒期期艾艾道:“魚….燉魚….” “起來吧,讓我看看。“隨後鄭致遠繞過婦人毫不客氣的進了房間。 郭格驚的目瞪口呆,少爺這是怎麼了? 去江東待了一天,回來人都不正常了。 這百姓家燉魚有什麼好看的,還鉆人家屋子裡,那破地方有什麼好鉆的? 見自家少爺已經閃身進屋了,郭格連忙也跟了進去。 周圍開始不斷零星有人向房子周圍靠近。 到了屋內則是顯得有些昏暗,狹小的房間內隻有一扇窗戶采光。 屋子隻有內外兩間,用布簾相隔,裡麵那間顯然是臥室,外麵就是廚房小廳。 灶臺上鍋裡的湯還在不斷翻滾著,裡麵不知加了什麼東西,原本應該是奶白色的魚湯此時呈現的則是渾濁的黃色。 味道也不甚好聞。 鄭致遠不住打量著屋子裡,心裡不知思籌著什麼東西。 忽然轉頭向婦人道:“你就吃這個?” 婦人戰戰兢兢的站在墻角,一時也摸不準眼前這個貴公子的心思。 聽他問話連忙回答:“不不不,這是給民婦的男人準備的,他受傷了….需要魚湯補身子。” 隨後上前一步,拉開了廚房跟臥室之間的布簾。 裡麵正躺著一個麵有菜色的男人正睡著覺,右腿被結結實實的包著。 “他腿怎麼了。” “前些日子外出上工,摔斷了腿….” 鄭致遠微微皺眉:“那你們平時,吃的都是些什麼?” 婦人連忙又去灶臺端了一個小瓷盆過來,捧給鄭致遠看。 鄭致遠伸頭一看,裡麵是一坨糊糊,混雜著菜葉,具體看不清有什麼成分,但是隱隱有股餿味飄到他鼻端。 郭格湊過來嫌棄的看了一眼,然後又退了回去。 “這是什麼?” “這是用穀糠,黃米,野菜熬的粥,還加了些粗鹽….” 鄭致遠蹙著眉。 他不能想象,這玩意是給人吃的….在建安城,他曾有看過百姓蹲在街邊吃飯。 裡麵的東西飯是飯,菜是菜,看起來一切正常啊。 有的飯菜,甚至連他都嘴饞。 但是這….眼前這玩意賣相不好,味道也令人敗退,真能吃? “為什麼不吃正常的肉?” 鄭致遠問道。 婦人聞言,微微錯愕,旋即苦笑道:“買….買不起,隻敢….隻敢聞。” “有時候咱臟兮兮的,跑去聞,還會….被揍….” 鄭致遠沉默了。 這開封城民間的生活,與他想象的,差距也….太大,太大…. “這東西能吃嗎?”鄭致遠看向婦人。 “能吃,民婦一家每日吃的就是這個!” 聽到婦人肯定的回答,鄭致遠還是不敢相信。 好奇心頓時起來了:“我能嘗嘗嗎?” 郭格嚇的一哆嗦,趕忙撲上去奪下了瓷盆,哭訴道:“不能吃啊!少爺,不能吃啊!” “這不明不白的東西吃壞了身體可怎麼辦,家主得殺了我!” 說完,目露兇光的回頭看了一眼婦人。 婦人嚇得趕緊瑟縮到墻角。 “那你吃!” 鄭致遠看向郭格。 “啊?” 郭格欲哭無淚,咱為啥要吃這玩意啊! 老老實實回鄭家不好麼,非要在垃圾堆裡打滾,這天殺的江東,少爺去了一趟就被下了降頭了? 郭格抱著瓷盆,眼巴巴的看著鄭致遠也不說話。 見他這副模樣,鄭致遠更來勁了:“嗬嗬,不敢?給我拿來!” 說罷,直接搶過了瓷盆。 “滾開!” 郭格連忙還要去搶,結果被鄭致遠一腳踢開。 鄭致遠看著碗裡的一團糊糊,突然膽怯了。 這玩意兒….看著確實不能吃啊。 隨後看了一眼躲在墻角的婦人,又問了一遍。 “真能吃?” “能吃。” 鄭致遠看著盆裡的東西,喉頭有些發緊,隨後心一橫,用手指尖勾了一小塊,快速放進了嘴裡。 糊糊在口中慢慢化開,一股難以言喻的味道頓時充滿口腔。 酸,苦,餿,還帶一點微鹹…. “嘔~~” 這一下沒忍住,鄭致遠彎腰嘔了出來,嗆得眼淚鼻涕橫流。 瓷盆也應聲落地。 郭格暗道要命,趕緊湊上去扶,並不斷拍打著鄭致遠的後背。 又咳了一會兒,鄭致遠才堪堪好受些。 