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瑄回了小院,見到晴雯正是坐在一旁,手托香腮,百無聊賴。 原是每個人有每個人的煩惱。 賈瑄走了過來,輕聲道:“在想什麼?” 晴雯自是神遊物外,全然忘乎所以。 被賈瑄嚇得一激靈,正欲起身跳腳就罵。 抬頭見來人竟是賈瑄,便也斷了厲害心思。 臉紅起來:“三爺回來了!” 賈瑄不大在意有何異常,見晴雯遮遮掩掩不想回答,便不再追問。 “你且去替我收拾幾件衣服出來,以後幾天內,不便回來了。” 晴雯聽此倒是嚇了一跳。 連忙問道:“三爺如何不回來?” 賈瑄笑道:“自然有公務在身,後麵日子要在軍營整治兵馬。” 晴雯一時無話,這公務在身自是不好再做追問。 隻得悶悶的前去裡屋收拾。 賈瑄笑了笑,也不甚在意。 如今朝夕相處,看晴雯如此大抵是不舍別離。 自己若不是萬般無奈,又何嘗不願意去溫倦富貴風流之鄉,而去刀尖舔血呢? 果真是各人有各人的煩惱。 賈瑄想至此,大概是離別思緒,又或是些淡若朝雲的憂傷愁緒。 看著院內眾人打理的花草,紅黃白綠,各顯顏色。 竟是有些落寞起來。 如今對著這一方世界的認同感更是強上幾分。 閑愁來者無際,去者縹緲。 賈瑄甩了甩頭,不再胡思亂想。 大戰在即,還是早做準備為好。 隨即來到書房,準備好筆墨紙硯。 一番思索之後,開始筆走龍蛇。 待墨跡吹乾,封裝完畢之後。 便喚了下人來。 “你將此信送於宣府楊洪處。不備信物,報我名號即可。” 賈瑄又是一番叮囑,這人才接了書信應聲稱是而去。 隨後又書信幾封,叫人送了出去。 這一番功夫下去,已是磨了一個多時辰。 待事情差不多了,方去裡間去看晴雯收拾的如何了。 隻見晴雯卻是坐在床沿,背著賈瑄,看著收拾好的衣物愣愣發神。 賈瑄又當是晴雯走神,心中疑惑今個晴雯這是在想什麼,這般出神。 便躡手躡腳走了過去,正欲輕拍。 卻是見得晴雯抬手拭眼,低聲啜泣。 賈瑄這才收起了嬉鬧意思,關切道:“這是怎麼了?誰欺負你了?” 晴雯回頭見是賈瑄前來,一時眼淚更是止不住地流淌下來。 賈瑄見此,頭皮發麻。 這人哪哪都好,動不動就哭是真的遭不住。 賈瑄便伸手拭去眼淚,寬解道:“你且說誰欺負你了,我去給你討個理。便是老太太如今是也要讓我三分的。” 晴雯聽見賈瑄說得這話來,亦是心中暖意十足。 隻是還是生著氣,責怪道:“三爺如今欲要出征,如何還瞞著我等。” 賈瑄聽到這方才豁然開朗,笑道:“原是為了這事。不過是一場小仗,幾日便可解決。” 晴雯聽此更是生氣道:“三爺可還瞞?如今已傳得沸沸揚揚。相傳三爺此次出征,有死無生。” 賈瑄聽此倒是嚇了一跳。 心想自己對戰也先以來勝率100%。更何況此次神京保衛戰,自己有把握,有計劃直接將也先按死。 如今竟是如此唱衰,傳得這般離譜。 “你聽誰說的?” “我去給三爺備藥的時候,聽見府內藥房下人說的。說如今神京城內已是傳遍。” 賈瑄聽到這,臉色才漸漸凝重下來。 這意識形態的問題,說大不大,說小不小。 千裡之堤,毀於蟻穴。防民之口,甚於防川。 若隻是嘴上說說還好,就怕有人在其中渾水摸魚,胡作非為。 頃刻間,便也想到了對策。 此事,還需皇帝親自出麵才是。 晴雯見賈瑄臉色沉重起來,便當是自己說了些不合時宜的話,惹惱了賈瑄。 一時也不敢由著性子去耍小脾氣了,便止了眼淚。 賈瑄心中已有應對之法,再看晴雯已是自覺闖下大禍,在一旁委屈後悔起來。 賈瑄見晴雯這般梨花帶雨模樣,又是伸手擦了擦眼淚。 笑道:“那你沒去撕爛他們的嘴?” 晴雯聽是賈瑄沒有責怪自己的意思,心已是放了大半。 又想到那些人的嘴臉,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回道:“三爺說的極是,我當時就應該剪了他們的舌頭,責罵真是便宜了他們……” 賈瑄笑道:“那你都罵過了就算了罷。” 再看晴雯已是氣嘟嘟的不想輕饒幾人。 “他們編排三爺,甚至說三爺有……” 晴雯越說越是小聲,這最後“有死無生”終是沒說出口。 賈瑄不甚在意:“一群坐井觀天之人,哪裡曉得三爺手段。放心吧,我不會有事的,此戰必勝!” …… 晴雯聽得如此,內心這才漸漸明朗起來。 抬頭看著賈瑄臉龐,不禁想起自從來到賈瑄身旁以後,生活中的點點滴滴。 內心更是堅毅起來,笑道:“若是三爺出事,我自當下去陪三爺。” 賈瑄卻是聽得頭皮發麻。 