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明騎著大白馬朝著旅部的方向走著。 天邊,烏雲卷曲,像一塊臟了吧唧的棉花,忽的一抓說不定還能捏出水來。 楚明有些憂愁,自己需要一個借口,一個幫李雲龍求情的借口。 若是直接提求情的事,怕是會被旅長攆出來。 在楚明身後,馬車上的戰士則顯得有些無憂無慮。 九二式步兵炮不重,用馬車一拉,就不需要戰士們去管他了。 於是,戰士們坐在馬車上,跟著楚明一塊去往旅部。 “小林啊,這是俺老娘讓俺同鄉捎來的信,我不認字,你幫我看看。” “行啊,二營長,你家是哪裡的?” “我家?東北,好地方嘞。” “哦,是偽滿啊。” “東北!”二營長極為認真的重申道,“那是俺滴家,東北!” 小林知道自己說錯了話,連忙念起了信。 “信上說,鬼子整的農墾團,四處欺負老百姓。不少人飯都吃不上嘞。” “但她還好,有你叔幫忙,她那裡過的下去。讓你繼續跟著靖宇將軍的隊伍打鬼子,上戰場的時候多注意,躲避點子彈。” “哎呀,現在都吃不上飯了嗎?想當年俺東北那是吃的飽穿的暖,這幫天殺的小鬼子。” “能吃飽穿暖?”小林震驚的望著二營長。 “那可不,老帥那陣子,關內鬧饑荒,隻能啃樹皮。俺們那,人人吃得白米飯嘞!多開墾幾畝地,帥府還賞給銀元!” 小林一臉匪夷所思的表情,卻又聽著二營長接著說道。 “就咱身後那炮,放老帥那會兒那算個屁啊,俺那有155口徑的炮嘞。” “二營長,牛比也不是這麼吹的吧。” 小林瘋狂質疑著也就在此時,聽了半天的楚明出聲說道。 “二營長還真沒說錯,老帥雖是軍閥土匪,但確實對百姓好,東北的軍工廠也確實能生產155口徑的炮。” “老帥極為重視教育,北大老師薪資300元,東北大學400,而且發的是銀元。後來,局勢動蕩。其他大學拖薪欠薪。東北大學則由帥府親自發工資,不拖不欠。” “甚至對於名流教授,比如林徽因和梁學成,老帥出800。上東北大學學費全免,食宿全免,每周有魚有肉。” 一聽有個懂行的,二營長更是激動了起來:“可不是咋的,要不是那群王八蛋鬼子炸死老帥,強占我們東北?弄不死他!” 東北在抗戰之前就是一流的工業區,甚至有英法設備的工廠。 然後,如此輝煌的家底,在常凱申不抵抗政策下,拱手相送於日本。 因此,二營長是二營長,我軍的二營長。 “不是,既能吃飽穿暖,讀書又容易,那二營長你咋不認字呢?” 小林發現了盲區,好奇的問道,隻見二營長有些扭捏的說道:“俺那會兒,不缺吃,不缺穿,那想著讀書啊……” “對咯,讀書。” 楚明想到了,現在的部隊,最缺的是什麼?是文化啊,沒文化,會打仗,不懂時勢,不懂政治。 當下,最缺的就是有些文化的乾部,要不然,也不會橫跨小半個華夏讓他來晉中當政委了。 若是能從咱自己的部隊裡培訓一批政委,那可靠性將遠高於請個書生秀才呀! 想到了很好的借口,楚明開始安排起自己的話術。 在他身後,二營長又一次像看土包子一樣看著小林。 “電車,見過嗎?俺東北有,紡織廠鋼鐵廠,見過嗎?俺東北有,小學,中學,大學,職業學院,俺東北,都有!沒見過吧!” “可現在,那是偽滿州國……” 二營長不說話了,隻是悲傷的望著北邊的天空。 到了旅部,敲門進屋。 剛一進屋,旅長就說道:“得,又來一位求情的,這李雲龍人緣倒不錯。” ???除了我,還有誰? 楚明好奇的望向桌子旁的郭政委,郭政委說道:“還能有誰,772團程響,771團的葉擎,至於孔捷嗎?他要是想得到這事也不會被罵二愣子了。” 旅長聽到這裡,不茍言笑的端起桌子上茶杯,喝了一口。 楚明知道,這是端茶送客的意思。 可他他今天乾嘛來的,哪能就這麼走了? “那個,旅長哎,我有個主意,我看咱乾部水平普遍不高,政治覺悟也不太夠,我想著組織一批年輕人,去專門學習,咱主打速成班。” 原本麵無表情的旅長聽到這裡,眼皮不由的一跳。 “接著說。” “特別,是政委工作,別的不說了,到現在為止,772團還沒有政委呢。更別提獨立團,他們政委李文英剛陣亡不久,正是缺人的時候。” “你的意思是,辦一個講武堂?” 旅長把茶杯放到了桌子上,饒有興趣的問道。 “是也不是,講武堂一定要講的是軍事技能,我們這裡也教,但主要還是把我黨的理念交代清楚,培養出素質高、有文化、有見識的新一代軍政人才。” “更何況咱們的戰士,天生就有軍事素養,再學習一下文化,更是如虎添翼,什麼活兒他乾不了?