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序漸秋,風寒氣涼。 夜空星月羅布,萬裡無雲。微風拂冷,稍有涼意。 城中營火冉冉,賈瑄端坐於旁,低頭略有沉思。 “家中可有書信傳來?” “沒有,上月餉銀已寄回家中,現在還無回信……” “唉!那你再等幾日吧”。 …… 周圍一陣談天說地,一會兒思家念妻,一會兒插花弄玉,一會兒封王拜將……閑扯胡咧起來。 賈瑄思緒卻漸漸回到八年前。 這靈魂穿越,素來隻是書中所戲見,如今卻發生到自己身上。賈瑄不知是感嘆時運不濟,還是緣命多啟了。 隻因一次失足跌落崖底,本還命無望。不料想,一睜眼,卻活在了賈家五歲一孩童身上。 姓賈名瑄,賈赦一庶子。母親早亡,亦不知何人。在賈家的生活,可以說是比上不足比下有餘。 總之一言難盡。爹娘不疼,舅舅不愛的。在賈府之中,唯一玩伴也就是自己的小妹迎春。 隻是迎春自小便跟隨賈母身邊,而自己的身份與性格原因,不受賈母待見。當然,賈母的全部寵愛皆係於寶玉一人。 好在賈瑄作為成年人,並不需要童年時期的愛意包裹,該享受的已經享受過了,該擁有的也擁有過了。 何況來說,賈瑄剛來對於族中之人實在沒什麼親情可言。對於半吊子而來的父親賈赦,老祖宗賈母等人,自己也實在談不上愛。… 好在賈瑄無人過於關注,自己一人也樂得自在。深入簡出,除卻必要的請安外,每日自己一人在房間裡寫寫畫畫。 在賈府內生活幾年之後,十二歲時,便向賈赦提出要前去參軍,重鑄祖上榮光。 這個決定引起賈府嘩然。一來賈瑄年紀實在太小;二來,自祖上賈源一輩,賈代善一輩之後,再無人願意入軍旅打拚了。 賈赦直接回絕,好歹是自己兒子,多少有點感情,不願意讓賈瑄去軍中吃苦。賈母等人也是勸解等以後長大了再去軍旅打拚亦不遲。 賈瑄自是不依,對於紅樓一事,已全然知曉。自穿越後多有憂鬱之心,現在看似詩禮簪纓之族,花柳繁華之地,溫柔富貴之鄉。 卻不知風雲乍起,暴雨將至,大廈毀於一傾。賈府可以窩窩囊囊的倒下,自己都新生了,怎麼還能渾渾噩噩不知所至也。 賈瑄萬般堅持之下,賈府無奈最後隻得托了京營節度使王子騰為賈瑄尋了個去處。在神機營中後廚之處生活,每日隻是幫忙乾乾雜活,再就是無所事事,在京營中閑逛。 雖然自己不用做什麼,但是賈瑄對於這裡還是很新奇。每日不是看看大炮火槍,就是自己鍛煉體格。 除了學習了解之外,生活倒也過得其樂融融。軍中士兵長官,漸漸也於賈瑄熟絡起來。經常一起談天說地,教授賈瑄各種技能。 對於貴胄家族子弟,兵士中向來不大看得起。但是對於賈瑄來說,他們像是認識了一個不一樣的家族子弟。性格爽朗,談吐儒雅,大氣堅韌,不拘一格。 見者無不私下贊嘆,榮國府後繼有人。 營中三年歲月生活匆匆,賈瑄也漸漸褪去了些許稚嫩。在這五年間騎馬射箭,開槍打炮,鍛煉體魄……更重要的是,聲名已在軍營中傳揚開來。見之即謂:肖賈公之風。 賈府中賈赦是倒有些許長臉起來,以為談資。 後來賈瑄便書信家中,讓賈府長輩運作。費了些許銀子人脈,給賈瑄謀了個千總職位,下放到宣府。 賈瑄此時才算是真正的走上自己的計劃核心。早前得知這是大明,賈瑄便立即布置了一係列的計劃。 得到千總職位後,手底下管著一千多人。一開始,手下眾將士皆不服。 賈瑄到任之後,直接燒了三把火。 先是軍內比武,贏者吃肉,輸者挨訓。賈瑄在騎射方麵,眾人大敗。 於是在一炎熱的中午,賈瑄左手西瓜,右手菠蘿。