伸手點了晴雯額頭,佯怒道:“你可別再胡說了。” 晴雯捂著額頭,依舊是嘻嘻哈哈。 “我可沒有胡說!” 賈瑄卻是深知晴雯性子,這種事絕對能乾得出來。 不知再說些什麼,岔開了話題。 賈瑄翻看了晴雯準備的東西,衣物藥品,古玩掛件……應有盡有。 這看著不像是出去約也先打仗的,倒是像出去約也先旅遊的。 一時哭笑不得,便將其中一些不相乾的東西擇了去。 二人又是聊了一會,這才作罷。 …… 待晚膳期間,由於賈瑄欲要出征。 所以晚膳極為豐盛。 賈瑄自然是主角,挨著賈母坐在主位。 隻是氣氛稍顯壓抑,這一頓飯吃的賈瑄好不自在。 這不像是送行宴,倒是像斷頭飯。 眾人思緒頗深,心有掛念。 正是用飯之際,迎春吃著吃著竟是落下淚來。 賈赦見如此不得體,開口訓斥道。 “丟人現眼,沒個規矩的東西。” 迎春本就木訥,如今心中更是掛念賈瑄的安危。 被賈赦這一番訓斥,止不住的落下淚來。 賈赦見此,更是怒道:“滾出去!” 父母命,不可違。 迎春聽到這,正欲起身離開。 賈母一向對女兒家愛護的緊,對這個大兒子又看不慣眼。 正是有心維護兩句。 卻聽得賈瑄悠悠開口道:“老爺這是為何?若是想訓,等我死了再訓罷!正是眼不見,心不煩。” 賈瑄見迎春低頭啜泣,不時擦著眼淚。亦是不滿賈赦出言訓斥迎春,便出言開解。 賈赦頓時火冒三丈。 “放肆!你怎麼和我說話的?” 泥人尚有三分火氣,更何況忍你很久了。 賈瑄看向賈赦,直接筷子一扔,拍案而起,出言相懟。 “放肆!你怎麼和三營總都督說話的?” 你要與我講父父子子,那我便和你講君君臣臣。 賈瑄冷眼盯著賈赦,絲毫不懼。 賈赦一時間愣住了,雙目圓睜,似是不敢置信賈瑄敢如此這般對自己說話。 從小到大,從沒見過賈瑄如今日這般如此張狂。 可是這話卻聽得真真切切,這般刺耳。 這才反應過來,做老子的被做兒子的出言威脅了。 隨即便暴怒起來。 “啊……反了……反了……” 桌上眾人見此,已是亂作一團。 迎春、探春哪裡見過如此陣仗,嚇得哭將起來。 寶玉直接縮進賈母的懷裡,瑟瑟發抖。 賈政自詡斯文儒雅之士,平日裡最在意上下尊卑一套。 見賈瑄如此倒行逆施,便欲要出言相訓。 又是突然想到賈瑄在朝堂之內的表現,心有懼意。 賈瑄敢在朝堂之上說出“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的話來,自己若是出言,又不知賈瑄說出何等驚世駭俗的話來。 頓時如同泄了氣的皮球,默不作聲了。 黛玉此時看見形勢如此劍拔弩張,亦是落下淚來。 寶玉見黛玉落淚,又想著黛玉身子骨弱,場麵這般混亂。 再受了邪氣沖撞,忍著懼意,出言安慰起來。 寶釵又心裡最是擔憂賈瑄。 卻見得賈瑄這般強勢,似是占據上風並不吃虧。 心中隨之稍有放鬆。 賈赦早已氣的渾身發抖,麵若癲狂。 指著賈瑄鼻子,嘴裡一直念叨。 “不孝子,不孝子……” 隨後又瘋狂看了看四周,似是找什麼可摔的東西。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來人,去宗祠請了祖宗家法來……來人!來人……我要打死這個不孝的畜生……來人……” 賈瑄冷笑,爭鋒相對道。 “來人,去將我麒麟服送來,著我穿上。我便借你十個膽,你隻管打……” …… 賈赦已然被激的口中含混不清,不住喝罵。 這原是一件小事,卻是數年以來賈瑄心中擠壓的怨氣。 從小對自己不聞不問,不管死活。如今又拿出一副家長姿態來,以勢欺壓。 幸而自己已是小有成就,又豈能輕易受你擺布。 自己如今背靠天子尚能反抗一番。 那麼迎春、惜春從小便被父母拋棄,一個成了呆板木訥之人,一個成了薄情寡意之人,這些人又該如何? 探春一生為嫡庶觀念所累,黛玉一生寄人籬下身不由己……那這些人又能如何呢? …… 賈瑄自是心有鬱結,平日裡又藏得事多,壓力極大。 今日索性就趁著這事鬧上一鬧。後麵出征,若是不幸出事,也不算得如此窩囊。 形勢已是愈演愈烈,越發不得控製。 賈政、賈璉二人忙是上前拉住賈赦,生怕賈赦再做些什麼出格舉動,鬧出事來大為不妙。 賈瑄倒是不用人拉,站在一旁冷眼相對,情緒穩定的很。 賈母已是氣得臉色鐵青,鳳姐等人在旁不住的寬慰。 好好的一場晚宴亂作一團。 賈瑄正打算繼續發飆時,聽得聲音便戛然而止。 “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