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挨打(1 / 1)

紅樓京華 蘼蕪留夷 9617 字 8個月前

場麵越發混亂,賈母動了真火,厲聲嗬斥幾人。   “父子二人,成何體統?”   賈赦聽得賈母出言訓斥,自是沒有賈瑄對抗自己的那般勇氣去悖逆賈母。   心中極不爽利,雖是站在一旁氣的發抖,情緒也是漸漸穩定下來。   賈母劈頭蓋臉便是一頓。   “當爺的沒有個當爺的樣。離別之際,兄妹二人情深意切,哭過一場又礙著你用飯了?你這個當爺的可曾對這孩子上過心?整日尋花問柳,掏壞了身子,你哪有個當家做主的樣?”   賈赦平日裡對老太太懼怕得很,如今更是被訓得沒一點兒脾氣。   站在一旁低頭彎腰,連聲對著賈母道歉,不敢稍有反駁。   賈瑄站在一旁冷眼相視,心如明鏡。   正所謂項莊舞劍,意在沛公。   等會賈赦訓完,自然就是輪到了自己了,而且必然是重點針對。   想到此,賈瑄暗自冷笑。   看著賈母一番作態。   果不其然,待訓斥過後,賈母便將矛頭指向了賈瑄。   賈母轉身盯著賈瑄:“瑄哥你如今也越發沒個規矩了。莫不是以為封了爵,掌了權就可以這般狂悖無禮,目無尊長?我告訴你,這賈府還輪不到你說了算。”   如此明示,賈瑄如何聽不懂。   原是這榮國府由長房賈赦襲了爵。然而朱瞻基卻在生前又給賈政賜了官。便是將這榮國府分了兩房。   一房襲爵位,一房掌爵產。   其用心險惡,昭然若揭,為的就是分化賈府勢力。   於是玉字輩的繼承人便排到了賈璉與賈寶玉二人身上。   如今賈瑄自己憑著軍功襲了爵,在賈府內有了一定的話語權。對於賈府內的產業繼承形成了另外一種威脅。   如今賈瑄封爵與當年朱瞻基所做之事如出一轍。   當然說不定還有其他幾層意思,自然賈瑄還沒有看得透徹。   聽見賈母這般敲打自己,賈瑄心中冷笑。   隻道這賈母是打錯了算盤,以為憑此能拿捏自己。   賈瑄打心底裡不屑,嗤笑道:“老祖宗你這金山銀山看好了,留給二哥和寶兄弟,千萬別給我。”   此話一出,眾人皆驚。   其中利益相關者,臉色極為精彩。   王夫人與薛姨媽二人對視一眼,自是城府較深,不露何等表情,心裡早已盤算起來。   而趙姨娘臉上的笑意卻是無論如何壓不住了,又看形勢不對,隻得撇過頭去,暗自欣喜。   自己兒子賈環的前麵的攔路虎隻有寶玉一人。雖然與賈瑄不大相乾,但是多少去了一份威脅。   賈璉與寶玉二人倒是沒想到這麼多,本來繼承人就是二人,更何況平日裡心思完全不在這。   一人隻知怎麼討女人,另一人隻知紮在胭脂堆裡麵。   ……   世間百態,隻道是各有各的哀樂,各有各的算盤。   賈母聽見這話,也是被氣的不行。   自己隻是想著以繼承之事來拿捏賈瑄,而賈瑄全然不在乎。   “你!你!你……”   賈母已是支吾起來,雙手顫顫巍巍指著賈瑄。   賈瑄全然不在意,繼續開口道。   “至於輪不輪得到我說話,我今日便把話放在這。這府內上上下下,做得些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說的些什麼不堪入耳的話,我看不慣也聽不慣。老祖宗若是容不下我,改日我自當求了皇上,恩賜出府便是。若是容我,就少拿這些事來壓我。你這賈府的東西,我一件都看不上。”   “放肆!你這畜生到底要乾什麼?”   賈政聽到賈瑄如此說話,再也坐不住了,厲聲嗬到。   如今儼然已是顧不得什麼臉麵不臉麵,懼怕不懼怕的問題了。   自己的母親,賈府最高的權利人。   其權威臉麵正在被一小輩瘋狂挑釁。   這打的已經不是個人的臉麵了,這事在打整個賈府上下的臉。   自己於情於理都不能再默不作聲了。   賈瑄卻是當做沒聽見一般。   賈母、賈瑄二人冷眼相對。   “好好好……”   賈母已然氣急,怒火攻心。   二人的矛盾激發至如此,場麵無法收拾了。   賈母威嚴受損,賈瑄一時又死不退讓,竟是僵持住了。   賈母見賈瑄這般瘋魔,六親不認。   不敢再出言刺激,氣的癱倒在地,拗哭起來。   “造孽啊……你們隻願我是死了才好……”   賈母隻當是賈瑄得了失心瘋,算是自己找了臺階下。   “老太太……”   “老祖宗……”   ……   鳳姐,賈政、賈璉……等眾人忙是上前攙扶。   將賈母接到椅子上,鳳姐已是哭的像個淚人似的,不住的在賈母身旁勸慰。   而賈赦卻是不知從何處取了碗口大的木棒來,直接一棒敲在賈瑄的腿上。   賈瑄突然之間腿上受力,徑直沖著賈母跪了下來。   膝蓋磕在地上,這才反應過來是被打了。   而賈赦的第二棒已然敲至,打在賈瑄的背上。   賈瑄被這一棒打的直接撲倒在地。   “我打死你這個不知禮數的畜生……”   賈赦憤然開口,看著賈瑄怒罵。   賈瑄膝蓋由於一棒一磕,疼的站不起身。   隻得強忍著痛挺起身來,抬頭麵色冷笑嘲諷,雙眼冰冷盯著賈赦。   無聲的嘲諷,不屑,溢於言表。   賈赦卻是被這笑容刺痛了內心,更加癲狂起來。   一棒。   兩棒。   ……   賈瑄不曾絲毫彎下過腰。   周圍眾人自是以為賈赦教訓一下便也罷了,畢竟今日賈瑄做得實屬太過了。   不料想,這賈赦竟是發了狂要往死打。   迎春已是心中驚懼無比,張著口喘著粗氣,連一些阻止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唯恐賈瑄被打死,連忙撲在賈瑄身上擋了起來。   賈政賈璉等人亦是連忙跑來一人按住賈赦一條胳膊,奪了棒,將賈赦控製起來。   賈赦已然癲狂,此時腦中隻映照這賈瑄那個意味不明的笑容,久久不散。   瘋狂掙脫起來,又要上手。   口中不停念叨著:   “我打死你……打死你個畜生……”   賈政,賈璉二人,一個文弱書生,一個酒色傷身。   哪裡能按得住發狂的賈赦,眼看賈赦要掙脫。   連忙齊聲高呼。   “來人啊……來人啊……”   邊喊邊用力按壓,看這情形,生怕這賈赦掙脫打死賈瑄。   外麵幾個下人一開始聽得裡間爭吵,自當兩耳不聞。   如今竟是聽到呼叫救命起來,連忙跑了進來。   賈政連忙示意幾人過來幫忙按住賈赦。   賈赦這才被控製住。   賈瑄將迎春使開,伸手摸了摸嘴角血跡。   看著麵前蓬頭散發,被按住不得動彈的賈赦。   一時間心裡倒是想起了自己父親。   一個農民,那般黝黑又硬朗的身軀。   辛苦半生侍弄土地,供得自己上了大學。   卻不料想白發人送黑發人。   至如今已十年矣。   再看眼前瘋魔一般的賈赦,突然間倒是釋懷了。   眼前之人,盡管如此麵目可憎,卻是全然恨不起來。   當然,亦是愛不起來。   眼神竟是漸漸空明,表情不再冷漠。   笑道:“你也就這般了!”   這話猶如梵音,直擊賈赦內心。   從自己這個兒子的笑容中,看不到譏諷,看不到嘲笑……   如今竟是什麼都看不到了。   有那一刻,賈赦甚至還希望能在賈瑄臉上看到一絲憤怒。   可惜自己失望了,這般愛憎的情緒,看不見絲毫。   賈赦看的賈瑄這般眼神,仿佛虛無一物,竟是感覺從其眼中再也看不到自己,大腦這才清明一些。   看著周圍一片狼藉,聽得賈瑄說得這話。   竟是不在掙紮,垂下頭去,心中不知何等滋味。   嘴上再也不說打死之類的話了。   賈政自是看不出這些微小細節,隻慶幸著賈赦終是不再鬧了。   連忙令人將賈赦帶回房中休息。   賈母此時也是被賈赦幾棒打的心驚肉跳。   賈政、賈璉、鳳姐、王夫人……等一眾長輩連忙又扶著賈母等人退去。   薛姨媽一同隨了過去照看。   ……   亂紛紛,好好的離別之宴,恐怕沒人會想到會以這樣的方式收場。   待眾人離去,寶釵幾人這才連忙跑了過來伸手去攙扶賈瑄。   賈瑄借著攙扶之力站起身來,背上火辣辣的疼。   動了動雙腿,還稍能用力,至少還沒折。   寶釵連忙叫眾人攙扶賈瑄送了自己房中。   幾人細心將賈瑄放在寶釵床上,如今事從緩急,也沒個什麼避諱。   “鶯兒,你快些去請了大夫來。”   鶯兒聽得令,連忙跑去府內藥房。   大夫帶著藥箱,又是急急忙忙跑了過來。   將眾人屏退之後,揭了賈瑄衣服。   隻見背後幾條大紅印,表皮滲血。   細細檢查之後,這才放下心來。   所幸那棍子還粗些,打下來隻是些皮外傷。若是棍子在細一些,恐怕要打出內傷來。   又伸手摸了摸賈瑄膝蓋。   “啊……啊……先生輕點……”   賈瑄疼的吱哇亂叫。   大夫為了查看賈瑄是否傷了骨頭,自是下手有點重。   屋外幾人聽得屋內慘叫,仿佛疼在己身,潸然落淚。   大夫一番查探,鬆了口氣,給賈瑄上好了藥,穿好了衣服。   將眾人叫了進來,說道:“不必擔心,三爺不過受了些皮外傷。每日敷些跌打藥,不幾日便好。”   “謝過先生!”   寶釵卻是從袖中掏了些銀兩來。   “寶姑娘萬不可如此。”   大夫連忙拒絕道。   自己在賈府內供職,自有月銀。今日給賈瑄看病,如何敢多收其他銀兩。   “拿著吧!鶯兒替我送送先生。”   寶釵不由分說,叫鶯兒拿著銀兩遞給了大夫,然後將人請了出去。   坐在炕沿,看著賈瑄趴在炕上。   眾人見賈瑄似是無所大礙,這才七嘴八舌問候起來。   迎春心中之石方才落地,再看賈瑄這般模樣,悔不該當初。   情緒如同泄閘之水,一發而不可收拾。   哭將起來:“嗚嗚嗚……哥哥,都是我不好……是我連累了哥哥……”   賈瑄如今背上冰火兩重天,又是火燒又是冰涼,滋味極爽。   看著迎春哭哭啼啼,笑道:“哭什麼!我沒事的,不過是些皮外傷。我自是看不慣別人欺負你,你不要怕便是,有我在!”   這一番話下來,迎春哭的更兇了。   這一屋子人,氛圍這般淒苦。   黛玉本是多愁善感之人,見此已是默默落下淚來。   晴雯自不用說,自己主子被打成這樣,邊哭邊嘴裡不停嘀咕著,似是再罵賈赦,又好像不是。   原是賈瑄叮囑的多了,晴雯自是不敢當著眾人的麵,公開說賈赦的不是。   有些事情,賈瑄能做,但是下麵的人決不能做。   好在晴雯多少漲了記性。嘴裡嘟嘟囔囔,不知所以。   探春在一旁不住問候賈瑄怎麼樣,疼不疼,冷不冷之類的,也是哭的成個淚人。就連一向自詡外人的惜春亦是默然落淚。   屋內哭聲一片,就寶釵一人未落下淚來,隻是麵色心疼不已。   “行了,別哭了!送喪呢!我還沒死呢!”   哭哭啼啼的賈瑄一開始還挺感動的,有這麼多人記掛。   後麵漸漸地越聽越是感覺如同蒼蠅一般惹人煩亂。   開口阻止眾人哭啼。   眾人聽了賈瑄好像動了怒氣,這才慢慢止住了。   寶釵卻是學著賈瑄往日一般,伸手點了點賈瑄額頭,笑道:“胡說什麼呢?這不是都在關心你。”   黛玉見得賈瑄如此樂觀,也是破涕為笑:“就是,當真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就是……”   ……   三言兩語之下,氣氛倒是漸漸回暖。   屋內幾人又是歡聲笑語起來。   過了些許時辰,賈瑄情況好轉,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便下床準備回自己小院。   賈瑄本是想著賴在寶釵床上,屋內香香軟軟的,也不刺鼻,正是合適。   卻又轉頭一想,自己睡在未出閣的姑娘床上,對寶釵聲譽影響太大,這才作罷。   寶釵本想著賈瑄身受重傷不宜輕動,卻又不知如何開口要賈瑄留下。   二人自是一番想法,未得實施。   眾人便合力將賈瑄扶回院中。   其實賈瑄已然恢復的差不多了,稍微有些刺痛,卻沒有大礙。   但是架不住眾人阻撓,隻得由眾人扶了回去。   將賈瑄帶回房中,侍候賈瑄睡下。又是說了好一會話,眾人這才一一離去。   賈瑄看著眾人離去,隻剩下寶釵一人,屋內方才安靜下來。   二人也不言語,賈瑄趴在炕上看著寶釵。   寶釵看著窗外明月。   沉默無言,靜謐溫馨。   二人這般沉寂,卻心意相通,不覺其他。   賈瑄、寶釵二人相處無言,卻是內心極度安定。   今日自是吵鬧的夠了。   賈瑄此刻有寶釵相伴,極度舒心。   靜默片刻。   寶釵這才起身道:“我回去了!”   “好!”   寶釵揭簾正欲出走,聽見炕上傳來聲音。   “寶姐姐,你為什麼沒哭?”   寶釵也不回頭,輕聲低語。   “三哥哥,我早哭過了!”   也不管賈瑄是否聽到,叫著外間鶯兒一同離去了。   賈瑄卻是不由得笑了笑,稍微動了動身子,趴著睡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