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那人下意識抬起手來擋,由於身高的差距,木棍拍上那人的左手小臂。 “嗚嗷——”對方發出一聲慘叫。 朝嵐一個小姑娘本來沒多大力氣,這一棍子甩出去有慣性加速度在裡麵,還因恐懼和緊張引起腎上腺素的飆升,力量也大了幾倍。 棍子雖然揮的毫無章法,卻是真的命中,那人捂住受傷的手臂連連向後退躲,躲得匆忙間還被什麼絆了一下,失了平衡跌坐在地。 一招得手,她不管不顧對著對方的腿又是一頓亂棍,隻聽那人捂著左腿外側“啊”地又是一聲慘叫。 這一聲叫的格外慘,倒把朝嵐嚇得一愣。 倒在地上的混蛋已經疼的縮成球,朝嵐定睛一看,隻見那人的左手小臂和右手上都滲出了血跡。 怎麼會有血? 朝嵐狐疑地看向手中的棍子,竟看見末端赫然立著幾顆長短不一的釘子! 不知是誰家裝修拆卸的木質家具上的。 銀色的釘子在月光下呲著獠牙,上麵還有些未乾涸的血漬。 “你他媽的……”那人的憤怒因著疼痛生生加大了好幾倍,眼看著就要起身了。 朝嵐見狀哪裡還敢耽擱,握著棍子轉身就跑。 好在此時已經能看到遠方有車燈閃爍,她瞄準目標,發瘋一樣朝有光的方向跑去。 夏夜裡的九十點鐘,馬路上車水馬龍、霓虹閃爍。 身處光明之中的人很難想到,在光的陰影裡發生著怎樣陰暗可怕的事。 朝嵐拚著最後的一絲力氣跑到馬路邊,光明催生了她的勇氣和力量,讓她得以順著大馬路又向前跑去。 跑了不知道多遠,直到再也邁不動一步,朝嵐癱倒在一個小超市門前。 超市的門廊下掛著好幾臺監控,超市裡麵有人在購物,門口的收銀員正在向外張望。 這些再尋常不過的畫麵此時卻賦予了朝嵐極大的安全感,她不再想著跑走,就那麼跌坐在地上。 她需要緩一口氣。 之後她才開始大口大口地喘氣,仿佛在隻有這樣才能卸掉方才的恐懼。 喉嚨裡乾澀的疼痛此時才明顯起來,滿嘴的血腥味道。 原來叫破喉嚨竟是這種感覺。 不多會兒,手掌又傳來一陣刺痛,她這才發現手中還死死抓著那根木棍,木棍的毛刺早將手掌磨破。 可她仍舊不敢丟下它,機警地回頭看向跑來的方向,不知道那人是否跟著追了過來,是否正隱匿在黑暗之中注視著她…… 恐懼再次襲來,朝嵐摸出手機想要報警,但是要按上播出鍵的那一刻,卻又遲疑了。 這一片隻有一個派出所,就是高英傑所在的派出所。 這些日子她因為各種各樣的狀況幾番進出派出所,幾乎成了常客,現如今爹媽還在被他們看守,她真是不想再去。 何況那天尹曇交了保釋金保她出來時,女民警還說了句“別再給人找麻煩了啊”,那語氣在她聽來真的是如芒在背。 想到離開養老院就是不想再給尹曇填麻煩,結果走了不到一天,又進了警局,打臉的不是一點半點。 人就是很奇怪的動物,明明自己擁有的東西已經很少很少了,但還是想緊緊攥住那所剩不多的自尊心。 她鎖了屏,收起了手機,又緩了緩神,想爬起來去找個今晚能落腳的地方。 許是方才的奔跑幾乎耗光了她所有的氣力,或是內心的恐懼因著忽然地放鬆而軀體化,她竟然試了好幾次都沒能站起身。 這個時候還是棍子發揮了作用,棍子的支撐讓她終於站起身來,可是剛邁出一步,左腳腳踝處就傳來鉆心疼痛,差點讓她又跌倒。 劇烈的疼痛讓她不得不彎下腰,但她硬是沒倒下去,變換著重心,咬著牙一瘸一拐地向前走去。 就在這時,一輛閃著紅藍燈光的摩托車自不遠處駛來停在她身邊,車上的交警問她:“同誌,需要幫忙麼?” “我……”或許是太急迫的想要離開這裡了,朝嵐根本沒去想過為什麼一個交警會關注到她這個路人,本著對交警這個身份此時給與她的安全感,她急切的說道,“我腳崴了,走不了了,您能送我去趟醫院嗎?” 