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今日春寒,早上有場細雨。
雨後天晴,泛著涼意的風吹起亭邊紗帳。
坐在亭中的男子就這樣靜靜的看著雨打宮牆後,青色的紗帳翻飛,臉上露出一絲懷念之色。
他臉色有些蒼白,眼下青黑,看起來姿容憔悴。明明身上裹了極厚的狐裘,仍顯得身材瘦削,有些病美人的模樣。
一個負肩甲,著金紋紅底羽林軍官袍的英武男人出現在他身後,捧著厚毯,麵無表情垂首道:“殿下。”
病弱男子微微轉頭,淺笑道:“飛星。”
劉飛星走上前,將厚毯蓋在男子腿上。男子笑著看他動作,又擡起頭來去看那紗帳,輕聲慢吟:“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
劉飛星搭好毯子,站起來問:“殿下在想沈青瀾?”
男子淺笑,卻避而不答,“聽說鬆城的雪,化了。”
劉飛星恭敬跪下,低頭不語。
“孤也沒想到,楚澤鶴有那麽多得用下屬,連沈蕪青都請得動。”太子殿下嘆了口氣,摸了摸跪在自己身邊的劉飛星的肩膀,溫聲嘆到:“你去了鬆城三次,連沈蕪青的麵都沒見著。孤不怪你,隻怪自己無用,留不住青瀾,招不來下屬。”
劉飛星麵色僵硬,默不作聲的跪著。
太子微微皺眉,顰蹙低語,自顧自地說:“當年沈蕪青替李無涯斬八路水匪,青瀾替孤殺的已不止八人了。然,沈蕪青未選李無涯,青瀾亦不選孤,在孤意料之中。可那楚澤鶴與孤難道不算一丘之貉?他又憑什麽讓青瀾替他賣命,來京城走一遭?莫不是他們兩人一個無父一個無母,故而聊的頗為投機?”
想了想,太子又說:“青瀾一劍,清水映長天。聽李將軍說,同他母親極像——都是浩瀚闌幹,宮牆不可困。孤當年不信,非要囚水,如今倒是自找麻煩。唉……殺了,孤覺得可惜;不殺,孤又生氣。真是難煞孤了。”
太子敲打得隱晦,劉飛星卻能聽出來。太子手段頗多,卻第一次對沈青瀾網開一麵,不舍動用雷霆手段,心底還是存了幾分想將人召回來的意思。故而提點劉飛星注意分寸,下殺手前要謹慎。
“殿下,沈青瀾此人身上江湖氣頗重,留在身邊,恐生災禍。”劉飛星沉聲道。
太子一笑,輕聲問:“他楚澤鶴留得,孤留不得?”
劉飛星垂首:“臣該死。”
“孤知你擔心,”太子搖頭,“隻是坐穩這位置,還需冥教。父皇與楚如泉能通過姚雪有所互利,孤也得找一個中間人與楚澤鶴相聯係。既然青瀾誤打誤撞占了這位置,孤就不可能舍這枚棋。”
“殿下深謀遠慮,臣愚笨。”
“冥教不可不除,利用之後再丟棄便可。你不笨,你隻是不喜歡青瀾。”太子笑了,看劉飛星像看頑童般,“你還怕青瀾回來奪你位置不成?如今孤手上有楚澤鶴心愛之人,楚澤鶴身邊有孤的少師大人,堪堪平衡,此局難破,誰也不敢輕易出手。青瀾一時半會兒回不來孤身邊。”
“冥教之人已然入城,臣害怕楚澤鶴是敵非友。”
“你想多了,楚澤鶴怎可能因為一個影衛與孤做對?”太子笑著搖頭,“若他當真看不懂向著誰更有利,那他這冥教也掌不了多久。更何況……今日客人來,忌動刀兵。”
話音剛落,一席黑影如寒鴉落地,金屬麵具在陰影中反射著灰沉沉的冷光。
黃雀撩開鋪陳在地上的黑袍,跪地道:“殿下,人帶來了。”
太子微笑著輕輕點頭,“飛星,去泡茶。”
得了命令,劉飛星起身離開,黃雀舉起金屬指爪揮了揮,向隱匿在暗處的影衛傳消息。不一會兒,有一人在奴婢引導下來到了東宮花園內的這座小亭。
那人獨自走近小亭後停步。亭子周圍沒有下人,隻有渾身裹滿漆黑站在一旁的黃雀,和坐在亭中的太子。
穆意麵色如常走上前去,隔著亭邊青紗帳與太子對視。
兩人不動聲色的打量對方。
一眼過後,穆意移開眼神,道:“太子殿下。”
太子笑起來:“穆穆鸞鳳友,意意跡流霞。今日一見穆公子,孤才明白古人詠孔雀,是為何意。”
穆意麵色平靜,“在下寡聞淺識,當不得殿下稱贊。”
“穆公子風姿,當世無雙。”太子笑道。
穆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