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夜。 眾人散去之後,賈瑄便帶著晴雯回去住所。 一日來舟車勞頓,已然精神不逮。 “三爺,熱水已經備好!三爺隨我前去梳洗,趕趕疲乏。”晴雯體貼的從賈瑄手上接過衣物,疊至整齊,放了起來。 賈瑄進入內堂,中間擺放嵌金雕花香柏木浴桶。熱氣流溢,香飄滿屋。 賈瑄向來軍營裡粗糙慣了,見此倒多少覺得有點奢侈起來。 感嘆一番:“你們出去吧!暫不用服侍。” “三爺,老祖宗教我盡心服侍。如今三爺趕我出去,若是老祖宗知道,以為我不盡心盡力,定要責罰的……”晴雯回頂道。 “罷了罷了,那你在此地候著吧。”賈瑄聽此,也怕賈母眾人為難晴雯,隻得依了下來。 賈瑄倒還真是不習慣,洗浴有人在旁。無奈之下,硬忍著別扭,脫了衣服,鉆了進去。 晴雯倒是拿了浴布過來給賈瑄擦洗身子。 見賈瑄背後傷痕累累,觸目驚心。 嚇了一跳:“三爺這傷?” 賈瑄隨意道:“大驚小怪,打仗哪有不受傷的!” 晴雯見此倒是心疼不已,認真仔細給賈瑄擦身,也不再言語。 賈瑄熱浴,水溫正是合適,又是一天勞累不堪,不得停歇。背後又是按摩擦背,一時精神疲乏,漸漸睡了過去。 “三爺,醒醒!……”晴雯輕拍細聲,緩緩將賈瑄喚醒。 賈瑄這才醒了,問到泡了多久。晴雯回答隻是一會,水溫已涼,不宜再泡。 這才起了身來,擦了身子,穿了衣服。 晴雯服侍到床上,看賈瑄躺下,給掖了被角。 正欲吹燈離去,被賈瑄叫停了下來,回過身來:“三爺可還有吩咐。” “你且將我麒麟服準備妥帖,五更天前來喚我起床。切記務必把我叫醒。”賈瑄吩咐道。 晴雯應是而去,滅了燈。賈瑄這才睡去。 隻覺剛閉了眼,朦朦朧朧有聲音在耳邊響起。 “三爺起床了。”晴雯又是拍,又是叫的。 “哎呀!在讓我睡一會嘛,好不好。”賈瑄扭扭捏捏,半睡半醒撒嬌道。 晴雯吃了一驚,見賈瑄哪還有平日威嚴模樣,見此情形倒是覺得賈瑄越發可愛起來。 隻是又想起昨日賈瑄囑托,屢叫不醒,又怕誤了時辰。隻得粗暴上手,抓著賈瑄搖晃起來。 賈瑄經過這一折騰,大腦方有醒轉,起了床來。 睡眼惺忪,上手揉了揉。隻見晴雯早已打好了水,在一旁侍候。 賈瑄這才下床,洗漱起來。 待洗漱完畢,坐在梳妝臺旁,透著銅鏡看著晴雯在給自己梳頭。 銅鏡並不明亮,倒也勉強能看。隻見晴雯一臉笑意,隱隱約約。 “有什麼好事,偷笑什麼。”賈瑄好奇。 不問還好,這一問,隻聽晴雯噗嗤一聲,卻是忍不住了。 “沒有其他,隻是突然想起一些好笑的事情罷了。”晴雯笑道。 賈瑄見晴雯不答,也不再追問。隻是看著晴雯梳頭,心裡暗道:“挺好,開開心心就好!” 一會兒,晴雯給賈瑄梳好了頭發,戴了發冠。 隻見賈瑄身穿麒麟白澤常服,頭頂羊脂珠玉烏紗帽,腰係綾羅彩秀金玉帶,腳踏金絲帶邊烏皮靴,好不氣派。 這些皆由賈瑄封伯時朝廷所賜,今日進宮麵聖,自是得體。 “三爺真是好氣派!”晴雯見此誇贊道。 賈瑄笑了笑,說道:“自我走後,你也不必拘束她們,該別處玩去,隻是莫要惹出禍端,尤其是你。” 賈瑄直接點了晴雯額頭。晴雯吃痛,捂著額頭,小臉不忿。 “但願別人不惹我則罷了,我何曾去惹過他人……” “如此便好,還有一事。今日會來一車馬物件,皆是由我戰場上所得,今日送來,你且領人搬到我屋子便好。”賈瑄吩咐道。 且說昔日賈瑄多場戰鬥,大有繳獲。其中半數入庫,半數分賞士卒。自己亦挑了點稀奇物件,送了回來,今日應該是到了。 賈瑄吩咐完,這才離去。 隻是一路上走的極其不舒服,小步累腿,大步扯襠,不能急走。 怪不得一天文武大臣,走路四平八穩,飛揚跋扈。看來還是有一定的衣服原因。 忍著不適,騎馬前來皇宮前等待。一路上倒是見了其他文官,皆倨傲不已。主要是賈瑄也不認識。 文臣還是壓武官一頭,對武官多有輕視。 唯有蕭維楨,楊善等人見到賈瑄前來熱情寒暄,拜謝賈瑄救命之恩。 有一人竟也在賈瑄意料之外,此人便是石亨。賈瑄表麵熱情洋溢,心底裡已經起了防備。 此人演技極好,極為真誠。若不賈瑄熟知歷史,怕不是見此伏低做小,認為這石亨乃是真誠良善之人了。 時辰已到,眾大臣已然進殿。賈瑄不得召見,自是依舊在外等候。 今日孫太後知曉賈瑄回京,亦是與朱祁鈺一同上朝,召見此人。 朱祁鈺坐於皇位,看大臣行了禮。這才問道:“賈瑄可到?” “稟殿下,賈瑄已在殿外等候!”太監回道。 