交警戴著頭盔,又是黑天,長相看不太清楚,但他看上去似乎怔愣了一瞬,之後對著胸前的對講機向同事報備了一下,便示意朝嵐上車:“戴好頭盔,我送你過去。” 他看了眼朝嵐的手中的棍子,但還是伸出手:“扶著我胳膊,慢點。” “等我一下!”朝嵐瘸著腿走到垃圾桶旁,將木棍將木棍扔進去,這才折返,“謝謝!” 交警載著朝嵐來到市中心醫院的急診部,幫她掛了號交了費,檢查下來所幸沒有傷到骨頭,噴了點紅藥就能正常走路了。 這讓朝嵐十分失望。 本來在來醫院的路上她還想著,如果是骨頭有什麼問題,是不是就能在醫院門診病房留觀一晚? 那就不用瘸著腿去找住處了,她真的太累太累了。 但顯然這個計劃泡了湯,她還是得再去尋找住處。 拿著醫生給開的口服電解質走出醫院門口,朝嵐猛灌幾口,迎著微涼的夜色,覺得這個時間找旅店實在是浪費,就想著不如找個網吧湊合一宿? 或者,找個二十四小時營業的超市坐一宿。 正舉目四望著,一輛摩托車駛過來,車上的男人戴著頭盔,寬鬆黑色短袖搭淺色牛仔褲,朝嵐左右看看,確定對方是在和自己講話,可這位是誰啊? “結束了?能自己走出來應該是沒什麼事。”直到他開口。 “是您啊?交警同誌,您這換衣服了我都認不出認您了。剛才還想當麵感謝您來著!出來沒見著您,想著明天白天再去交警隊感謝您呢!”熟悉的聲音讓朝嵐有點雀躍。 “哼哼,你連我是誰都不知道。”交警語氣有點不大高興,“去哪兒找我。” “我可以根據您執勤的時間和地點查詢呀!”朝嵐咧開嘴笑。 “行了,別一口一個您了。”交警的語氣更不高興了,“說說,想怎麼謝我?” “送錦旗或者……寫表揚信?”朝嵐突然想起來剛才的掛號費和檢查費還是人家墊付的,拿出手機對他道,“瞧我的記性,我首先得把錢轉給您呀!” 交警隔著頭盔審視了她一瞬,掏出手機調出二維碼伸過去:“微信,掃把。” “好嘞~”朝嵐立刻對著二維碼掃過去,掃出來的卻不是收款碼,而是添加好友界麵,而且微信名字極其熟悉—— 渠錚。 和躺在 QQ列表裡的那個名字一樣。 朝嵐看看微信界麵,又抬起頭看看交警同誌的臉,又低頭看界麵上的“渠錚”兩個字。 “你是……”朝嵐傻掉了,嘴巴就那麼半張著,愣在那裡說不出話。 “哼哼,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又是兩聲不大高興的冷哼從頭盔裡發出來,他早已不耐煩這種陌生人之間的交流,氣呼呼的取下頭盔,還不忘用手抓了抓被頭盔壓的有點扁塌的頭發,才沖著朝嵐揚起下巴,“怎麼,國外的飯吃太多了,見麵都不認識了?老,同,學!” …… 這叫什麼?屋漏偏逢連夜雨。 她這個倒黴蛋,在最狼狽的時刻,遇到了當時將自己視為白月光的追求者。 還被他給救了。 該怎麼跟他說? 該從何說起? …… 麵對渠錚帶著怨氣的詢問,朝嵐選擇隱瞞。 她說 QQ號被盜了。 渠錚卻能清楚的說出她哪年哪月哪日用 QQ音樂聽了哪首歌,那是她高中時候常聽的歌。 她說她昨天才回來探親。 渠錚卻說這幾天他在這一帶看到她至少三次,第一次沒敢信,第二次沒敢認,第三次特意摩托車路過她身邊,確認就是她。 隻是後兩次她身邊都有一個帥哥,就沒去搭話。 “這麼晚了,你男朋友怎麼放心你一個人在外麵?”渠錚語氣酸酸的問。 為了確定他那日在養老院門口義診臺上見到的身影就是朝嵐,渠錚特意和同事換了執勤片區。經過一次次的巡邏,他終於又見到了她,隻是每次她都不是獨自一人,身邊的那個男人讓他以為她有了男朋友。 今天是渠錚換班的最後一天,他特意騎著車轉悠,想借著夜色吹散盤旋許久的執念,卻不想,竟然遇到了孤身一人、狼狽不堪的朝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