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正是車馬一路去往城外,停於一道觀門口。 賈瑄此時駕馬上前,抬眼望去。 隻見道觀門上牌匾上書“玄真觀”三個大字,古樸莊重。 再看道觀四周葉落枯林,清幽明靜,仙氣裊裊。觀內三兩童子,正是手持掃把,清掃院內落葉。 賈瑄倒是感慨:“真是一處幽隱修行的好去處!有朝一日,當是如此。” 賈蓉並未答話,上前傳話了道童,好叫通稟一聲。 這道童不一會,便帶著話來回,示意賈蓉一人前去。 “三叔,你且稍等。我問問太爺意思。” 賈瑄便看著道童領了賈蓉前去,另外幾人見是賈瑄氣度非凡,不敢怠慢。便引著前往客房稍作休整。 賈蓉七拐八繞,來到賈敬煉丹修仙之處。道童又是進去傳稟,方才得見。 賈蓉進入丹房,賈敬背麵盤膝而坐,閉目低頌,口中念念有詞。 賈蓉納頭便拜,說道:“見過太爺!我父親遵太爺的話未敢前來,正是在家中款待爺們。隻是叫我給太爺送些吃食。” 賈敬聽此,歡喜道:“這才是。你回去告訴你父親,好生伺候著。最是那要緊之事,便是刻上萬份《陰鷙文》散了人去,好叫我飛升便宜。” 賈蓉連忙稱是。 “既如此,你便回去罷。” 賈敬這邊又擔心賈蓉誤了自己修行,便下了逐客令,欲趕賈蓉回去。 賈蓉正是想到賈瑄此時在外等候,便開口道:“太爺,瑄三叔求見。” 賈敬聽此卻是皺起了眉頭,似有疑問道:“賈瑄?” “是,太爺。”賈蓉恭敬回道。 “不見,叫他去罷!” 賈敬直接冷聲回絕。 “太爺……” 賈蓉正是想再爭求之時,被賈敬厲聲打斷。賈蓉見賈敬發了脾氣,不好再做堅持,退了出來。 一路來到客房回復賈瑄,麵色為難道:“三叔,太爺不肯見你。” “哦?” 賈瑄見賈敬毫無疑問是在回避自己,倒是更感興趣。 吩咐道:“待東西卸完,你且帶人回去,不用管我。” 賈蓉見賈瑄如此態度,心中頓覺欲有不好之事發生,連忙道:“三叔,這……” 話未說完,便被賈瑄打斷。 “稍安勿躁,不會有事的。” 賈蓉在這二人麵前,自是兩頭受氣。深知賈瑄何等脾氣,便也不敢再做違抗。隻得吩咐下人卸完了東西,便帶人回去了。 賈瑄正是思索之際,一道童前來問詢賈瑄是否今日留客,好盡早收拾一間屋子出來。 賈瑄笑道:“大不可比如此麻煩。你前去給賈府太爺傳個話。就說:朝廷武德將軍,京營副守備,驍騎尉,二等真武伯賈瑄求見。” 道童聽得賈瑄所言,竟是嚇了一跳。雖說此人氣度不凡,不成想竟是如此權貴。瞬間恭敬了不少。 “施主容小道前去通稟。” 道童這邊得了令,忙去通報。來至賈敬門外,未敢進屋,隔窗而道:“真人,外有武德將軍,京營副守備,驍騎尉,二等真武伯賈瑄求見。” 賈敬正是靜心養神之際,聽見窗外來報。一時急火,氣息不順,深咳起來。 心中大怒:如今這賈府越發沒個規矩。此等小輩,安敢如此。 冷聲道:“請他過來。” 道童聽得賈敬發怒,亦是不敢久留,忙去回話。 賈瑄聽得賈敬所言,心中暗自揶揄。 既然私親不得召見,官身可敢輕視? 賈敬雖是對於賈瑄不屑一顧,但是如今這話卻是拎到了臺麵上,不得不見了。 道童領著賈瑄來到賈敬丹房,退了出去,關上了門。 賈瑄行禮道:“見過大爺!” 賈敬不屑回道:“今日前來,為公為私?” 賈敬自是需要了解賈瑄態度如何? 若是賈瑄是為私事,那麼便以倫理綱常來談,自可高高在上,壓製賈瑄;若是為公事,隻當敷衍了事,打發了去便是。 賈瑄自是心如明鏡,回道:“即為私事,又為公事。” 賈敬聽此,算盤落空。 卻是一反常態,略有興趣。 隨後便起身轉向,打量賈瑄。隻是點了點頭,未做評價。 賈瑄這是第一次見到賈敬麵目。仙風鶴骨,似有成仙之像。 