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見穆意無甚波瀾,試探也就點到即止。他邀人同桌而坐,接過劉飛星奉的茶,開始與穆意聊這院中牡丹。
太子說:“父皇曾經在東宮中載桂花。桂花芳香濃烈,染了整座東宮。母後嫁進來,說自己偏愛菊花。父皇就將桂花全拔了,改成了菊花。到了孤,孤獨愛牡丹,所以……穆公子,你我都知周幽王烽火戲諸侯,你能否告訴孤,楚少教主,是這樣的人嗎?”
穆意看他一眼,隻淡淡道:“殿下將陛下與周幽王相提,其心可誅。”
太子笑容不變,“若父皇當真做周幽王,孤也不必步步為營,用盡手段斡旋。可若楚少教主能為你一笑,去戲諸侯,孤倒是害怕穆公子將來命途。”
兩人都是聰明人,言語中機鋒無數。穆意聽得出來,自然能周旋一二。如果坐在這裏的是楚執,恐怕真能被探個底兒掉。
——不對,楚執可能根本就不知道周幽王烽火戲諸侯是啥意思。
穆意無聲嘆了口氣,心道傻人有傻福倒是真話。
他對太子說:“殿下明明是擔心自己被主上報複,嘴上卻說擔心在下,莫非是想讓在下勸勸主上與殿下合作?殿下心裏也當明白,在下不過一介影衛,放在皇家,殿下恐怕看一眼都覺得汙了眼睛,這樣的身份,殿下又怎麽覺得在下能勸得動主上?”
穆意這話沒說死,而是留了個反問的餘地,聽起來像是有些猶豫。
太子淡笑著回答:“穆公子倒是不若其他影衛那般不知情不識趣,這樣的風姿,即使是孤也不能視而不見。穆公子這般聰慧,應當是知道十三年前,冥教教主夫人姚雪?”
穆意……還真不知道。
他隻知道教主夫人,並不清楚教主夫人姓甚名誰,也不知道曾經教主夫人有何地位故事。
如果不是虹勝焰讓楚澤鶴念叨這件事,穆意恐怕還完全不清楚太子提起姚雪是什麽意思。
而粗粗估計,十三年前太子也不過是個十歲幼童,總不可能籌劃謀害姚雪,那如今提起來,應當是在暗示姚雪當年所處地位了。
細細思索一番,穆意不動聲色道:“往事如煙,太子如今提起,莫非是想再現當年?”
穆意說的話十分模糊,然而太子心裏已經認定楚澤鶴與他說過姚雪之事,故而直接道:“正是。當年朝廷與冥教,依托姚雪姑姑為橋,共成大業。如今穆公子與孤頗為投緣,想來也能勸勸楚少教主,重現當年輝煌。”
穆意擡眼,輕聲道:“哦?”
他這一聲,太子便知道此人恐怕不是想象中那般普通——起碼不是隻有容顏的草包。
的確,對局勢稍有了解的人便同太子一樣,認為沈青瀾才是最合適的中間人選。但是現在太子與穆意這樣說,明擺著是其中有詐。
詐的,自然是天下。
太子的計策倒是上佳——兩位中間人,一在明一在暗,若有人以此為把柄攻擊太子勾結外人,太子便能澄清自己與穆意並不認識,將自己摘出去。加上李無涯是自己人,沈青瀾終究還是會被朝廷牽製,關鍵時刻,沈青瀾也是個極有用的棋子與擋箭牌。
總之,太子算盤打得極好,對自己是百利無害。
穆意都能猜到如果自己不同意,太子會如何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的勸解他,又如何口頭保證冥教的利益和榮譽。且賭穆意現在並沒有表麵上那般冷靜,而是身在敵營,早已歸心似箭。
威逼利誘,穆意總會答應。
隻可惜,就算楚執本人坐在這裏,也不會因為太子的話動一動眉頭——所有冥教影衛都恪盡職守,明白何為尊卑,也明白自己絕無身份替主上做決定。
楚執再受寵也不會逾矩,這便是拿雲所掌的司影堂,這便是冥教司影堂的規矩。
早在涼城,穆意早就發現了,或許是因為任務特殊的原因,皇家影衛並沒有可以被訓練為完全尊崇主上的影衛,是以皇家影衛可以外借給沈青瀾這樣的權臣、可以調派給不同的皇室成員,行事也機靈,也掌握了許多機密情報。
太子恐怕沒怎麽接觸過冥教影衛,便以為冥教同朝廷一樣,讓影衛有選擇的權力。
穆意猜測恐怕是當年黃雀與烏骨共事過,所以被誤導了,所以太子也得到了錯誤的情報。
隻是他並不打算揭穿。
果然,太子看穆意這般,笑道:“既然穆公子有自己想法,不妨說於孤聽。”
穆意道:“那在下便問了——第一,為何太子殿下在茶中下藥?”
太子輕描淡寫的看了一眼劉飛星,劉飛星跪地請罪:“殿下恕罪,此人乃冥教影衛,雖然被禁了武功,仍不得不防。”
意思便是太子也不知道這回事,罪責全是劉飛星執意為之。
穆意知道太子這是做戲示好,也並不吃這一套,轉而繼續問:“第二,太子對主上,究竟是友是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