在樹蔭下看著一千多人浩浩蕩蕩跑起步來,天氣暑熱至極,就是鐵骨錚錚的漢子,也中暑倒下幾十號人。 賈瑄自是施以援手,自己手下的兵,自己援治。 一時間,眾人在暑氣的熬製下,怨氣不少,但傲氣卻也磨得許多。對於賈瑄新來的這個毛頭小子也不敢過於輕視。 後麵個人勇武比賽上,賈瑄年齡較小,氣力不足,自是不敵軍中猛將。於是帶著五百多人烈陽下跑起步來,又是熬倒數十人。 烈陽下,汗水揮灑,賈瑄引吭高聲,鼓舞士氣。一圈又一圈,五百多人,士氣昂然。 此時軍中上下,無一不敬佩矚目。一向在兵士眼中的毛頭小子,如今略顯較小的身影竟偉岸起來。 最後,賈瑄對一千人進行軍事教育。結合著自己所了解的知識,為眾人講解兵法。風趣幽默,深入淺出。 自此收定軍心,軍中上下,皆為之嘆服。 賈瑄到任後,引得宣府總兵楊洪的關注。 於是賈瑄趁熱打鐵,上書諸多關於西北邊境問題局勢,瓦剌蒙古軍事意圖等諸多問題。意圖引起朝廷重視,好改變瓦剌留學生,以及二十多萬軍隊,無數家庭的悲劇命運。 楊洪總兵這才真正開始認識這個果敢堅毅的孩子。可惜,份份上書,石沉大海,竟不起一絲波瀾。 全然被朝中太監王振置之不理。 王振與瓦剌暗有交易,對於這些上書自然是置若罔聞。朱祁鎮對於王振又是絕對信任,被包裹在一片祥和安寧之下,如何窺得這背後的暗流湧動。 卻將萬字平戎策,換得東家種樹書。 自此賈瑄便絕了上書的念頭,至今已二年矣。 噗爛一已經絕了,無奈之下賈瑄隻能將自己的一切作以調整。眼睜睜看著事情要來,自己什麼都做不了。 賈瑄如今也算是領略到了封建王朝的冷酷。隻得將自己的重寶,梭在了朱祁鈺身上了。 所謂禍福相依,有軍功的話,後續可以開展一係列計劃。與朱祁鈺搭班子絕對要好於朱祁鎮。 就是可惜了二十萬明軍啊,這一番下去,國家武勛的脊梁算是被打斷了。 “唉!合該他去留學啊!”賈瑄情不自禁低聲出口。 “千總,你說什麼……什麼留學……是啥啊……!”旁邊一威武的漢子問到。 漢子身材魁梧,國子黑臉,濃眉大眼,憨厚正氣。是賈瑄手下一把總王周,昔日因帶頭不服賈瑄主事,後為賈瑄所折服。 另一把總趙巖立即回道:“千總這是想家了。” 王周看了一眼清秀堅毅的賈瑄:“你胡扯嘞,千總估計不是想家,是想家裡女人了。” 趙巖立即反駁:“不可能,千總不可能想女人。上次來了個賣女作軍妓的,還是個雛,千總都沒要,還添了些銀子給人送了回去……” 二人又左一句右一句拌了起來。 賈瑄這才停下思緒,抬頭看向兩人笑了笑,不置可否。 “算是想家了吧。” 王周揶揄道:“千總不愧是文化人,想就是想,不想就是不想。一句算是想,既想了又不想。我們說出來就沒這味,千總口中說出,就是感覺一種朦朧的思家味,好像有又好像沒有……” 趙巖大罵:“你這狗入的東西,狗嘴吐不出象牙。千總一代儒將,你如何能有這般滋味。常言道:狼行千裡吃肉,狗行千裡吃屎。咱千總抬頭自是望月,你這狗東西,低頭隻會找屎。如何敢編排起來千總……” …… 隨即二人又是對罵起來,不堪入耳。 軍中漢子粗獷,快人快語。賈瑄亦是毫不在意,看著兩位活寶在這插科打諢。賈瑄平常亦能參與其中,隻是今日思緒過多過重,也沒得心情了。 賈瑄自是知道歷史事件,雖然具體時間不是很清楚,但是大體的還是知道的。也先估計很快就會帶兵前來了。 自己要做到極致,才有重新洗牌的能力。 這是機遇,也是挑戰,更是危險。 大明、賈府、自己的命運皆在這一戰。 前些日子家中來信說林如海姑父的女兒林黛玉要來賈府,賈瑄還勸到宜緩些時日。