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之澤,五世而斬,皇帝的子孫賣草鞋,國公的子孫畫春野。 秦淮河碧水映天,畫舫爭渡,岸邊柳條千萬,皆隨風動,一個眉目如畫的少年在這裡售賣這避火的圖。 一艘小船靠在岸上,下來一個劍眉星眼,直鼻權腮的男子,步入柳條之下,略微朝這畫看了一眼:“獨起憑欄對曉風,滿溪春水小橋東。始知昨夜紅樓夢,身在桃花萬樹中...” “好,好,好,不知這詩怎麼賣?” 那少年郎搖頭:“這個不賣,看看別的吧。” 那男子瞧去隻見這些畫錯,比旁人要惟妙惟肖,搖頭道:“隻是應物象形,少了氣韻生動。” 那少年笑道:“混口飯吃,先生是個有眼力的,出個價吧。” “瞧你這書法,繪畫,作詩都不錯,為什麼不去博個功名,反而在這裡賣字鬻畫?” 那少年道:“家嚴,家慈見背的早,家中都由我來主持,又沒有名師指點,權且度日,將就些過。” 那男子有些不高興:“男兒當立上上誌。” 爹味有點重了。 穿越這一年來,賈牧靠著一手字畫,廝混紅粉之地,好不快活。 賈牧道:“先生若是瞧得起我,小子願意拜入先生門下。”說著作了作揖。 那男子搖頭道:“拜師得有個拜師的樣子,子曰,不正不食。” 你還真要啊。 賈牧拜道:“弟子賈牧拜見師傅,敬問師傅名諱。” “哦?說起來,你我還是本家,我姓賈名化,人家都叫我雨村先生。” 賈雨村,大大的名人,你就是那個忘恩負義的賈雨村? 見賈牧一臉的詫異,賈雨村笑道:“怎麼,你聽過我的名字?” 賈牧道:“一早聽說有個遊山玩水的雨村先生,不想竟就是師傅。” 賈雨村表情有些尷尬,他這人,最煩別人說他遊山玩水了,咳嗽了一兩聲,心想:這個徒弟收到好像有些虧,大意了。 不過比這個混賬的學生總比那個甄家的寶玉好多了,那個甄寶玉不學無術,專意廝混內圍,最是個沒出息的。 他道:“以後收拾心思,安心做功課,不要再來這種地方了。” “唯唯。” 賈雨村好賴是往後當了大司馬的大腿,不抱白不抱,這些日子,那好男風的馮家的公子常常來這裡噓寒問暖讓他好不擔驚受怕。 就這樣,在春熙六年的春天,賈牧跟著賈雨村讀起了書,賈雨村確實學問出眾,要不然也教不出林黛玉這樣的學生。 堪堪十日過去,賈牧發病了。 得了這花柳病,不久見閻王! 他還沒見過林黛玉呢!怎麼能就怎麼死了! 怪不得那段時候老做夢。 哎,青樓真不是個安全的地方,他發誓——永不再去。 秦淮河邊青樓既多,醫館也多,今日見賈雨村出門社交,賈牧便找起了醫館,遠遠看一個布幌豎起,上麵畫了個渾身都爛了的人。 賈牧捂著腹部,嘴巴咧著,疼,也不敢去這一家,入了第二家院子,隻見一個客人搖搖晃晃走出來,才出門口,倒在地上,一命嗚呼。 賈牧看得額頭上全是汗,轉頭又去了第三家,掀開簾子,隻見那郎中正打哈欠,一嘴的大黃牙,臭氣襲來,賈牧也覺得不是什麼正經人,嚇得連忙後退。 都說一步海闊天空,可逛了那麼久,賈牧倒是覺得他快見到人的終極歸宿——無邊無際的死亡。 回烏衣巷,可賈雨村已經不見了,賈雨村見他不知去向,以為用心不誠,便自己退了房子,拂袖而去。 哎,這亂七八糟的生活,真不如死了。 小山明滅,河映夕陽,一陣風來,佇立秦淮河邊的賈牧眼角辛酸,敞開胸懷,打算跌下去,給魚吃飽肚子,也算自己做個善舉。 背後一個丫鬟款款走來,拍拍他的肩膀,問道:“小郎子,知道這子牧先生在哪裡嗎?”聲音婉轉動聽,像是黃鶯。 “我就是。”賈牧答著,可這丫鬟的一掌碰壞了此刻賈牧身體的緊平衡,一個踉蹌,跌到河裡,仿佛瞬間有了七手八腳,掙紮大喊道:“救命!救命!”方才一番尋死之心,竟然煙消雲散。 那丫鬟忙指著河水招呼人道:“快來救人!快來救人!” 賈牧吃了一肚子的水,暈了過去。 這丫鬟挨著她家小姐,薛家姑娘的罵,薛姑娘見賈牧還沒醒,便讓人把他接到家裡,安置在客房。 郎中搭脈,旋即出來,看見這薛家姑娘,難免心裡念一句“阿彌陀佛”,說道:“姑娘,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藥已經寫了,不過這病,我也沒有辦法,若是要治,揚州有個頂好的崔大夫。” 薛姑娘心裡驚訝:“看他年紀也才十二三歲,怎麼會得了這個病?”左走一步,右走一步。 須臾之間,她的大哥薛蟠笑嘻嘻到來,連說帶比劃: “今兒那家的東道,做得很是不錯,那魚有那麼長。” 看到妹子薛寶釵徘徊在院裡,問起了情況,薛寶釵道:“那秦淮河邊的子牧小先生落了水,現在就在裡麵。” 薛蟠手裡可是有他的好幾幅作品,一聽這子牧來了,忙道:“在哪兒呢?” 薛寶釵一指,薛蟠走過去,見床榻上的人麵如冠玉,贊嘆道:“好個標誌的人物。” 賈牧緩緩睜開眼睛,眼前是方才那個被他嚇得落水的丫鬟,不遠處一個十五六歲的男子笑嘻嘻的看著他:“誒,子牧小先生醒了。” 他這眼神裡像是摻著漿糊,賈牧害怕得緊,忙道:“多謝救命之恩。”起身要走。 薛蟠過來道:“身體剛痊愈,怕還走不得,我這地方總還住得,不妨在這裡住一會兒。” 那丫鬟鶯兒倒覺得奇怪,這大爺怎麼成這個樣子了? 賈牧道:“救命已是大恩,我實在不敢打擾。” 薛蟠又是挽留,見門外有人做手勢,鶯兒走出去,稍聽了這丫鬟幾句,進來道:“子牧小先生,大夫說了,你這病,揚州的崔大夫可以治。” 薛蟠忙問道:“什麼病?” 賈牧,鶯兒不響。 薛蟠道:“那我也去揚州,陪兄弟走一遭。”