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華駒先跟其他病人微笑著打了招呼，也朝吃驚看著他的陳雨絲笑了笑，這才走近陳母。 　　他從魚簍裡掏出一條兩斤重的鯽魚，路上他隨手從路邊一個稻草堆上扯了幾根稻草穿了魚鰓，他將它掛在床頭，說道：“阿姨，這是我家養的魚，昨天抽乾水塘抓了不少。我媽說你對我很照顧，要我送來一條給你們吃，感謝你們對我們的照顧。” 　　陳母正要說感謝並推辭的話，謝華駒兩步走過來，左手推了她一下，一邊將早已經準備好的三十元悄悄塞到她手裡，一邊說道：“這魚剛才還活著，路上才凍死的。嗯……” 　　最後這個“嗯”字說得有點莫名其妙，而且聲調也有些怪異，好像他嗓子有些不舒服。 　　別人沒注意，但陳母卻被這個“嗯”嚇住了，臉色變得有些惶惶，慌忙說道：“沒事，沒事，冬天的魚死上幾天都沒事……” 　　她一邊說著，一邊驚慌失措地接下鈔票。 　　“對！今天晚上就煮了吃，最鮮。”說完，謝華駒朝陳雨絲問了一聲好，見她轉頭不願意理自己，就笑了笑離開了病房出來。 　　下樓時，他遇到了值班醫生，打招呼時順勢詢問了陳雨絲的病情。 　　病人已經不多，女醫生記得陳雨絲的情況，也記得謝華駒昨天在這裡打架的事。 　　她顯然有點害怕謝華駒亂來，見謝華駒發問，就老老實實將陳雨絲的病情說了：陳雨絲術後情況還算正常。隻不過因為陳雨絲長期缺乏營養，傷口愈合速度比一般人的慢，需要多住兩天院。但肯定可以回家過年，過完年之後再來醫院拆線就行。 　　聽到陳雨絲沒有大礙，謝華駒放心了，對這位女醫生說了幾句感謝的話。這讓女醫生以為今天的謝華駒不是昨天的謝華駒，完全像是換了一個人。 　　從醫院出來，再趕到鄉汽車站的時候，露天車站上已經站了不少準備乘車去縣城的旅客。 　　因為天冷，大家都在能避風的地方躲著：有的站墻壁邊，有的站小賣鋪裡麵，有的靠著路邊的大樹。一些賣橘子、荸薺、甘蔗、紅薑的小販在旅客中間來回穿梭、叫賣。 　　一個婦女提著一籃橘子大聲喊著：“賣橘子！賣橘子！三毛錢一斤！不甜不要錢！……，不酸！絕對不酸！小夥子，你要多少？” 　　問橘子酸不酸的是謝華駒。 　　他知道班車上因為人多，而為了保暖，公交車一路都是關閉窗戶的，車裡不可避免地有著一股難聞的酸臭味。 　　而橘子是消除這種酸臭味的“妙藥”：隻要拿著橘子皮朝自己麵部擠出液汁，都能讓周圍的空氣變得清新不少。哪怕是拿著橘子皮聞一聞，也會舒服不少。 　　因為是為了聞橘子的氣味，他更希望橘子多酸一些。因為橘子越酸說明橘子皮的味道更濃，能更有效地中和空氣中的酸臭味。 　　可賣橘子的婦女會錯了意，大聲吹噓她的橘子又大又甜。 　　最後，謝華駒還是花六毛錢，買了兩斤，有意選那些又青又結實的橘子。賣橘子的婦女以為謝華駒在幫她，買走別人不要的橘子，很是感激地說了幾聲謝謝。 　　班車還沒有到，謝華駒就走到一堵人少的墻壁跟前，曬著並不暖和的太陽。站著有些無聊，他就選了一隻稍微成熟的橘子剝開，一瓣一瓣地慢慢吃著。 　　橘子又酸又甜又冰涼，很提神。 　　還沒吃上三瓣，一對中年夫婦也過來了，站在他身邊不遠處。 　　男的背著一個裝滿了東西的尿素袋，喘著粗氣，棉衣敞開。女的挎著一個籃子，籃子裝了一些雞蛋、糍粑等東西。兩人臉上沒有走親戚的歡欣，反而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女人緊靠著男人站著，低聲說道：“……，車票從平時的兩毛五漲到四毛。我們兩個得八毛錢，可我隻借到了六毛錢，我們會……” 　　男人看了一眼班車來的方向，瞪了女人一眼，打斷她的話不滿地說道：“你到底有完沒完？都說了幾次了。我說沒事就沒事。上車了再買票，少了錢，他們能趕我們下來？我能給他們六毛錢就不錯了。” 　　“可他們是公家人，他們要抓我們怎麼辦？” 　　“……，大不了再給他們一個雞蛋，這總行了吧？” 　　“不行！雞蛋是給曙光補身體的。……，要不，我跪下來求他們……” 　　“你跪下來沒用。你個子小又是女人，跪下了，他們也不會有多大的感受。……，真要趕我們下車，讓我來跪，我一個大男人跪下來，應該值兩毛。” 　　“你堂堂的男子漢為了兩毛錢下跪，傳出去我們兒子長大了還怎麼找愛人？我是堂客們，跪了就跪了。他們不答應，我就跪著不起來。” 　　“……，找書苑www.zhaｏｓhuyuan.cｏm 哎，我們現在也許是瞎擔心，說不定跟他們說一句好話就行了。……，我們……我們就說我們不知道車票漲價了，就跟他們耍賴……” 　　謝華駒在旁邊聽到他們兩口子的說話，心裡不由一陣發酸：“就因為兩角錢？兩角錢就把一對夫妻逼成這樣？” 　　兩輩子加起來，謝華駒第一次感到錢的重要，也感覺手裡買的兩斤橘子重甸甸的：“僅僅因為擔心班車裡空氣不好，我就買兩斤橘子，浪費了六毛錢。他們兩口子卻為兩毛……” 　　他內心很震撼。兩輩子都沒缺過錢的他第一次感受到錢意味著什麼。 　　前世他是韓展鵬，從小生長在一個不缺錢的家庭。從他記事起，他父母從事的餐飲業就蒸蒸日上，收入很高。 　　父母對他關愛有加，生怕他吃得不好穿得不好。吃的穿的都是盡最好的買，就是玩的玩具也是周圍小朋友中最好的，他向父母要十元父母立馬能給他一百元。 　　上學讀書後，他甚至希望自己父母少賺一點錢，或者吝嗇一點，而不是花費大量的金錢，逼他上這個補習班、去那個興趣班，他就能有時間與小夥伴多玩一玩了。 　　學業完成後走入社會創業開公司，雖然他也有缺錢的時候，但他缺的都是投資大項目的錢，缺的是上百萬上千萬的大筆資金，而不是缺日常生活費。他從來沒有因為每月的生活費而窘迫過，甚至都不知道每個月花了多少生活費。 　　孩子的學費、培訓費、玩具費什麼的，都被他們的爺爺奶奶或外公外婆搶著付了，從來不用他來操心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