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的隻是在人生最低穀的時候,即使自己變了,即使自己一無所有,亦有人堅定不移選擇自己。
他做了那麽多年冥教少教主,又做了那麽多年冥教教主,可他作為楚澤鶴這個人,要的隻有能被一個人堅定不移的選擇而已。
可藍煙音沒有選擇自己,楚如泉沒有選擇自己,他知道蕭碣也不會選擇自己。他們會選擇愛人,會選擇兒子,會選擇少教主。
隻有楚執,隻有楚執。隻有他,會堅定的選擇楚澤鶴這個人。
任憑楚澤鶴變成什麽樣子,楚執自始至終選擇的,都是名為楚澤鶴的那個人。
沈青瀾愣在原地。
他自然能明白楚澤鶴的未盡之言,突然,他目光複雜的打量起跪著的楚執,心裏有一絲羨慕。
“嗬……”沈青瀾苦笑著搖搖頭,頗有些感慨,“沈某做事,一向認為‘寧可我負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負我’。隻因這世上無人毫不猶豫的選擇沈某,所以沈某也未曾獨愛這世上任何一人。現在看來,是沈某沒有福氣。”
楚澤鶴親自站起身扶楚執起來,又想起前世沈青瀾大醉舞劍,狀似癲狂。
他們都曾被這塵世辜負過,但楚澤鶴有了楚執,便覺得這世間便待他不薄。
“沈蕪青之事……”他猶豫片刻,對沈青瀾道,“我已讓司墨堂留心了。”
司墨堂是冥教中負責情報所在。
雖然江湖上有許多手段可得到消息,譬如付錢於紅樓。但像冥教這般的大派,自然有自己獲取情報的渠道。前世沈青瀾找上他,也是求他幫忙。
沈蕪青如今在何處,楚澤鶴自然是知道的。前世,他尊重老友,未過多探聽這兩人之間的過往,查到沈蕪青所在便立刻告知沈青瀾。可告訴他又能如何呢?前世沈蕪青那一劍,他見了都覺得渾身冰涼。
是以,他決定多探些情報,再做打算。
楚澤鶴的話,倒是讓沈青瀾思索良多。楚執仍然完全不明白發生了什麽,而蕭碣在強撐著讓自己別昏過去,隻聽了個大概,知道自己回答不甚合主上心意,心裏一片冰涼。
結果最後楚澤鶴隻讓他好好養傷,琅風派一事還需他出手。
蕭碣第二次被主上器重,未賜死罪,強撐著跪下謝恩,被沈青瀾拉走休息去了。
衆人留了幾日,期間藍煙音還在堅持外出彈奏,順便收集信息。
那做糕點的小師傅早就死了,看現場應當是被人用內力震碎心脈,一擊斃命。她拿著這證據去找蕭碣,蕭碣和她說這正是涼城幕後黑手的手法。
看來這小師傅隻是被牽連。畢竟他身家清白,沒有負債,也沒有仇人。又做得一手好糕點,怎麽會自毀前程,往糕點裏放蠱蟲?
那下毒人殺了他,線索就斷了。藍煙音第一次做這事,不太清楚怎麽辦,又去找蕭碣,遇到了沈青瀾。
“藍姑娘可信得過沈某,讓沈某看看?”沈青瀾笑嘻嘻的說。
藍煙音也覺得總是打擾蕭碣養傷不太好,因此答應了沈青瀾。
沈青瀾也的確有幾分本事,先是派人去問了那小師傅的家人,又問了當時茶樓的有關人士,把那小師傅當日行蹤整理了出來。
“蠱蟲隻出現在藍姑娘去取的茶點中,想來是沖藍姑娘來的。藍姑娘近日以問琴閣弟子的名義,在榮城名聲大噪,說不定敵人是問琴閣仇人。……不過那殺人手法與涼城相似,此人也可能是沖冥教而來。”
“可是……我與少教主從未出過冥教,那人如何知曉我們身份?”藍煙音不解。
“不如問,那人是如何知道藍姑娘一行在此的。”沈青瀾問,“諸位可曾透露過自己身份?或是接觸過與之有關的事情?”
藍煙音搖搖頭,“未曾。少教主極小心,任何地方都無法表明我等是冥教中人,即使是錢管事,表麵上也隻是個商賈,若不是冥教高層,絕無可能知曉他真實身份。”
“那我們便假設此人通過某種手段間接驗證了諸位身份,此人正是沖著冥教而來,而且與涼城的幕後黑手是同一人,那麽——”沈青瀾循循善誘。
藍煙音靈光一閃:“下毒人正是幕後兇手!”
而且,那幕後黑手曾經與他們離得及近,那人就在榮城,沈青瀾和藍煙音與他打過照麵!
還沒等藍煙音細思其中膽寒之處,沈青瀾又說:“如今便有一個最最重要的疑點。”
“是何?”
沈青瀾沉思,說到:“涼城那事,我也在局中,知曉背後之人心思縝密,連我都被算計進去,未能看透局麵。那人每步行動都有目的,環環相扣,極難被拆穿。現在突然下蠱,隻是打草驚蛇,沈某看不透那人下一步,不明白那人為何要這麽做?”
沈青瀾與楚澤鶴相見是完全無跡可尋的,這個沈青瀾自己明白。他不過是碰巧遇見了被人騷擾的藍煙音,出手救下對方罷了,若那人連這些都能算計,那就不是人,是神了。
也就是說,此人是以蕭碣、楚澤鶴、藍煙音在場為基礎構思的此次行動。
為什麽,難道是想讓藍煙音和蕭碣聯手幹掉楚澤鶴?
“沈公子說笑了。”藍煙音覺得他這話頗為離奇,“怕是五個我與五個蕭大人聯手,才能堪堪與少教主打個平手吧。”
那就是反過來,斷了楚澤鶴心腹?
這倒是有可能,但沈青瀾覺得這答案又太簡單。說白了,那人自己都能挑藍煙音出去彈琴的時候單獨殺了這二人,何必轉這麽大個圈讓楚澤鶴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