什麼任務他完成不了呢?” 旅長笑了,又一次拿過茶杯,隻不過,這一次他拿的不是自己的而是一個新的。 “來,小楚,喝水。回頭,把你這想法給我總結成書麵報告交給我。到底是西南聯大的,這腦筋,就是活絡啊。” “旅長,您過譽了。” 楚明接過茶杯,坐在一旁,順手把刀放到了桌子上。 “還有個事,您看看這把刀,阪田信哲的佐官刀,帥不帥。” “哦?還行吧。” 透過圓框眼鏡,旅長看向楚明的眼神頗有深意,卻又沉默不語。 過了一段時間後,楚明到底沒忍住。 “行吧,還是您養氣功夫高,是這麼回事,我們團長李雲龍,這次不是戰場抗命了嗎,您看看,能不能幫忙給求求情?” “狐貍尾巴終歸藏不住了吧,那我不妨再說一遍,那師部機關能聽我的?” 楚明仿佛聽到了很了不得的東西,一下子從凳子上跳了起來。 “旅長,您是誰啊?黃埔四傑之首!當年李團長背中正式的時候,您背的是中正本人啊,您的麵子,延安首長都得給。” 旅長聽到這裡哈哈大笑起來。 “看吧,我就說這小子去不得新一團,這才幾天,就跟李雲龍一樣,比猴還精!” “這套說辭應付那幾個團長綽綽有餘,應付他,竟然還不夠了。話說回來,就這麼把刀就想讓我幫你?” “那不能夠啊!還有一挺九二式。” 楚明剛說出九二式的名字,旅長頓時就愣了一下。 “九二式?你們從哪裡弄來的?” “當初,我們打鬼子意外繳獲的,旅長,你也知道,這東西精貴著呢,那鬼子,一整個步兵大隊,才有這麼一門呀。” “那阪田聯隊後期都被我們打崩了,臨走還把炮拉走了。而且,不妨告訴您,這炮,我試過,隻需要一炮。” “一炮怎麼了?” 旅長見他熟練斷章竟有種想扇他的沖動。 “楊村旁邊的新建的鬼子炮樓,一炮,隻剩一地渣渣了。嘖嘖,那威力,簡直絕了呀。” “咳咳,那個炮我們旅部就收下了,就當你們繳獲上交的的,那個,郭政委,給他開個收條。” 見狀,郭政委很是開心,東西都收了,您還能不幫忙說話? 楚明也深深呼出一口氣說道:“我原本還以為得用絕招呢,沒想到咱旅長這麼通情達理。” “什麼絕招?說說看。” 旅長突然來了好奇心,卻見楚明擺開架勢說道。 “就在我們進攻阪田指揮所的時候,那下麵守衛的鬼子可謂是人山人海。” “那李雲龍,愣是手持兩把宣花板斧,左一個右一個,殺出一條血路,到了懸崖之下。” “一口氣就爬上了17米高的懸崖,到了阪田聯隊的指揮所。” “那阪田信哲又豈是好相與之輩?抽出武士刀作勢欲劈,兩人就這樣惡鬥整整三百回合。” “終歸,李雲龍棋高一著,左手拎著阪田左胳膊,右手拎右胳膊,一使勁,撕拉一聲,阪田信哲就這麼被從中撕了開來!” “你放屁!那伱們當時在乾嘛?看戲呢?” 旅長哈哈大笑著,一副不以為然,卻見得楚明表情嚴肅。 “當時是,我們一人一個板凳,一把瓜子一杯茶。隻見得那李雲龍,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嘩嘩的殺人,戰場上那是血流成河呀!” “不是,你這麼說誰信呢?” “怎麼不信?我們新一團全體官兵都能作證!您手裡拿著的佐官刀就是物證啊。沒辦法,誰叫我們團長闖了這麼天大的禍,不立天大的功那不死定了。” 旅長突然好奇起來:“不是,那你怎麼說我和師部都不管你怎麼辦?” “鄙人不才,《申報》、《大公報》、《中央日報》都有至交好友擔任主編一職。” “隻要我一提,他們必定見獵心喜。等到那時,全國一報道,一下子他可就成了典型。” “不懂行的看著熱鬧,懂行的軍人那都沒聽說李雲龍,可是,他們都知道您陳旅長……” “滾滾滾滾滾,臭小子,跟我玩陰的是吧!” 直到這時,旅長才咂摸過味來。 項莊舞劍,意在沛公,這老小子是打算欺負他天下何人不識君的名望。 真到那時,自己還真就不得不提前保下李雲龍,以防自己從黃埔三傑淪為笑柄。 這臭小子,比踏馬軍統還損,這都踏馬哪裡學的招?西南聯大還教這個? 待楚明走後,旅長又罵了一句還在笑的郭政委,拎起那把佐官刀,走了。 “我去趟總部,不久回來,給我留飯。” “好好好,李雲龍的陳旅長。” 郭政委還在笑著,這時候,楚明呢? 他正騎著大白馬,慢悠悠的往回走著呢。 遠處,灰蒙蒙的雲彩終歸還是沒有下雨。相反,不少陽光,透過雲彩,漏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