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溜草房,從壩上看又矮又舊,離房子不遠,是座小廟,小廟的西麵是一片長著荒草的土坑,很是荒涼。我想起姥姥說過,孫家住大瓦房,這兒沒有,就問姥姥,姥姥說:死人了,還還有饑荒,房子賣啦。 進了屋,兩個老太婆嘮起來。我看到傻子坐在炕上沖我吃笑。她長了一張桃子臉,小鼻頭,蔥姑朵嘴,如果不是兩眼呆滯,她應是一個秀氣的姑娘。我把帶來的煎餅盒子遞她一個,她立刻伸手接過去,舉到嘴邊吃起來。 昨天怎麼是那個樣子呢?我不解。 瘸老太婆哭上了,伊伊嚶嚶的,哭著還說著話,說他活夠了,可又不能死,她舍不得丟下招弟。姥姥也鼓勵她為招弟活著。 姥姥把花布抖開遞給招弟,她抻著步腳往身上披。她似乎讓我,看向我表白,笑著沖我晃脖子。這是幾歲小孩俏皮的動作,我笑了,是喜歡,她如果一直是這個樣子該多好啊! 回到家,我向母親講了招弟犯病的事,母親沉默了一會才說招弟叫孫麗華,她比我小六歲,要是沒撒病也該結婚有孩子了。 這件事在我腦海中打下了深刻的印記。 放寒假母親又要我去姥姥家,她給招弟買了件花棉襖,叫我送給招弟。 我似乎長大了許多,對人間親情有了關注,本能的願意幫助傻女。我曾想過賣火柴的小女孩最後的願望和傻女想飛的願望,深深感到人世間的不公平和對他們的同情。 我同姥姥又來到招弟家,我拎著裝有花棉襖的包裹尋找她,可沒看到。姥姥也覺察到就問瘸老太婆,瘸老太婆哇的哭上了。 姥姥焦急的問:妹子怎的了? 群老太婆哭著說:我,我沒法活了。 姥姥問:趙弟又犯病了? 瘸老太婆隻是哭,半晌才說:姐呀,招弟他懷了孩子了啊! 姥姥不信瞪直了兩眼;真的? 咱倆之間還有啥瞞的,都顯懷了! 男的是誰呀? 她哪知道,她說不分明啊! 話落,瘸老太婆嚎了起來,他把一切怨;一切悲傷;全部傾瀉到哭上。 姥姥咬牙切齒,惡罵;禍禍一個傻丫頭,我罵他八輩祖宗! 忽然,西屋有撞門聲,我走了過去。西門上了鎖,是個板門沒玻璃,我趴到門縫往裡看。屋子裡黑洞洞的,顯然窗口釘了木板,隻有門縫和窗縫透進一點點光。一個人就站在門旁,我分辨出,她就是招娣。我為她帶了一個火勺,這是誰也不知道的。我說:給! 從衣兜裡掏出那個火勺,從門縫擠進去。還好,對扇門的門板張大了縫,她看到了我,她癡癡的笑,她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