朱祁鈺欣喜:“快傳。” “宣武德將軍,京營副守備,驍騎尉,真武伯賈瑄前來覲見。”太監高聲,一路傳到殿外。 賈瑄聽後,小步急走,進入大殿後,行禮:“臣賈瑄參見殿下。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拜見太後。” “愛卿免禮。” “謝殿下。” 賈瑄這才起身微躬。 “愛卿且近身來。”朱祁鈺離得太遠,看的不真切。 賈瑄這才向前走去。朱祁鈺見賈瑄儀表堂堂,英武不凡誇贊道:“果真英雄少年!” “謝殿下誇獎,臣愧不敢當。” “愛卿為大明立下如此汗馬功勞,可要得什麼賞賜。”朱祁鈺高興道。 “臣不敢貪功,皆由大明士卒浴血奮戰,方有此功。且殿下已然厚賜,臣豈敢再次求賞。”賈瑄行禮,言辭謙恭。 朱祁鈺見賈瑄不卑不亢,進退有度,一時間更是喜愛。 “愛卿功勞有目共睹,既如此。本王且賜愛卿天子劍一把,望愛卿盡心盡力,佑我大明。” 賈瑄拜謝:“臣定當竭股肱之力,效忠貞之節,繼之以死。” 太監端了一把劍過來,賈瑄接劍,入手較沉。劍鞘鑲金嵌玉,雕飾極美。拔劍出鞘,劍聲錚鳴,寒氣逼人。 劍作為一種禮器,已然是身份,榮耀的象征。 眾大臣見賈瑄拔劍,一時間大驚。 “放肆!你如何敢當天子之前,操侍利器。” “賈瑄殿前失儀,蔑視天家。臣請斬賈瑄。” …… 討伐怒罵之聲響徹起來。 賈瑄一時間看見好東西竟是忘了,連忙跪下求罪。 朱祁鈺見此也是為賈瑄開解:“無妨,即是本王所賜,罪皆在本王。” 眾大臣見朱祁鈺替賈瑄攔下罪,再不宜請治賈瑄,這才放了過去。 朝堂穩定下來。 “謝殿下!今日臣有一事請奏。” 賈瑄這才真正進入主題。 “愛卿請講。” “臣此前與也先交戰數次,深知也先為人。此人有鯨吞天下之誌,盼復蒙元之意。絕不會因一時敗退而放棄大業,定會卷土重來。然陛下北狩,國不可一日無主,臣懇請殿下繼位大統。定我江山社稷,安我黎明百姓。大明方得山河永在,日月長明。” 一顆深水炸彈瞬間激蕩起驚濤駭浪。 許多人已經私下討論過,隻是沒人敢開口此事,朝堂之上也一直保持默契,閉口不談。 如今卻讓賈瑄將窗戶紙捅個稀爛。 朱祁鈺大驚失色,連忙轉眼看去孫太後。隻見孫太後雖然不動聲色,但顯然已經動了怒火。 眾大臣見此竟是跳起腳來,怒罵賈瑄。 “亂臣賊子,天子豈是如此兒戲。” “殿下,賈瑄此賊,包藏禍心,臣請斬賈瑄此賊,還朝堂之靜。” …… 自然還有一部人自是審時度勢,早已明白如今形勢,還在觀望。 倒是石亨直接站出:“殿下,臣以為真武伯所言非虛。如今大明實已危矣,臣懇請殿下早日登基。” 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 一時間朝堂之上,近乎分成兩派。 唯有一小撮人,以北靜王為首,沉穩至極,靜如死水,不做理會。 忠順王今日亦在召見,看了看太後眼神,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直接跳了出來。 “你賈瑄莫不是以為剛立了些許功勞,便敢在此饒舌。妄議朝政,改弦換張。天子,乃天下之本,豈可輕換。” 忠順王向來忠於太後,忠於朱祁鎮。朱祁鎮還是自家侄子,如今這皇位又如何能給了他人。 “太後,此人恃功傲上,投機鉆營。不斬此人,不足以安朝堂,不足以平民憤……” …… 一眾人請斬賈瑄。 隻見朱祁鈺已經急地像是被架在火上烤一樣,頭冒熱汗。 趕忙給太後請罪起來:“母後恕罪。兒臣斷無此意啊。兒臣明日便交了監國之權,一切憑母後吩咐,望母後恕罪啊……” 朱祁鈺受到驚嚇,這個位子他是真的不想坐。 今日受到如此波折,心裡細想索性明日便辭了,以後做個閑散王爺即可。 朝堂之上紛紛擾擾,混亂不堪,隱隱有開打之意。 “夠了!” 孫太後見此一言而出,朝堂瞬間平靜下來。 “此事容後在議,退朝。賈瑄留下。” 眾人見此賈瑄被留了下來,神色各異,臉色沉重退朝了。 石亨表情如故,心裡早已喜不自收。 嘴角微微翹起,心裡暗爽:“看來這一步是賭對了,太後將賈瑄留下,好事漸成。” 且說眾人退去之後,賈瑄隨著太後一路來到後宮。二人皆不說話。 進了房間,太後坐了下來,侍女沏了茶。 孫太後隻顧悠然品茶,也不搭理賈瑄。 賈瑄自是站在一旁,屈身微躬,神色自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