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羊補牢,為時已晚。 短短數刻功夫,那邋遢道人竟是杳無音訊,蹤跡難覓。 這等心虛表現,又是給賈瑄那沉鬱的內心給予嚴重一擊。 賈瑄兀自感慨,命運無常。 賈瑄抬頭仰望天空,略顯陰沉。長舒一口濁氣,不得暢快。 舒緩些心情,直接打馬走向賈家家塾。 昨日自稟報賈珍,賈母等人,想要接手賈家家塾管理之職。 賈母自是以為賈瑄起了玩樂心思,無甚在意,也就隨著賈瑄去了。 本欲今日前去,卻是又朝廷之上改天換日,卻是耽擱了一些時辰。 好在為時尚早,且去打探一番,可細細規劃。 下定主意,賈瑄自是上馬前去。不消一會功夫,便已到達。 進入塾內,倒是再無昨日喧鬧。看來是挨了頓打,今日自然是規矩了一些。 賈瑄沿窗而看,今日代儒先生倒是來了。 坐於堂前,手捧一卷書籍,郎朗品讀。 再看下方眾人,無精打采,神遊物外。 僅有那二三人,端坐正聽,認真研習。 寶玉與秦鐘二人自是眉飛色舞,眉來眼去,不知又在玩鬧什麼。 代儒許是發現了,不知何故,視而不見,不予理會。 小小學堂,頗有眾生百態之味。 賈瑄不禁又想到自己以前讀書之時,大概也是這般苦惱。而老師便像如今自己這般,立於窗外窺視,多有寒意。 如今物是人非,自己也終是背手而立,乍嗬他人了。 賈瑄站了一會,這代儒講課之乎者也的。饒是賈瑄聚精會神,也是聽得頭疼不已。 這古代科舉,釋解經意,對於自己來說,當真是難如登天。 當然這也全然不能賴與代儒講課之上,這種四書五經的內容。若不是有大毅力之人,誰不迷糊。 更不消說這些一天隻知鬥雞走狗,聲色犬馬之徒了。 寶玉對於仕途做官者,更是視為祿蟲蠹賊。讓他風花雪月,吟詩作詞,倒是歡喜的緊;叫他讀書上進,便等於勾魂奪魄,要他性命了。 代儒這邊自是注意到賈瑄立於窗外,內心多有不喜,不欲搭理。 又消幾刻功夫,見賈瑄仍不離去,這才停了課,叫人休息片刻。 賈瑄見得賈代儒停了下來,伸手正了正衣冠,推門而入。 堂內幾人,聽得代儒停課,正欲展顏,團團夥夥。 卻見得賈瑄推門而入,剎那間,欲鬧之聲戛然蟄伏。 眾人見是如此瘟神,竟是戰戰兢兢坐回原位,正襟危坐,不敢放肆。 昨日那一腳的風采,眾人是歷歷在目。 賈瑄掃視一圈,見那賈瑞不在行列。再看賈代儒觀自己的臉色,早已知曉。許是昨日那一腳踹去,這賈瑞受的傷勢不小。 金榮見了自己,更是哆哆嗦嗦,隻恨這麵前書桌太小,藏不下自己。 秦鐘亦是對自己大有懼意,寶玉臉上卻也是不大舒服,每次見到自己,總有畏畏縮縮之感。 賈瑄邁步而進,對眾人點了點頭。 眾人自是不敢相隨,皆低頭躲避目光,懼怕不已。 賈瑄也不做理會,徑直而來。 向著賈代儒行了禮,敬道:“見過太爺!” 賈代儒因為昨日賈瑞之事,臉色不大好看。 雖說是賈瑞等人的不是,但是被打的著實有些嚴重了。自己平日裡雖說也會嚴加管教,卻從未致人傷殘。 那賈瑞昨日挨了一腳,竟是動彈不得,被人抬了回去。 賈代儒見此,連忙請了大夫。最後一查,肋骨竟是斷了好幾根。 賈代儒氣急,卻是也不敢前去問罪賈瑄;又想教訓賈瑞,看那混賬模樣,最終是沒下得去手。 長籲短嘆,急火不得發泄,如此年紀,深深挨了一夜。 如今再看賈瑄,內心更是憤怒。 卻也大有理智,隻是臉色不善,也不說話,點了點頭,算是回應。 賈瑄見此,也不做計較。 笑道:“太爺大可不必如此。幸是我昨日橫插了一腳,若是這事老太太知道了……” 賈瑄自是沒有往下說,聰明人自然是懂得。 