此時墻角的婦人眼裡,看著吐了一地的食物,閃過一絲心痛,哀嘆一聲,隨後顫顫巍巍的想要上前攙扶鄭致遠。 鄭致遠胳膊用力一甩,直接把婦人甩了個趔趄。 大怒道:“大膽!竟然敢騙我!不知死活的東西!” 郭格也齜著牙朝門外吼了一嗓子:“來人啊!” 五六個人,頓時一齊沖進屋內! 原本就狹小的屋子,這時更顯擁擠了。 鄭致遠胸膛起伏不定,顯然是被氣的不輕,自己竟然被這刁民戲弄了。 剛要開口,屋內的男人聽到聲音被驚醒了,踉踉蹌蹌的走了出來。 見屋子裡圍了這麼多人,害怕了。 拖著條病腿跪了下來,顫聲道:“幾位老爺,我家婦人,犯了什麼事兒了?” 鄭致遠指著地上的一團糊糊,冷笑著:“你家婆娘竟然敢騙我家少爺說這東西能吃!你們這兩個刁民!” 男人一幅老實巴交的樣子,慌張解釋道:“是能吃啊!是能吃!我這就吃給幾位老爺看!” 說完不顧婦人的拉扯,趴在地上吃起了糊糊。 鄭致遠驚住了….這東西還真能吃…. 而且看這男人的表情,好像吃的也不是很難的樣子。 那男人還….還趴在地上吃,一點男子該有的氣概也沒有。 鄭致遠眼眸閃爍,瞬間想起來老師的一句話。 【有的人,他還活著,其實已經死了。】 【天下許多百姓,便是如此,所以不用把他們當人看。】 鄭致遠看著那男人趴在地上毫無尊嚴吃飯,靜靜地看著,默默地看著,不斷地….看著…. 看著這人,他想起了昨日的江東百姓。 那些人的臉上,大多數人與他鄭致遠一樣是充滿希望,是真正的人。 可開封城外城,一路走來,見過數百百姓,都宛若….行屍走肉…. 郭格看出他的惆悵,湊到鄭致遠耳邊小聲道:“少爺,這百姓的吃食大抵就是這樣,可能是少爺吃不慣!” 鄭致遠怔在當場,臉色又白轉紅,一時間,竟….愧疚至極。 然後一腳踹向了郭格,怒道:“狗東西!怎麼不早說!” 郭格委屈的捂著屁股,說什麼呀!你非要吃,攔都攔不住,這真是倒了血黴了! 看著還趴在地上吃糊糊的男人,鄭致遠紅著臉道:“起來吧,快起來吧!別吃了!!” 男人踉蹌著起身,鄭致遠看著男人臉上沾了不少灰,心中更是五味雜陳。 他嘆了口氣,小聲道:“本公子吐在了你們的屋子裡,又吃了你們的東西,該賠。” “郭格,給他們拿一兩金子!” 老實巴交的男人,連忙擺手:“公子,不用啊!那些東西不值錢!不值錢的!” “給你們的,你們就必須拿著!!”鄭致遠嚴厲道。 郭格直接把一兩金子,放在了旁邊桌上。 見銀子給到了,鄭致遠二話不說飛也似地離開了室內。 郭格緊隨其後來到了街上。 見自家少爺的背影顯得有幾分黯然,郭格上前輕聲道:“少爺,回鄭家吧。” 鄭致遠充耳不聞,自顧自望向天空:“郭格,你說,其他城池的百姓,也住這樣的房子,吃這樣的東西嗎?” 郭格賠笑道:“哪能啊少爺,開封城背靠咱們鄭家,百姓待遇還算好的了,其他城池可能還不如他們呢!能天天有粥喝已經算不錯啦,三天吃一頓,兩天吃一頓,也都是常事。” “少爺不用擔心,大唐這不才安生半年嘛,現在有些百姓日子或許差一些,好日子還在後頭吶!!” 鄭致遠聞言,若有所思。 好日子,好日子…. 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如江東百姓那邊,日子富足…. 他,不確定。 甚至認為,一輩子也,不可能…. .….….….…….…. 長安城。 半個月後。 太極宮。 “嘭!!” 李世民憤怒的打著桌子,發出陣陣雷響。 下邊諸多秦王府舊臣,許多人嚇了一大跳,但也都知道陛下為何動怒。 “該死!