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宿醉。 待第二日,日上三竿之時。 賈瑄這才從睡夢中醒來,頭腦昏昏沉沉,對於昨夜所做之事,已大抵想不起來。隻是記得,這推杯換盞,從未停歇。 “三爺,你醒啦。” 晴雯正是清早起來,又讓手下丫鬟將事情做得利索。看賈瑄還在沉睡中,尚未醒酒,便稍微給賈瑄擦了臉,就一直守在旁邊了。 見賈瑄醒轉過來,立馬端了醒酒湯。服侍賈瑄喝下,便又忙著去打熱水。 賈瑄這邊渾渾噩噩了半天,才清醒了一點。 翻身下床,穿了衣物。晴雯端著水,揭開簾子走了進來,將梳洗物件放在了一旁。 “三爺,水來了。” 賈瑄洗漱完畢,看著窗外落葉隨風而卷。 “什麼時辰了。” “已至午時。” 晴雯又去將賈瑄床上簾子卷了起來,將被子收好。 “三爺,我去讓人給你傳點吃食。” 賈瑄擺了擺手,沒有胃口。忽然間又發現了兩個箱子,這才想起,這些物件已然送了回來。 賈瑄走了過去,將箱子打開,古玩珍寶,玲瓏玉器亦是不少,皆由戰場上所繳獲的。 向著晴雯招了招手:“來,過來選上一件罷。” 晴雯轉頭看見兩箱子物件,早有猜測,卻不料想奇珍異寶竟是如此之多。 晴雯卻是也不扭捏,過來挑著一個喜歡的碧玉鳳簪,拿著戴去了。 賈瑄看著箱子裡琳瑯滿目,基本都是要送人的,還要仔細挑個合適的,隻能以後再分個詳細出來。 正消細想之時,隻聽外麵一陣吵鬧。賈瑄合上了物件,走了出來。 “你這小蹄子,長著這爪子做什麼。一早起來,就知撒潑偷懶,這花草也不澆,落葉不掃。挺屍個不夠,如今還在這礙著眼。……” 隻見晴雯又是罵的不夠勁來,上手打了起來。下麵一個丫鬟低頭啜泣,竟是一動也不敢動,任憑打罵。 賈瑄見此,卻不想晴雯脾氣火爆到這種地步,這還是今日看見了,若是平常不見,又是不知晴雯怎麼苛責下人。 卻見晴雯是變著法的打罵,終是不忍攔了起來:“快些住手!若是錯了罰上兩句,便也罷了,如何這般。” 晴雯卻是脾氣上來,聽得賈瑄維護起來,對著丫鬟又是一腳:“你這下流坯子,哭什麼哭。好裝著一副委屈臉皮,哄得三爺可憐你。” 說完又是幾腳。 賈瑄見此確實有些生氣了,好言相勸怎麼還變本加厲了。 “我叫你住手!” 晴雯聽得賈瑄語氣嚴厲起來。竟是頂嘴道:“這一遭半遭也就算了,竟是日日要盯要問。我若是住了手,你這院子不消幾日便是蛇鼠一窩了。三爺你如此憐愛她,那以後便讓她伺候著。我這般人,如何配得上伯爵……” 說完竟是拔下剛拿的簪子,丟給了賈瑄。 隻聽得一聲玉器破裂,簪子斷了三節,晴雯竟是甩身而去。 賈瑄屬實沒想到,這晴雯脾氣爆裂的如此地步,陰晴瞬轉。 看著晴雯賭氣離去,賈瑄蹲下身子,一節一節將簪子撿了起來。走過去看看被打的小丫鬟。 丫鬟見此,戰戰兢兢,哭出聲來:“三爺恕罪,三爺恕罪……” “抬起頭來!” 隻見丫鬟緩緩抬頭,哭地梨花帶雨,臉蛋竟是被打的稍有紅腫。賈瑄不經暗嘆,這下手也太重了。 “不妨事,說說怎麼了?”賈瑄怕嚇到人,盡量溫柔道。 丫鬟哽咽道:“三爺,我沒有偷懶……嗚嗚……我……” 賈瑄見此也不再繼續追問,隻是安慰到別哭了。心想這晴雯不治不行了,若是放縱下去,又不知道要得罪多少人。 心比天高,命比紙薄。 “你會簪發嗎?” 丫鬟哭哭啼啼抬頭看了眼賈瑄,用袖子又擦了擦眼淚:“回三爺,我會的!” “那你來給我簪發。” 帶著丫鬟走進房內梳妝臺旁,將頭發挽好,戴了發冠。 “你找姑娘們去玩吧!” 賈瑄又從懷中拿了些銀稞子,遞給了丫鬟,撫慰了下受傷的小心靈。 “謝謝三爺!” 丫鬟拿著銀子出去了。 賈瑄將麒麟服一身穿戴齊整,對著鏡子照了照,沒有不妥帖的地方。來到書房,自己磨墨。 平常自是有晴雯代勞,隻是今日堵了氣離開了。賈瑄一邊動手磨墨,又想著該如何去處理晴雯的問題。 得罪自己事小,笑笑也就過去了。若是得罪了賈母王夫人這些人,焉有命哉! 回過神來,見墨已成。拿起毛筆沾了沾,思忖一番,行起筆來。 寥寥數筆,便已寫完。賈瑄拿起帖子,將墨跡吹乾,揣進懷裡。 出了小院,將馬牽了出來。走到西角門,隻見依舊是上次守門兩小廝。 二人遠遠見賈瑄前來,立馬不再攀談起來,像門神一樣在兩側站樁。