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下了兩天雨,時下時停,有時細如牛毛,有時稀疏點兒大,偶爾刮風也不大,剛吹斜雨絲,不下雨時,天空也是陰的,滿世界潮濕.陰冷,使人感到冷。 吃過早飯,姥姥叫我跟他到河套樹林裡采蘑菇,老舅拉肚子,留家了,我想去,呆在屋裡太沒意思。姥姥找了筐,找了蓑衣和草帽。 我按姥姥的指導穿了蓑衣帶上草帽,挺好玩,感覺自己像個大刺蝟,像個草人。 姥姥應是掌握了采蘑菇的好時機,所以冒雨行動。 可是,當我們來到樹林,也有人搶占了先機,采走了蘑菇,樹根旁殘留一些碎片。姥姥胡亂罵,令我快步往前趕。 姥姥終於有了勝算,沿河邊進了鄰村地界,踩到了蘑菇。在老柳樹根部或柳毛子的四周,一根根一簇簇白生生的蘑菇從敗葉或雜草間露來,姥姥說這叫柳罐鬥,我拿到手時聞到了清香,很像吹柳笛時,柳笛的氣味。 有人過來了,一高一矮,也穿著蓑衣戴著草帽,也拎著柳條筐,不用問也是,采蘑菇的。咦,是你!聲音清亮悅耳,似曾相識,我抬頭去看。她怕我認不出她,摘了大草帽。他的黃眼珠忽閃著,薄唇欠了縫露出一線白牙來。我立刻認出他:葉娜。 我伸出雙手,他也伸出雙手,誰知道我竟成了大人! 他問:你又來你老舅家了? 來四天了,媽準許我住一周。 你會采蘑菇嗎? 剛會。 他捧起我的手看了看,說:沒留下疤。 我想起去年燙傷手的事兒,忙說:得謝謝你呢。 謝謝什麼呀,應該幫助的。唉,你念幾年了? 三年,你呢? 我也是!你十幾呀? 我十歲!你呢? 我十一! 我還要說,前麵的那個人呼喚他了;閨女快走哇。他鬆開手,笑了一下,轉身走了。 回到家姥姥問我怎麼認的葉家丫頭,我回憶起來。 是去年的春天,姥姥一早叫老舅去食堂領麵湯。農村人吃全民食堂,全國一樣。老舅拎了盆,姥姥罵罵吵吵說沒個正形。那種盆也是泥胎,隻是掛了油,燒成,叫鋼盆,比瓦盆貴。 我們去找了,食堂正煮著麵湯,一個老頭蹲在鍋臺上用長把鐵鏟翻攪。等的時候老舅要上廁所,他把盆和糧票給了我。 麵湯熟了,那個老頭要了飯票和盆。麵湯很稀,玉米麵加角瓜,冒著熱氣。我端了盆,不重,就沒等老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