然而不過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麵雖有紅潤之色,卻是透血而紅。眼眶深陷,雙眼突出,布滿血絲。頭發黑白參差,漸漸疏落。 賈瑄見此,更是篤定。 賈敬已是丹藥中毒,煉丹修行毫無作用。 心中竟是嗤笑:“就這還想成仙作神。有眼無珠,不識真神。你那心心念念的神仙還在賈府內吃胭脂呢。就那塊破石頭,都比你有仙緣。” 隻是麵上未有顯露,開口問道:“今日前來,隻為一事。賈府如今看似花團錦簇,實則弊病多生。大爺當日真是所為修行,而棄祖宗基業於不顧?” 賈敬聽的賈瑄似有問責之意,心生不喜。再看賈瑄,之前稍有好感,此時已蕩然無存。 賈敬瞬間沒了興致,冷笑道:“我原以為你是個聰明人。如今看來,不過蠢牛木馬,愚不可及。” 再看向賈瑄,竟是沒了一點談話心思。 賈瑄受了侮辱,卻也不怒。 對於賈敬來說,天底下沒有比信仰崩塌更殘忍地事情了。絕殺,還未在此時。 賈瑄反辱相譏,笑道:“牛馬之類,我倒是不懂。我隻知曉,大爺倒是像些陰溝裡的老鼠,無處安身,倒是躲到這來了。” “放肆!” 賈敬怒極拍案而起,大聲嗬斥。 正欲發作,卻是細想如今修行在即,不宜動怒,竟然生生忍了下來。 “哈哈哈……” 賈敬突然之間放聲大笑。 賈瑄卻是稍有疑惑,懷疑這賈敬是否磕壞了腦子。 再看賈敬竟是越笑越發癲狂起來,笑的眼淚都出來了。 賈瑄冷眼相對,隻作看客。 又是一會,賈敬似是笑夠。 這才舒緩氣息,開口道:“罷了!你這等凡夫俗子,與我何乾?” 賈瑄見這賈敬竟是這般薄情寡義。 這才想到,賈敬如今修仙已成執念,其餘全然不顧。 “賈府幾代基業,難道與你毫無關係?” 賈瑄自是想要引導賈敬說出自己想要了解到的隱秘,這才開口問道。 賈敬不屑道:“行了,你這點手段,莫要在此賣弄了。” 賈敬自是看穿賈瑄所想。 思來想去,如今自己飛升在即,趁早打發了賈瑄才是。 開口道:“說你不過蠢牛木馬,真是抬舉你了。就你這番眼界,還想爭權逐利,長盛基業?當真蚍蜉撼樹,不自量力。” 賈瑄卻是不甚在意,心裡暗想自有收拾你的時候。 開口道:“此話何解?” 賈敬道:“祖輩隨太宗起事,興於行伍。太平本是將軍定,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不許將軍見太平。府內貪戀兵權,便與王家合謀了京營節度使之職,四大家族,同氣連枝。你們如今,已是謀反在即,還不自知,當真可笑。” 賈瑄眉頭微皺,這才內心有所清明。賈家兩國公起於行伍,如今太平盛世,府內依舊貪戀兵權,早已備受猜忌。 賈敬瞥了一眼,見賈瑄沉思不語。冷笑道:“中了進士,又當如何,天家如何再敢容你?從王家接過京營節度使之後,敗落已是遲早之事罷了。所謂功名利祿,過眼雲煙。秦皇漢武,具為塵土。如今修成仙道,方為永恒。賈府?天下?又算得了什麼。” 賈瑄神情嚴肅,如此說來,有些事情就說得通了。賈敬因為皇帝猜忌,便讓了爵位,萬事不管。 隻是賈瑄如今內心越發疑慮起來。 賈敬極為聰明,見賈瑄如此,便已知其心中所想。 冷笑道:“你當真以為這伯爵是你爭來的?若是不封此爵,還保得你一時富貴。如今你便是自求多福罷!” 賈瑄腦中轟的一聲乍響開來。 正是當局者迷,如今聽得賈敬一言。這才感知到一股陰謀圍繞而來。 心裡暗暗思忖,細細想來。自己這個伯爵,封的時間太過巧妙。 若真如賈敬所言,賈家備受猜忌。那麼自己能夠封爵掌兵,實為矛盾。 事出反常必有妖。 自己一人,不足為道。那麼所求者,定是搞垮自己背後的賈家。 賈瑄想到如此,頓時心驚。 “朝廷如此急不可耐,是誰的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