自上次被賈瑄教訓過後,辦事態度倒是好了很多。 如今見賈瑄前來,也是懼怕賈瑄找二人麻煩,立馬嚴陣以待起來。 “見過三爺!” 賈瑄見這二人腰桿挺直,站樁如鬆,一臉嚴肅,不茍言笑,自己倒是有些忍俊不禁起來。 笑道:“你二人放鬆些。盡職即可,莫要發生上次的事。” “是!三爺。”二人卻是依舊絲毫不敢有放鬆。 賈瑄笑了笑,也不理會。打馬離開了,一路上問了些人,摸索著來到了王府。 王子騰身為朝廷二品高官,王府也是修的氣派。 賈瑄來到王府門口,守門兩小廝見賈瑄身著麒麟服,也不敢怠慢。立馬上前問道:“大人有何吩咐。” 賈瑄下馬,從懷中掏出了拜帖,交給小廝:“王大人可曾在家。勞煩通稟一聲。” 小廝立馬回到:“不敢言勞!大人稍等片刻。” 隨即,一個人前去通稟。無聊之際,賈瑄倒是看了看王府周圍。 不消片刻,通報的人回到:“請大人裡麵請。” 然後帶著賈瑄穿過中堂,直接來到客廳。 隻見王子騰在一旁焚香品茶,精神抖擻,自停職以來,也無頹喪之意。 賈瑄進門便行禮問候道:“見過叔父!” “莫要多禮!” 王子騰見此,倒是立馬回道。擺了擺手,示意賈瑄坐在茶桌對麵。伸手倒了一盞茶。 “來嘗嘗!” 賈瑄應聲而坐,看著眼前茶水熱氣氤氳,香氣不絕。也是拿起杯來吹了吹,嘗了一口。 笑道:“倒是苦了叔父一番心意了,我自是嘗不出這茶有什麼韻味。上次與太後品茗亦是如此。” 王子騰聽此笑而不語。轉過頭去,看向遠處老仆,擺了擺手。 隨後,老仆便將周圍一乾人等全部驅離。 見人清空,王子騰這才開口道:“可順利否?” 賈瑄笑了笑,本來朱祁鈺登基是必然的事,自己隻不過順水推舟了一下。加快了一點進程。 “叔父,恐怕再過一段時間,你就沒法再過如今這好日子了。” 賈瑄拿起茶盅,喝了一口。總覺味道稍有苦澀,回甘之後,漸有香甜,一時頓覺奇異。 人與人的追求自是不同,有人一生馳騁疆場,一生漂泊四方……如今這閑散日子,雖是安好,卻不是自己想要。 王子騰看著賈瑄好像很是喜好這茶:“回頭給你帶上點。” 賈瑄擺擺手拒絕道:“我也嘗不出個什麼味道來,還是莫要糟蹋了好東西……” 王子騰擺了擺手:“一點茶葉而已,不在話下。” 賈瑄也不好強拒,隻是問道:“那史家可有消息?” 且說王子騰自回京之後,一直與史家聯絡。 史家兩兄弟保齡候史鼐,忠靖候史鼎二人一番斟酌之下也是同意了賈瑄的計劃。 好在四大家族同氣連枝,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倒也不用多費心思。 王子騰自是又添了盞茶,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看著賈瑄點點頭,不消多說。賈瑄見此,也是心知肚明。 想到史家,賈瑄又低頭沉思起來。細細回想著是否見過史湘雲,結果全然無印象。 王子騰看賈瑄心思頗為深沉,一時間竟是想起一人來。 放下茶杯,開口道:“見你如此,我竟是想起一人來。虛長你幾歲,卻是同你一樣性情。” “哦?”賈瑄聽此倒是來了興趣:“什麼人?” “說來也巧,此人姓賈,名化,別號雨村。”王子騰回道。 賈瑄聽此便知曉是何人。 “可是叔父你和二老夜替此人謀劃補缺的金陵應天府之職?” “時日正是你姑父林如海推薦而來。我觀之此人倒也算是可造之材,定有一飛沖天之勢。”王子騰點點頭。 賈瑄嗤笑:“此人唯利是圖,投機鉆營,背信棄義,不擇手段。如何得叔父,姑父如此看重。又可是前些個日子,薛家薛蟠,打死了人,被此人給遮掩過去。” 王子騰聽得賈瑄言語多有輕蔑,一時竟是想不出二人何時結下仇怨。 “是此人無疑,可有過節?”王子騰疑惑道。 賈瑄倒是與此人沒有過節,但是賈雨村與賈赦勾結,為了幾把扇子,弄出人命。為薛蟠遮掩,又給賈家埋下了許多雷。 “沒有。隻是一時不喜罷了!”賈瑄回道。 王子騰倒是不知這無來由的怨氣是為何故,隻當是賈瑄不喜此人性格。 賈瑄卻已經暗暗想著等朝堂漸漸平穩下來,早點給賈雨村尋個由頭,將此人打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