不宜過早,不料想又被賈赦以不係親情等理由批評教育一頓。 迎春那丫頭來信隻是一味的問好不好苦不苦。信紙上痕跡斑斑,字墨淚勻。這倒是令孑然一身的賈瑄感受些溫暖。 惜春探春來信也是問好祝福平安之類的。 賈瑄平時一貫自認為超然世外,獨自一人的態度處事。如今也有人心裡惦記,賈赦雖言語批評但是字裡行間也是關懷十足,眾妹妹也是問候有佳。 自是與這世界聯係的多了,也慢慢的接受了。 想來也兩年沒見了,元春去年進宮做了女史,三春不知如今又變到什麼樣了。 想到這些,賈瑄又不自覺感傷起來。 背後的負擔太重了,先是自己天外來客,尋不到身份。而後賈府幾年後便轟然倒塌,自己作為一份子,養育之恩不得不報,跟何況還是自身血緣親情。再過幾百年,野豬入關,民不聊生。後再閉關鎖國,中國將陷入史無前例的災難之中。 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子之愛家愛國,亦當為之計深遠啊! 自己無能力還則罷了,蠅營狗茍、猥瑣一生都可以。 而現在自己有的是無數先賢幾百年發展而來的智慧,不拚一把怎麼能夠。反正這命是老天另外送的,沒就沒了吧。 上輩子渾渾噩噩,這輩子總要留下些什麼。 賈瑄思索至此,念頭漸有通達之意。霎時間豁然開朗,撥雲見日。 隻看這一仗,絕望中仍存有一線生機。如果勝,可以謀劃。不勝,合該這大明,這紅樓走向結局。 “山雨欲來風滿樓,告訴手下兄弟們緊張起來,大概有事要發生了。傳令下去,手下將士全軍備戰,清點甲胄兵器,照料馬匹,修釘馬鐵馬釘,全軍下定禁酒令,增加斥候班次人數,增設值班次數人數……依令行事,違者軍法處置。” “是!” 氣氛陡然緊張起來,二人停止吵鬧嚴肅答應。雖然不明所謂何意,但是對於軍事戰略上的事情一定是嚴陣以待。 賈瑄站起身來交代完便離開了。還是要在勸一下總兵楊洪早作部署。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王周看著遠去賈瑄的背影,一臉疑惑地撓撓頭:“你說千總這是怎麼了?” 趙巖一巴掌拍了過去:“千總的戰略水平,豈是我二人可以理解的。” 按平常王周肯定一巴掌還回去了,可現在卻忘記了。腦袋裡總有一些靈光感覺沒有抓住,奇奇怪怪。 “哎呀!我這個腦子啊!我知道了。”王周一拍腦袋仿佛醍醐灌頂。招呼趙巖過來低聲道:“你說……咳咳……就是你說……” 趙巖聽得也抓耳撓腮:“狗入的你倒是說啊!” 王周仿佛發現什麼秘密般:“聽聞,神京貴族子弟喜好男風……你說……” 趙巖恍然大悟:“你是說……” 王周莫名一笑猥瑣至極:“唉~對了~” 趙巖不敢置信,可是這個想法怎麼也揮之不去:“不……不能吧!” 王周仿佛掌握一切:“愛信不信,你上次又不是沒見過。那姑娘那麼水靈,千總都沒要。要是我的話……”王周再沒往下說。 趙巖接受了這個想法有點疑惑道:“可是,千總喜好男風,和剛才命令有什麼關係?” 王周回答道:“沒關係啊,我又沒說有關係!” “你媽了……”趙巖感覺被耍了,欲毆之。 王周阻攔道:“別鬧了,我們還是快去給其他把總傳令吧!千總生氣了,你知道的。不是我們能承受的,其他方麵隨便玩,軍事上萬萬不能有馬虎。” 趙巖心裡一哆嗦,收起了玩鬧之心了,立即前去辦事。隻是一路上男風的思想卻怎麼也揮之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