該死!!” “怎麼回事,到底怎麼回事!!” “為何封鎖消息,還能越封鎖百姓越多人知道,現在整個長安城,都知道朕吃了敗仗,也知道朕賣壞的曲轅犁給他們!” “這到底,何人所為!!” 李世民咬牙切齒,雙眸血紅一片。 雖然賣壞掉的曲轅犁不是他所為,但曲轅犁是打著他名聲傳出去的,所以出了問題自然找他。 眼下。 兩大不利統治的事情傳出,李世民可以預見,未來大唐百姓對他認可度,隻會更低,甚至還會投靠謀反的人那邊去。 他怎麼也想不到,自己認為完美的計劃,會造成今天這樣的局麵。 這下子,別提是收拾幽州,然後兵發攻打江東了,他皇位能不能坐穩都兩說! “陛下,此事,對何人有益,那便是罪魁禍首。” 長孫無忌提建議道。 李世民眼眸微瞇,想了想,開口道:“炎國所為?” 長孫無忌等人默不作聲。 似乎默認了。 “炎國?他們把手,都伸到朕的大唐裡來了?而且這散布消息的速度,最次也是五姓七望動的手,有五姓七望投他們了?” 李世民內心升起不安。 長孫無忌嘆氣道:“恐怕,是了。” 聞言,李世民更加不安。 這炎國,有那麼強的軍隊,明顯有大國支持,現在又有五姓七望支持炎國。 炎國的背後推手,都已經滲透到大唐裡麵了。 他們要乾嘛?或者說炎國背後的敵對大國要乾什麼? 要….滅他大唐嗎? “陛下,還有一事。” 魏征走了出來。 “說。” 李世民心不在焉道。 魏征認真道:“今年,幽州與並州,恐怕沒法收成了,就在前三天,蝗蟲….來了….” 轟! 此話一出,頓時讓還心不在焉的李世民,如遭雷擊。 周圍長孫無忌等人,也都是大驚失色。 “什麼,蝗災來了?” “該死!這個節骨眼來了!!” “不好啊陛下,咱們國庫本來就沒有多少糧食了,之前咬金出征還帶走不少,而他們….沒法把那些糧食帶回來了….” “…….” 眾多秦王府舊臣驚慌。 自古以來,蝗災都意識著死亡,數以萬計的死亡。 眼下,大唐又要死很多人了…. “天災來了,而我大唐又被不知名強國盯上,他們會不會趁這個機會,攻打我大唐?” 李世民不禁有些惶恐起來,如今天災人禍的大唐,讓他不禁想到半年前頡利可汗直達渭水河畔。 那一次是建成將領開門迎賊。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而這一次…. 對外,他打了敗仗。 對內,他賣壞的曲轅犁給三洲百姓。 老天,蝗災襲來。 各種天災人禍,都在跟百姓說,他李世民不配做這個皇位! 這一次,若是有敵國大舉入侵,比如炎國和他背後大國大軍壓境,恐怕….百姓們會開門吧。 李世民眼眸閃爍,悵然若失道:“諸位,朕該怎麼辦?大唐,該,怎麼辦?” 眾臣沉默。 半晌。 房玄齡站出來,小心翼翼提著建議道:“陛下,前些天,炎國有使者抵達幽州,與尉遲將軍商討戰後之事。” “其中是他們討要東西,以此讓我們換回咬金他們這些俘虜,要不….咱們在此基礎上加上許多,以此安撫住外敵先,也就是炎國和他背後的大國。” “然後安撫住,在進行對內的各種問題處理。” 李世民聞言,點頭道:“玄齡!你說的對,按你說的辦!” “隻是….咱們大唐經過渭水之盟,沒多少東西了,炎國,和他背後的大國,真的可以,滿足胃口嘛?” 房玄齡嘆氣道:“臣,不知道。” “所以,為了提高成功,臣!在此建議,讓我大唐,與炎國進行和親!!” “為表明我大唐誠意,臣建議讓陛下之嫡長女,長樂公主嫁於炎國,以表明我大唐願與炎國和他背後大國,永締友好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