以賈母對寶玉的喜愛來說,這事真若是賈母知曉了。 這賈瑞以後的日子可就難說了,更不消說鳳姐稍微玩點手段。 …… 賈代儒聽此,終是臉色緩和了許多。其中的道理,自然心如明鏡。 賈瑄繼續回到:“更何況,太爺乃當世大儒,這事萬一是傳揚出去,豈不墮了太爺聲名……” 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賈瑄如此恭維,給賈代儒戴上高帽。 賈代儒這才不再那般敵視,臉上溫和下來。 開口道:“到底是下手重了些。” 賈瑄聽此也是笑道:“自是平日裡習武,下手卻也沒個輕重了。望太爺莫要怪罪。” 賈代儒聽此,也不好再說些什麼。 再看賈瑄如今已是身處廟堂之高,頭頂烏沙,封了爵位。想自己蹉跎一生,一時間更是沒了心思追究。 唯一的優勢便是自己太爺身份,賈瑄更是給了極大尊重。 更是沒理去找賈瑄由頭了,也就這般放過去了。 賈瑄見賈代儒無話,再觀臉色無礙,也不大放在心上。 想到正事,便是直接開口道:“叫太爺知曉。今日前來,事有緣故。昨日之事,著實荒唐。太爺一世大儒,不勞辛辭,教化眾人。不求己身財高祿厚,隻願他人展圖求誌。眾人不思感恩,白費心思。是可忍,孰不可忍。” 隻聽“啪”的一聲突然傳來。 賈瑄直接拍起了桌子,這桌麵也是一掌下去,裂了開來。 這突如其來的一聲,嚇得座下眾人,竟是渾身一抖,再看那賈瑄吃人臉色,更是懼怕。 賈代儒正是心想賈瑄之言正合其意之時,聽得此聲心裡也是一顫。隻是憑多年來養氣功夫,臉色如初。 再看桌麵時,也是一驚。 暗想這賈瑄終是昨日留了些臉麵,再若重些,怕不是要當場斃命。 賈瑄伸手指著眾人,手掌被書桌倒刺勾破,鮮血直流。 “爾等,尋花問柳,蠅營狗茍……我已求了珍大哥和老太太,自今日始,這家塾以後便歸我管。以後立下規矩,誰若是敢在這賈家家塾內,弄些骯臟勾當,吃喝嫖賭,五毒俱全,休怪我賈瑄翻臉不認人。” 眾人看著這血一滴一滴的往下直流,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更是心驚。 “我不管你是什麼這房那房的。到時候,便是佛祖親臨,也不給臉麵。” 賈瑄手上這點小傷,也算不得什麼。稍有刺痛,不在話下。 掃視一圈,眾人皆如鴕鳥埋沙,畏畏縮縮,不敢對視。 賈瑄便又轉頭看向賈代儒,隻見賈代儒倒是臉色如常,不做表態。 “太爺,以後這家塾內,半月一小考,兩月一大考。給這些人出些考題,排個成績下來。沒個長進的東西,我自能讓他吃些苦頭。非族內學子,不得允許,禁止入內……” 賈瑄威勢極重,一番話來,堂內靜默無聲,不敢反駁。 終究是邊想邊說,也沒個條理。 賈瑄也隻得先做威懾。以後得閑,出個章程,也好有規矩可守,隻待後話…… 一番大棒下去,眾人煞了威風。 賈瑄見此甚是滿意,隨意擦了擦手上血跡,開口道:“當然,進益者,自有獎賞。吾戰場上所獲甚多,不乏奇珍異寶,皆可賜。無論爾等貧寒富貴,隻看進益,皆可得。” 場下眾人,極富貴者,寥寥幾人而已,寶玉等人自是看不上這些東西。 但是對於其他人來說,也是不小的一筆。 當然,賈瑄也不指望這些人真的能掙個功名回來。 隻是要這些人守些規矩,莫要乾出些傷天害理的事情。不要在以後,給自己拖後腿便也是萬幸了。 …… 一番折騰下來,賈瑄見目的達到,便行禮辭了代儒。 這般抖了威風,發泄下來。之前不快,多有舒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